這間邊房朝北,大白天的采光也極差,光線昏暗空氣潮濕。

四個太監合力將我送進了邊房裏,像頭畜生般麵朝上捆在一條長凳上,並在我嘴裏塞了老大一團布,讓我沒法出聲。

嬪妃們全站在門口看熱鬧,一個太監在燒刀子,一個太監拿著剪刀在剪我衣裳。這場麵,讓我回想起小時候我奶奶帶我去鄉下走親戚時看見過的殺豬場麵。

那豬也是被捆在長凳上,看著殺它的人磨刀,拚命嘶叫,卻什麽也阻止不了。

他們把我再閹上一次,這怎麽辦?我流著淚想,雖然僅剩的那家夥隻有個尿尿的功能,但總比沒有要強吧,再閹一次,豈不光禿禿的什麽也沒了?

據說全部閹掉的太監小解會很麻煩,有時好端端地便會控製不住,突然失禁,一天要換好多條褲子,但仍掩不住身上排泄物的臭味。

變成一個被絕育的太監已經花光了我畢生的樂觀去接受麵對,再變成那種絕光光的太監,我要怎麽麵對自己的身體?

畢竟,也許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淨身房裏根本不存在我想象的那個時空縫隙,也許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我是要在這副身體裏過一輩子的。

“貴妃娘娘,要不算了吧,臣妾覺著他哭的好可憐……皇上再寵他,他不也還是和咱們一樣被困在這深宮之中不得自由麽?他甚至連名分都不能有,臣妾聽聞,他起初並不願意從了皇上,乃是皇上每日餓他肚子,餓得他屈從的。”

忽然嬪妃之中,有一個看著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出聲了。

剛把我太監服剪開一個口子的太監停了手,看著門口,等待指示。

紫衣的貴妃站在門口那片光亮裏看著昏暗中的我,有那麽一瞬間,她的眼神鬆動,閃過一絲憐憫。

我內心燃起一絲希望,看著她不停地試圖從被塞住的嘴裏發出聲音:放了我吧,娘娘,求求您了。

“哎,他脖子上,一塊紅色的斑,那是什麽?”這時又有另一個嬪妃出聲問道。

貴妃看著我脖子,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把他衣服剪了!本宮倒要看看他衣裳底下是什麽?!”

停住的剪刀又繼續剪,剪開我的領子,袖子,衣襟,直至幾乎露出全部上身來。

趙煜風的大小老婆中,有吸涼氣的,有罵“下流”的,有躲開去了不想看的。

“不、要、臉!”貴妃幾乎咬牙切齒,“把他閹了,趕緊的!”

很快,我的褲子也被剪了,當剪刀滑過我大腿時,幾乎令我遍體生涼,心髒停跳。

門口已經沒有人了,她們是高門貴女,天子家眷,沒人想看一個太監的殘疾下|體,那是要髒眼睛的。

執刀的那個太監也過來了,看了眼不住掙紮卻如同砧板上的魚般無用功的我,朝外邊大聲問:“娘娘,全白極疼,止血也更難,沒預備大|麻水,若是把人疼死了怎麽辦?”

貴妃不耐的聲音傳進來:“一個醃臢奴才,死了便死了,有什麽的?快些動手!”

執刀的太監便動起手來,一手粗魯地托住端詳兩眼:“可惜了,你一個太監這玩意兒模樣竟然也長得不錯,不過總之是擺設,哥哥替你割了,也好平息娘娘們的怒火。”

接著便是被火燒得微微發燙的刀子抵住,用力——

“啊!”刀子割破皮膚的痛感傳來的同時外間陡然響起女人的尖叫。

繼而是男人的咆哮:“謝二寶呢?!人在哪兒?!”

邊房裏四個太監相視一眼,眼裏流露出恐懼,沒有再繼續下去。

下一瞬,一個一身玄色衣裳的高大身影闖了進來,他兩眼發紅,帶著雷霆之怒,徑直過來,視線在裏麵這幾個人身上一掃,雙手抓住那個手裏仍拿著我那玩意兒的太監一把提起,用力往牆上一撞,那太監登時便脖子一歪,口中溢出鮮血瞪著眼睛沒了氣。

剩下三個太監跪在地上哭喊求饒,趙煜風脫下玄色天子袍往我身上一蓋,對身後進來的周亭道:“殺了。”

周亭拔劍殺人,邊房裏鮮血四濺,趙煜風解了我身上的繩子,扯了我嘴裏塞著的棉布,將我打橫抱起。

我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一根浮木似的抱住了趙煜風的脖子,身體顫抖著和他貼緊。

趙煜風抱著我離開了一地破碎太監服和鮮血的陰暗邊房,從外邊一眾妃嬪麵前走過,我這才看見,外麵也倒著兩具太監的屍體,眾嬪妃看著我們,神情慌張害怕,唯有皇後臉色淡然,貴妃揚著下巴強裝鎮定。

“皇後約束不力,收回鳳印,在場所有宮妃,禁足三月,罰俸一年,奴才全殺了。”

趙煜風冷冷地下著命令,在場所有太監宮女登時跪地求饒,嬪妃們臉色煞白。

皇後宮裏有數百太監宮女伺候,加上今天跟著其他嬪妃一起來的,少說有兩百多人。

奴才不過也隻是聽主子的話行事罷了,殺光了他們我並不高興,我抱緊趙煜風的脖子:“別殺了,奴才害怕……別殺了……”

趙煜風似乎不太痛快,但還是做了變更:“在場奴才,每人二十大板,悉數逐出宮去。”

“皇上,臣妾不服,臣妾沒錯!”貴妃叫住了趙煜風,紅著眼問,“他憑什麽?他一個奴才,他憑什麽?!”

趙煜風停住腳步,回頭冷漠答她:“憑朕的心。”

我心跳在這瞬間驟然滯了一滯。

“孫貴妃跋扈霸道,內心殘忍歹毒,有失貴妃之儀,降為昭儀,禁足半年。”

趙煜風在孫貴妃難以置信的眼神裏說完這句,轉身離開了永寧宮,抱著我一路回到含章殿,直接把我放在他**,剛放下,太醫院院首便來了。

“傷著沒有,朕瞧瞧?”趙煜風要掀我身上裹著的外袍。

“傷著了,疼,您,您別瞧,讓院首瞧……”我仍處於差點兒失去小寶貝的後怕之中,躺在**眼淚止不住地流。

趙煜風卻仿佛很介意:“朕瞧了告訴院首,讓院首給你開藥。”

“出去!要太醫瞧!要太醫瞧!”我突然想起今日之事可以說都是因他而起,心裏有氣,抓起個枕頭便往趙煜風身上砸去。

趙煜風接住枕頭,無奈地退出了屏風。

院首先說了些“冒犯了”“得罪”之類的話,繼而替我查看傷勢。

我一個人也不想讓他看,可是那兒受傷了,大夫總是要看的,隻得硬生生忍著羞恥和自卑,讓他替我上藥包紮。

院首:“所幸隻是皮外傷,割破點兒皮,過幾天便會好,隻是傷在要處,會有些疼。”

說完便也退了出去,走時替我放下床邊掛著的紗帳。

院首一出去,外邊便傳來趙煜風大怒的聲音:“你個老匹夫臉怎麽這麽紅?朕砍了你的頭!來人!”

院首登時受到驚嚇,不住地說:“臣該死,臣……皇上饒命!”

他有神經病吧!

“別砍人成嗎?!人家替我看傷,您別砍他!”我著急叫道。

趙煜風卻道:“周亭!你臉怎麽也是紅的?剛才進去時你看見什麽了?”

繼而是椅子被踹翻的聲音。

周亭:“微臣罪該萬死!”

趙煜風:“來人!把周亭……”

“皇上!奴才疼!奴才疼!”我連忙把趙煜風那件鬆垮垮的外袍穿在身上,一把推倒了床邊的案幾,製造出巨大的聲響。

趙煜風這才終於進來了,臉漲紅,眼睛也紅,整個人猶如發了狂的雄獅,透著一股逮著誰都想一口咬死的勁兒,勉力控製情緒,問我:“哪兒疼?”

“雞兒疼……”

我坐在床沿上,衝他張了張手。

趙煜風便過來站在我身前,我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肚子上:“您別瞎砍人,奴才害怕……你要是亂殺人,我晚上要做噩夢,我害怕,你能不能陪著我……”

趙煜風終於逐漸冷靜了下來,仿佛被順了毛一般。

永寧宮的事那麽大動靜,根本瞞不住,中午用膳時,我越發感覺到,整個含章殿的宮女太監,看我的眼神都和之前很不同了,以前是都知道我特殊,現在則變成了一種不敢冒犯的眼神。

用了些清淡的飯食,我被安排躺在趙煜風的**休息,不多時,長隨端進來一碗湯藥,趙煜風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吹涼喂我喝下,藥苦,但為了我那兒已經廢物的嘰嘰我不能不喝,它哪怕是個廢物,我也絕對要把它照顧得好好的。

它眼下已經成了我身上唯一僅剩的雄性標誌。

喂完藥,趙煜風又拿一盒白色藥膏往我臉上輕輕擦上,我才想起這臉上也是挨了打的,足足五十個巴掌,疼得我都麻木了。

趙煜風看起來不想去處理政務,然而書房再三來人請,太後也差人過來過問在永寧宮的事,傳話的嬤嬤來的時候我也在,太後言語間對趙煜風動怒罰了後宮那麽多人的舉動很不滿意,要趙煜風把我交給寶慈殿來的兩個嬤嬤帶回去管教。

“朕的奴才朕自己會管教。”趙煜風回答道,“朕今日政務繁忙脫不開身,你們回去複命,朕過幾日得空了再去太後跟前請罪。”

兩個嬤嬤走後,書房又來人通傳,今日早朝沒上,政務堆積,到了這會兒不得不去了,吩咐我好好休息,把周亭留在臥房門外,自己去了書房。

等他走了,我才有勇氣去找鏡子,然而偌大個含章殿,竟然找不出一麵鏡子來,我讓他們去幫我找,一個個都裝聾作啞。

“屋裏悶,我出去走走。”

我穿衣下床,忍著痛,讓兩個長隨扶著我,一步一步走出殿門,直到路過那盛滿了水的大缸,我低頭一照,看見裏麵遊得歡快的小魚,也看見一張陌生的,兩頰通紅幾乎腫成豬臉的臉。

帥哥毀容,這是悲傷程度僅次於帥哥被閹的事情了吧?

趙煜風這顆帝王心,我怎麽要得起?現在變成醜八怪了,過不了幾天也許就要失寵了吧?

“謝公公?”身邊長隨不安地叫了我一聲。

我搖搖頭,讓他們扶我回邊房,進去之後我把門從裏麵栓上,縮進自己的被窩裏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