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會再去內書堂了!”
上了一天的課,跟著兩百個小屁孩“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來來回回念,又是練字又是背書的,背不出來的小太監還要被先生打手板。
幸好我大學高中的底子都還在,用心記還是都記得住的,不然我一個大人當著那麽多小孩的麵被打手板,簡直要丟臉丟死了。
趙煜風坐在禦榻上,一臉頭疼:“你字不會寫,書也看不懂,不上學怎麽行?你自己瞧瞧,禦前哪個內官是拿不了筆的?”
“我就不想上,不想學!為什麽要逼我呢?”我實在不太明白,在禦榻另一頭坐下,低了聲音,“說好的寵我呢?對我好呢?我白天書房當差,晚上**當差,現在還要學習還要讀書?!”
我都給人當孌寵了,結果還要自己努力還要學習?!那麽多天豈不是白給他占便宜了?難不成我和他睡覺就真的隻是為了換口飯吃嗎?可是普通的禦前太監也有飯吃,還有月俸呢!
堂堂一個皇帝,白嫖太監,還是人嗎?
趙煜風不為所動:“說好的三年被人討價還價成了一年,還這麽不聽話,朕又找誰說理去?”
我也毫不示弱:“說好的會保護我,這一年才剛開了個頭,雞兒都差點兒讓人割了去,我一個奴才又找誰說理去?”
趙煜風臉色一沉,忽然道:“是朕對不住你。”
勝利來的這麽快?
我一個愣怔,看著趙煜風,道:“那……那我明天不用去內書堂了?也不用練字了?”
他眉頭鎖著,臉上神色變得自責而痛苦,道:“你不喜歡,就不去了,是朕無能,沒能力保護好你,還逼你留下來,你正是好動的年紀,上學無趣,深宮生活無趣,朕也無趣,想必時常讓你覺得度日如年……你不喜歡是正常的。”
我:“……”
“晚上,不必練字了,折子還沒批完,朕去書房。”趙煜風起身,一臉落寞地走了。
我坐在原地發懵,腦海裏全是剛才他充滿了自責與落寞的那眼神,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吵架還大獲全勝,卻好像沒有那麽高興。
晚膳趙煜風沒回來吃,禦膳傳了兩份,一份送來臥房,一份送去了前頭書房。
吃完飯我在殿後小花園裏散了會兒步,看了會兒魚,無所事事地繞到前頭書房前門外麵,看著裏頭燭光通明,周亭就守在門口,見我來,以眼神問我需不需要進去通傳一聲,我卻搖搖頭,不敢進去。
平時在裏頭當值,或者趙煜風帶著我進去是一回事,但我自己隨意跑進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書房重地,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事情幾乎都是在裏麵商討決定,是個嚴肅的地方。
散完步回去,看見廊下幾個太監圍成一團正在搖色子賭錢,我過去想一起賭兩把,結果還沒等靠太近,他們中有人發現了我,瞬間所有人收拾東西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衝我行禮,眼神裏還帶著些許畏懼。
我登時沒了興致。
從前他們不帶我玩,因為趙煜風授意他們冷待我,現在趙煜風對我好了,我成了含章殿裏半個主子般的人,他們又不敢和我玩了。
我進了屋裏,靠在禦榻上,隨手拿了一本趙煜風平時看的兵書來看,地龍熏得暖,看著看著眼皮就發沉睡著了,尚未睡沉時,感覺到長隨拿了張毯子輕輕蓋在我身上。
趙煜風弄醒我時,外頭正好敲子時初刻的梆子,他把我從禦榻上橫抱起來,朝床那邊走去,身後是忙碌著準備洗漱用具的幾個宮女和內侍。
我半醒,腦子裏已經睡成了一團漿糊,眼皮掀開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了:“現在才回來?”
“今日事多。”趙煜風把我放在**,摘了我的帽子,除去我鞋襪和外服。
我睡到一半被打斷,這會兒隻想快點兒接著睡,感覺到身上隻剩中衣後,便一個打滾進裏側,拉了一角被子蓋在肚子上。
趙煜風登時就有意見:“謝二寶,你……洗洗再睡!”
就不洗,我閉著眼毫無反應,透過眼縫看見床帳被放了下來,趙煜風背對著我,坐在床沿上,由兩個貼身內侍伺候著洗臉洗腳。
“陛下,謝公公……”一個內侍輕聲問。
趙煜風:“熱水端過來,待會兒朕來。”
床比榻軟,我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被弄醒了,感覺到一張熱帕子正擦我的臉,從額頭到嘴唇,下巴,再擦著下頜線到耳朵,不知道這人懷著什麽心思,把我兩隻耳朵仔細地揉搓了個幹淨。
而後聽見床邊淅瀝水聲,這人又重新擰了一帕,接著我的一隻腳踝被抓住提了起來。
我終於忍不住睜開點兒眼縫,果然看見趙煜風正拿熱毛巾擦著我的腳,俊美的臉上是萬年不變嚴肅表情,動作笨拙卻仔細,把我腳搭在他大腿上,腳趾縫裏也一一擦過,才把帕子丟回水盆裏,讓人來收走,吹燈,繼而於一片黑暗中在我身旁躺下。
規規矩矩的,什麽也沒做,就這麽直接睡了。難道是不舉的時間太久,已經存天理滅人欲了?
這不對啊,他可是個不舉都能對太監有興趣的心理變態,這不應該啊。還是說我不去內書堂,他就覺得我是個不思進取的廢物孌寵,不想搭理我了?
我納悶地翻身朝趙煜風爬了兩下,把他胳膊挪出來,試探著把腦袋枕在上麵。
他沒反應,我又伸手去摸他的胸肌,甚至抓了兩下,他還是沒有反應。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出現在我心裏,像是不甘心,我支起身子往上一蹭,準確無誤地吻住了他的嘴唇,一手放在他臉上,歪著頭輕而易舉撬開了他的牙關。
繼而被他掐住腰翻身壓住,更深入地報複了回來。
裝睡石錘了。
“二寶,你不必刻意討好朕……睡吧。”趙煜風鬆開我,拇指擦擦我嘴唇,又睡回原位去,並且翻了身背對了我。
睡就睡!
我也翻身背對了他。
第二天卯時不到,身邊已經是空的了,我躺到天亮才起,等洗漱好了後,碧珠問我是現在吃早飯還是等趙煜風下朝回來吃。
我:“傳膳吧,我餓了,先吃。”
吃完早飯,管公公來了,一見我就問昨天在內書堂怎麽樣。
我沒精打采靠在榻上:“挺好的。”
“既然好,怎麽今日還不去?”管公公朝我的兩個長隨吩咐,“怎麽伺候的?還不快把上學要用的東西給讓備好?再晚就要誤了時辰了。”
一個長隨立馬去把昨天帶去內書堂用過的用具都找出來,包好抱在懷裏,另一個則取來披風和手爐,兩人都一臉小心地站著等我。
管公公:“二寶?”
行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起身,垮著臉等長隨給我披上披風,揣著手爐和管公公道別。
“從宮外買回來的,帶著去,無聊的時候吃。”管公公把兩個鼓囊囊的紙包塞給我的一個長隨。
我總算高興些了:“謝謝幹爹,什麽好吃的?”
“市井小食罷了,路過見買的人多,也跟著買了兩包,快些去,別誤了時辰。”管公公一拂塵杵在我腰上把我杵出了門。
今天學的是“海鹹河淡,鱗潛羽翔,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後麵一段,到得隅中時,有一刻鍾的休息時間,先生出了門去,小太監們登時放鬆,玩耍的玩耍,吵架的吵架,追趕的追趕,一片熱鬧,真打架是不敢的,到底是宮裏,規矩嚴。
但也有好幾個小太監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抹眼淚,反倒顯得格外顯眼了。
我正好拆了管公公給我的山楂膏和獅子糖在吃,便挑了一個最近的,湊過去問他為什麽哭。
小太監憋住眼淚,委屈地小聲道:“我小雞疼……”
我一時無言,心裏被揪了一把似的,緩緩呼口氣,把糖都給了他:“吃糖,吃糖就不疼了,啊?”
“謝謝公公。”他眼睛亮了一下,不哭了,坐著拱手朝我行了個禮。
“小公公客氣。”我也朝他回禮,看他吃著糖,臉色逐漸好起來,仿佛這糖真止疼似的,周圍很快圍了一圈小太監,哭臉小太監看了看我的臉色,得到允許後,把糖分了出去,我又要了一些,去分給那幾個在哭的小太監。
此後每日去內書堂我都要帶上兩三包糖或果子,都是禦廚做的好東西,小家夥們都吃得挺開心,認我做了老大,我,我挺有成就感的?
另一邊趙煜風大概是見我學習態度蠻積極的,又擅自給我多開了兩門課——劍術和射箭,老師是周亭。
劍術的基礎是先要鍛煉身體,所以第一天的課程內容就是繞著含章殿跑了四圈,而後在垂拱殿前廣場上豎了幾個草靶練習射箭,這兒地方大,練習區域外以彩旗隔開,不必擔心會誤傷人。
當然我也沒法誤傷人,射了百來支箭出去,沒有一支飛出過十步遠。
“不練了不練了!”兩條胳膊酸得要死,最後一箭甚至彈落在腳下,我氣得把弓直接一扔,轉身要回殿裏。
周亭來攔我:“謝公公,陛下有吩咐……”
“吩咐什麽吩咐?讓他自己來練!”我簡直要氣死了,“我早上天剛亮就起來去念書,下午回來還要練劍射箭,晚上還要侍寢,咱家比皇上都要忙了!”
說完轉身,卻一頭撞上堵人牆,我揉著鼻子抬頭,隻見某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繡著團龍的絳紫圓領袍,古樸的白玉發冠,披著件墨色狐毛大氅,身形修長地站在冬日陰沉天空下,幽幽道:“謝公公晚上侍過寢?朕怎麽不知道?”
“怎麽沒,沒有了……”我心虛地要繞開他回殿裏去。
趙煜風卻抓住了我的手,一把拖過去,沉默了片刻,而後低聲道:“哪天你若真的侍一回寢,你便會發現……許多事情朕還能對你,更縱容,枕邊風不就是這意思?”
我皺眉,奇怪地抬頭看他,很小聲嘀咕:“我就算是想,可你不是……不行嗎?”
趙煜風不說話了,麵色凝重,眉頭緊鎖。
“別難過別難過……沒有關係的,我也不行。”又提起他傷心事了,我摸摸他胳膊,拉著他往殿裏走,“先回去吃飯了吧哈哈哈……”
趙煜風傷心到走路的腳步都變沉重了,要我用力拖著走才會快。
夜裏諸事完畢,一起去浴池裏泡了個澡回來躺上床,身上還熱,兩人都隻穿中衣,暫且沒蓋被子。
我側著身盯著趙煜風,心裏回想他說的“枕邊風”。
“不想練劍了。”我說。
“不成。”趙煜風說。
我過去親他的臉,趙煜風一掌按在我胸口把我推開:“二寶,不必如此,睡了。”
“裝什麽正人君子呢?”我硬擠他懷裏去,“剛才浴池裏是誰一直盯著咱家的身子?要不是還穿了褲子,屁股都要被你看出個洞來。”
趙煜風最藏不住害羞,臉已經開始紅了,隻有嘴上還冷:“咱家?真是反了你了,睡了,折騰什麽?”
我:“不是你自己說的,如果侍寢,就能答應我更多事?我現在不就是在嚐試嗎?”
趙煜風吸了口氣,終於正眼瞧我了,神色猶豫懷疑,喉結輕輕滑動,似乎在等待我下文。
“趙煜風,你把劍術和射箭給我取消了。”我爬到他身上去趴著,商量道:“我給你看……”
趙煜風聽完我說的後兩字,臉色登時爆紅,曲起一條腿,一手稍稍撐在我肚子上,把我推開了一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