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接頭之後, 兩人互相交換了情報,對彼此的處境總算是都了解了。
總得來說陳昭的開局很好,謝飛雖然最開始比較慘, 但是也有利於他日後的成分鑒定。如今兩人都不用操心什麽家國大事, 憑借他們的能力, 以後的日子過得都不會多差, 溫飽該是能滿足。
對於從戰火中摸爬滾打來的人來說,如今這樣平靜的生活,就足以撫慰人心了。
“我準備去讀大學, 趁著現在政策好, 國家有扶持, 也讀得起。”陳昭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 跟謝飛分享道,“我從前讀得是外語,現在想學點實際的東西, 農學或者機械什麽的。我建議你也去讀個大學,這個國家百廢待興, 處處都落後於人, 很需要人才。”
謝飛思索了片刻, 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畢竟他實在不怎麽會種地, 上一世在根據地雖然學過一點,但也隻是勉強懂,靠種地為生想想就很艱難。
而且私心裏頭, 謝飛也不想和陳昭離得太遠。
一方麵是因為深藏在心底的喜歡, 另一方麵, 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連接點,就是陳昭了。兩人離得近一些, 會讓謝飛覺得安全,好歹算是有個熟人在身邊,能夠憶往昔一把,不至於太孤單。
等到陳昭和謝飛道別,準備回家幹活的時候,就在小巷子口遇見了守候已久的石頭。
“叫我給逮著了吧!”石頭的語氣相當氣憤,對著妹妹教訓道,“你才多大啊,就學著人家處對象?阿昭你得記著,你是要去上大學的人,可不能被那起子不知道哪兒來的混球給騙了,跟哥哥回去!”
石頭絮絮叨叨,語氣和桂花嬸一模一樣:“咱家阿昭又可愛又聰明,肯定會有大出息的,可別耽誤了自己……”
陳昭被迫低頭,乖乖地答應石頭提出的一切條件,隻為了讓對方向劉家人保密。她甚至承諾幫石頭寫一個月的課後作業,以便對方能和同伴去山上玩,但是陳昭也堅持補課不能停下,直到對方成功通過考試才行。
兄妹倆好容易才達成共識,可陳昭卻絲毫不知道,石頭轉過身就去威脅謝飛去了,警告對方離自己妹妹遠一點。
謝飛覺得有點好笑,他看石頭的樣子,就像看個調皮的小男孩一樣。當然,他的心理年齡比石頭大了能有三十多歲,要是上輩子他正常結婚生子,兒子都比這小家夥要大了。
不過看到對方這麽關心陳昭,謝飛心中還是高興的。
所以他解釋起來也很有耐心:“你放心,我和阿昭隻是朋友,我們倆是在夜校裏頭認識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她的,或許以後咱們也會成為朋友呢。”
石頭對此不置可否,但是從那以後,每次去夜校上課,他都把陳昭看得很緊。
不過看再緊也沒有什麽用,陳昭和謝飛現在都是高級班的學生了,而石頭還得等到這個周末的時候,才能去參加初級班的畢業考試。他們的教室根本就不在一個地方,所以石頭隻能眼睜睜看著妹妹和那人說說笑笑的進去。
石頭煩得不行,好在他還有能商量的人,他大哥還有嫂子李梅。
三人聚在一起,對於想要拐騙自家妹子的謝飛,都表現出了十分的不喜。
李梅先說:“他年紀太大了,比虎子還大三歲哩,要是真的成了,該咋叫?他喊虎子大哥,虎子喊他妹夫?”
石頭對這個假設嗤之以鼻:“咱家阿昭肯定看不上他!什麽大哥妹夫的,我才不想有這麽個妹夫,阿昭性子文文靜靜的,該找個斯文的對象,那人看著就粗魯得很。”
虎子對此表示完全讚同:“石頭說得對,我可聽說了他連個房子都沒有,也沒有地,就是個從南邊過來的流浪漢。這家裏啥都沒有,拿什麽娶咱家阿昭,爹娘都不會同意的,他最起碼得有份工吧。”
對這兩兄弟的指責,李梅說了一句公道話:“但是那個姓謝的長得不錯,而且他也很有文化,高級班總共也不到十個人,他在裏頭是數一數二的。早前還有人說呢,他準能和阿昭一起考上大學,到時候還愁沒有工作嗎?”
虎子和石頭都沉默了,因為李梅說的都是事實。
兩兄弟最後隻能再三重複:“但是他確實窮啊!”
陳昭和謝飛對此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有三個年輕人,在為他們今後的生活發愁,擔心他們倆囿於貧困。
石頭歎氣道:“但是阿昭似乎很喜歡他,每次見麵她都顯得很高興,他們倆總有許多話要說。阿昭從小就懂事聽話,要是從前我們說了,她早就離那人遠遠的了。”
“要不咱們給他一個工作呢?家裏現在也缺人不是嗎,前幾天我還聽到娘說她腰疼,爹娘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咱們找個幫手,爹和娘都能輕鬆輕鬆。”
“再一個,那個叫謝飛的男人,如果在咱家幹活,咱們一家六口人都能盯著他。到時候他的能力、品行、為人,不就都能知道了,要是真的是個好人,咱們就答應,要是不好,攆出去阿昭也不會說什麽了。”
李梅的提議,確實是出於好心。
劉家父母都是能幹肯幹的人,他們在這樣的時代養活了三個孩子,這意味著他們付出了數不清的體力精力。過去的生活,給這兩位老人帶來了許多傷害,身體上的尤其嚴重。
劉叔有很嚴重的風濕病,那是他年輕時候去山裏找吃的凍出來的,每到變天的時候就讓他四肢僵硬。而桂花嬸的腰和婦科病也時刻困擾著她,她生了四個孩子,養活了兩個,但是卻沒有坐過一次月子。
年輕時候透支的身體債,如今慢慢爆發,叫兩人時常半夜因為疼痛□□。
虎子和石頭太過粗心,沒有注意到父母的病痛,而陳昭的房間離他們太遠了,所以他們三個都沒能及時發現這件事。
現在李梅提出來,兄弟倆懊惱之餘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虎子找準時間攔住了謝飛:“謝飛是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謝飛饒有興趣的跟著這人走了,然後就聽到對方說的事情:雇傭他打工,然後為他提供吃住,另外一個月給他十塊錢。
十塊錢的工資不低,但也算不上高,附近像是謝飛這樣條件的工人,薪水一般在二十塊錢。不過劉家提供三餐和吃住,這樣算下來就不少了,隻是住家的工人要幹的活兒也多些,說不上哪個更劃算。
謝飛有些猶豫,他其實是有自己的事情做的。
自從他在北都落腳之後,就在一個老光棍家租了一間屋子,每天白天在十裏八村搜羅農副產品,晚上拿到城裏倒賣。
生意做得不大,但是利潤也很可觀,畢竟現在確實是個物資短缺的時代。任何雞魚肉蛋,亦或者是白麵吃食,在城裏都不愁賣不出去,所以謝飛每天能賺到的也不少,最起碼他的積蓄一直在穩定上漲。
不過虎子的提議,他也十分心動。
主要是現在的形勢瞬息萬變,公有化的程度越來越高,很快如今這倒買倒賣的生意就做不下去的。
況且陳昭也說過她的想法,在合適的時候,把劉家的飯館和旅館都上交,借此為劉家所有人謀一個工人的身份,如此就足以叫他們這輩子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了。
選擇安穩還是錢,謝飛隻考慮了幾分鍾,就做好了決定。
他退了老光棍家的房子,第二天就搬到了劉家旅館的大通鋪裏,成了劉家飯館的一名幫工。
當陳昭在店裏見著他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道:“謝,謝飛?你怎麽會在這裏?”
“如你所見,東家雇傭了我,以後我就在劉家飯館裏頭工作了。”謝飛不在意的聳聳肩,補充道,“包吃包住,一個月十塊錢,每個月還能休息兩天。”
陳昭正要回答,石頭就已經高聲叫起來:“阿昭,這道題我不會,快來教教我!”
陳昭無奈地笑了笑,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去安撫這個操心的哥哥去了。
與石頭兄弟對謝飛的警惕不同,劉叔和桂花嬸在最開始的不習慣之後,都迅速喜歡上了這個年輕後生。
桂花嬸感覺他勤快又能幹,而且為人彬彬有禮,說話辦事有章程,看起來比自家兩個兒子都要靠譜。店裏出現的什麽事情,不必叫他們老兩口操心,謝飛就有辦法能解決,而且總是能辦的漂漂亮亮的,叫她挑不出錯處來。
最關鍵的他幹得活兒多,但是不挑工錢,也不將就吃穿。
桂花嬸最開始也不想花錢雇人,開玩笑,他們辛辛苦苦一輩子,一直都在溫飽線上掙紮。如今才過幾天好日子,難不成就飄起來了,還雇起工人來了,這不是劉家人該幹的事情。
不過歲月不饒人,日漸衰落的身體確實力不從心,再加上虎子又堅持要請人,桂花嬸這才不得不答應下來。
如今看來,這件事兒辦的確實好,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