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沉重手心冰涼的往自己的書房走著,想起來到梅府門前時那雀躍的心情,她覺得真是諷刺。想想自己真單純,想他梅心非這麽風華絕代,怎麽會是她這種人能垂涎的?人家,不動則已,一動就是一個公主。而她,算什麽?

她可真是可笑啊,居然還以為,他會想念她,自作多情的以為他會期盼她,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當成人家的心上人……為了他,她狠心拋棄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一門心思的向他撲來,而,迎接她的,卻是這樣一副畫麵。

梅心非!怎麽能這樣對她!

他怎麽能這樣冷淡,怎麽能這樣無所謂?怎麽能那樣柔情款款的看著寶嫣公主,怎麽能那麽漫不經心的對著她?

心裏好痛好痛……

好失望……

蹲下身,任性的扯了一朵花,狠狠揉爛,扔到了園子裏。

“錢姑娘這是做甚?”蓮姑娘神出鬼沒的站在了前方,把錢多嚇了一跳,見得是她,錢多收斂了情緒,“抱歉,一時手快,以後我會當心的。”

蓮姑娘看了她一會兒,說:“公主在府上,你莫給公子惹事端。”

“不……不會。”錢多臉紅了。

“嗯,這幾天收上來的帳目頗多,你放了行李,還是去用心做帳吧。公子在陪公主,這一時恐怕閑不了。”

錢多也隻得點頭,“是。”唉,他倒是花前月下的玩浪漫,她可以奔波了一整天呢,屁股還沒挨著椅子呢就得給他幹活!

匆匆走回書房,她撒氣地把包袱往塌上一扔,啪的一聲輕響,那隻翡翠鐲子掉落出來,錢多心一提,望著那鐲子,心一點一點軟了起來。這鐲子,能是隨便送人的嗎?若他沒有意,怎麽會對她那般好,今天,一定是因為公主在場,他才表現得不以為然,說不定心裏在看到她時是很開心的!

這樣一想,她又羞赧地笑了。

錢多啊錢多,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疑,這麽不自信?想他梅心非這樣的男人,這輩子肯定有招不完的桃花運,她要執意在他身邊,就得做好擋一輩子桃花劫的準備。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氣餒了呢?這可辜負了她泡美男掙大錢的氣魄!

但是,今天怎麽說也是她久日歸來,他梅心非,居然這麽不在意!連正眼都沒瞧他!太可氣了!無論如何,她咽不下這口氣。

悻悻的把行李包放好,稍打掃了一下屋內,便拍了拍衣裙,到旁屋的書房去工作。

不管怎麽氣,怎麽委屈,但是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懷著一顆悲憤的心,她重重的把一摞帳單拍在桌麵上,然後橫眉豎眼地把那些數字寫在草紙上,算啊算。

這一算,就算到了肚皮幹癟。

好吧,她不能隻工作不吃飯,於是,她不等人家叫她,其實,今天她剛來,估計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再說在梅府,丫環級的人還要讓人請麽。心裏冷嘲地想著,她腳步匆匆的去大餐廳吃飯。

落座後,也不見有蓮姑娘,她想打聽一下梅心非和那公主怎麽樣了,看看眾人一副外表冷淡實則八卦的臉,她還是作罷。

吃過飯,她又回到書房,認真的做接下來的工作。當然,這些帳單,好似是放了幾天的,根本不是一時半會做完的,但是她心情差,隻想把腦袋裏塞得滿滿的,才不會胡思亂想。

天色,淡淡暗了下來。

門外一陣兒涼風吹過,錢多打了個噴嚏,才覺得冷了,裹了裹衣裳,直覺得腰酸腿疼的,唉,這一路雖然不光是走路來,可是誰都知道奔波是很累的,她沒有片刻休息就一直坐在這兒算這麽久,她,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員工了!唉,梅心非啊梅心非,你真是周扒皮。

一拍帳紙,心裏隻覺得有氣堵在心口,她在這兒悶頭算,也不知道那人去哪兒逍遙去了。算了,把這一點兒弄完,她也去睡覺去,免得累出病來,自己受著。

忍著冷氣來襲,她縮著脖子把帳目算完,做好記號,但合上了帳本,把筆歸位,站起身,趕往自己的小屋裏。

一出門,方覺得天氣有變,很寒冷,不由的吸了口氣,手腳都縮著跑進了自己房裏。

稍稍整理,她便窩到塌上去,唉,如果有電話就好了,她就提早讓蓮姑娘幫她曬曬被子,現在,這被子裏一點熱氣都沒有,鑽進去,跟塞冰櫃裏差不多。

哆嗦著掩著被角,怎麽感覺到還冷風嗖嗖的,一抬頭,竟看到窗戶沒關,唉,慢悠悠的下塌,不由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身子,隨手披上披風,走到窗前,正準備關好窗,卻瞄到了窗外緩緩移步走來的纖長月色身影。

心底輕輕一震。

朦朧的暮色下,他邁著優雅的步子,齊腰的黑發如水般**漾,高挺曼妙的身影似幻似真。

原來,他還知道她回來了。他

還記在心裏的。

錢多心亂了,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她想裝作從容,可是呼吸還是不能平穩,攏了攏發,她邁著步子,小心的走到門口,一拉,正迎上走到門口的梅心非。

“梅老板……”錢多有點小緊張有點小感動還有點小負氣的望著他,刻意喊他梅老板,哼。

梅心非抬起眼簾,齊刷刷的睫毛一顫,眸光恍了恍,清雅的嗓音出口:“多兒,你的體寒好些了麽?”

錢多怔了怔,有點茫然的點頭,“還行吧,沒覺得冷呢。”她現在是很怕冷,但,也得先佯裝佯裝。

“哦。”他輕輕的應了聲,微轉身,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道:“那就睡這兒吧。”說完欲抬步出門。

錢多心頭一個激靈,“哎!”

梅心非回首,純潔的眼眸定定的望住她。

錢多抓了抓頭,有點懊惱地顰緊眉,問:“你,就是跑來問我這個?”還以為他是關心她,以為他想她了,誰知就是來打聽這一句?雖然她的身體比較重要,但,這樣,太打擊人了好不好?

“嗯,既然你沒有不適,那就沒有其它事了。”梅心非平靜的說完,回頭便踏出了門。

錢多瞪大了眼,他……他這是什麽態度?!還不如不來呢,憑什麽來了就給她添堵。

“等一下!”錢多氣不過,三步兩步的衝過去,一下子閃到他麵前,然後呼哧呼哧地喘粗氣,不是累的,是緊張的。“你……到底你來幹嗎了?你吵到我睡覺了!”

梅心非一臉的無辜,“我是看天冷了,以為你怕冷。”

“公子是來接你回去的。”不知怎麽,突然有個聲音從院門處傳來,隨著聲音,文青已走了進來,埋怨地看了錢多一眼,“你還不好好準備一下,隨公子回去?天這麽冷,公子穿得多單薄。”

錢多頭嗡的一聲,倉促地看了梅心非一眼,慌忙臉發燙的低下頭。今日回來,他不冷不熱的,還跟個公主那麽親密的,她哪還敢想能與他……同睡?

想著,眼眶不由的漫上熱熱的東西。

紅著臉,嬌羞地瞄了瞄他,小聲說:“原來,你還讓我回去啊。”

梅心非微微一笑,微側頭,“你想在這裏就在這裏吧,反正你說不懼寒了。”

— —

錢多抽了抽眉毛,這丫跟寒冷幹上了是吧。

敢情他真以為她賴在他房裏睡隻為了取暖?

純潔的讓人想罵他智障。不,他一定是在捉弄她!

想著,錢多恨恨地瞪向他,“是,我不怕寒,我愛在這裏……”

一隻瑩白的纖指不期然拉住了她的腕,她恍然住口去看的當兒,頭頂傳來溫婉動人的話語:“我們回去吧。”

抬頭,迎上他波光清灩的含著笑意的墨眸。

心底一暖。

魂不附體的乖巧的隨著他向前殿走。

夜色,正濃。冷風,呼呼的。

但她的手,很溫暖。

手心裏的熱度慢慢蔓延到全身各處,衝開了她心底所有的心結。

真想這樣,一直跟他走下去,永遠的都不停息。

衣袖上悄然落上一片晶瑩的雪花。

錢多微微抬頭,見得漆黑蒼茫的天空中,一點點稀疏的白色隨著微風飄飄灑灑的降落。

下雪了。

眼淚悄然蒙上了眼眶,她悄然抹了抹眼角,抬頭,迎著上方的雪花,越飄越多,越灑越密,雪片兒越來越大,帶著冬季的靈氣,一片片猶如吹散在風中的梨花瓣,旋轉飛舞,潔白而神奇。

前麵的身影停下了,緩緩轉過身來,一雙明眸靜靜幽幽的望著她,“多兒?”

鼻尖一酸,她順勢向前一依,輕輕靠在了他胸前。此時,也不怕身後還跟著旁人。

“冷了麽?”他的聲音柔軟沙啞,雙臂靜靜的摟住了她瘦弱的身體。

好溫暖。

她搖頭,貪婪的在他胸前又貼了貼,吸吸鼻子嗅著他身上特有的香氣,喉口哽咽:“我以為你根本不想我……我好怕……”

“真是傻丫頭,怎麽會沒有想你。”他平靜地說著,眼睛裏都是軟軟的笑意。

錢多癡迷的看著他,滿腔的甜蜜,幸福,驚喜,塞得她心跳加速。

隻這一句,足亦。

雪花漫天中的他,典雅,高貴,無暇。

如人世間一朵奇葩。

他不會騙她,他說他會想她。她相信。

其實,就夠了。

是麽?

雪花,一片一片,像帶著玉翅膀的天使,像飛旋舞蹈的精靈,從天而降。

一點點,毫無保留的,將他們周圍的一切,變成了一片素白的世界。

純淨、聖潔。

一如他們的愛。

梅心非緩緩仰起了下頜,幽深的眼眸向著遙遠的夜空眺望。

錢多癡癡的望著他如雕如塑的容顏。

一片雪花無聲的落在他粉潤的唇上,即刻隱去消失不見,未見殘留一絲水光,卻使得那唇瓣泛起珍珠的光彩。

兩扇褐色長睫之間,如津在水中的水晶般的眼睛,突然間一個輕眨,清澈空靈的瞳孔,仿佛落入了雪精靈,瞬間變得透明,清冽而妖異。

美的如夢如幻。

麵對這樣的妖精,讓她錢多,一個毫未涉世的女生,她要如何抗拒?就算錯了,她也甘願。

他緩緩垂下首,幽深的望著她,抬起手撫摸她的手,“你的手很冰。”

她哆嗦了下,心口突突直跳,顫聲說:“是,好冷。”

“是啊,好冷。”他喃喃地,默默的拿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吮。

她腦袋裏嗡的一聲,呆怔的看著他的溫柔動作,真像讓時間的齒輪,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太美了。境美,人更美。

他放下她的手,衝她柔美一笑,繼續走。

她繼續跟。心兒顫啊顫。

“到了。”他輕輕說了句,側目淺笑著睨了睨她,緩步踏入院落。

她眨了下眼,回頭看。

身後,雪地上兩排淺淺的腳印,被零零落落的雪花,一點點填滿了。

梅府,變成了白色的世界。

也許,她便是這殿中的雪花,在他的身邊的徘徊停留,也許這份依戀挨不過明早燦爛的陽光,但這一刻能夠與他心心相依,她,又何懼融化?

*

這一晚,她幸福的躺在心愛人的身旁,用她的雙臂,緊緊將他纏繞。

他的身體溫熱,柔韌,結實,充滿男人的力量。

她多麽想,永遠睡在他身旁,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嗅著他身上的香氣,就這般與他相伴到老。

所有的一切,因為這樣的甜蜜幸福,之前所有的付出,犧牲,委屈,不滿,她為了他所承受的一切,都值得。

清晨。

雪後晴朗,萬道陽光照耀,整個梅府天也白地也白,閃得人晃眼。

站在門外,錢多呼出一口熱氣,一團白霧消散在陽光下。

昨夜,她從來不曾睡得那樣安心。

梅心非的身側溫暖柔軟,手臂纖長結實,一晚,她都被沉沉的思念和濃濃的溫馨包圍。

真想,多賴一會兒。

可是……可是……

啊啊啊這個梅心非天剛亮就跑了!!!

至於跑哪兒了,她,不知道!

於是站在門口,跟著文青大眼瞪小眼,但是,她始終是沒有勇氣查問人家的公子去哪兒,她,沒那資格,她在梅府沒身份沒地位,最多在文青眼裏是一個暖塌的疼物。汗,這疼物,還是不可愛的那種。於是,最終,和文青相看兩厭的哼了一聲,各自奔赴自己的事業去了。

還好昨夜的雪隻是一場小雪,今天中午起,雪跡就隱匿不見,天氣轉晴,不算太冷。

錢多認真的繼續著昨天的帳目,心無雜念的做著一天的工作。

這一天,沒有見過梅心非。她有點奇怪,不知道這丫去幹啥了,也沒個音信,她按說每天的帳目都要由他過目的,想找他看,又不得門路。

一天很快過去,從晚上沒見到他起,她就生疑了,心裏有點不安。到了天黑,亦是不見人,她因為壓根沒想到他會到晚上還不來,所以今天也沒有跟蓮姑娘去要求加塌被子,於是一個人睡在塌上,還挺冷的。可也隻能熬著。因為,她方才去梅心非的院落去了,文青一臉不善的說公子不在,就打發她走了,她再厚臉皮,也不能賴在人家塌上等,是吧。

這一晚,在疑問和不安中度過。

次日起,依然如此。

梅心非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一連四天,錢多終於坐不下去了,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然,他怎麽會明明跟她卿卿我我著呢,突然間什麽話也沒說就不見了,就算出遠門也該給她說一聲啊,畢竟她還是他的下屬呢。可是,見梅府的人沒有任何的慌亂,就如平日一樣,又不像是他出了什麽事。

“蓮姑娘!”錢多找了好久,才終於見得來去匆匆的蓮姑娘,不由的慌忙的上前拉住她問:“梅公子呢?他這幾天去了哪裏?”

蓮姑娘冷冰冰的看著她,“你平日與公子最親密,怎麽會不知道。”

錢多心裏咯噔一聲,臉上被躁得熱熱的,“蓮姑娘,你說哪裏話,我哪有……你快告訴我吧,我真的很擔心。”

“公子在煉製房。”

錢多一怔,“是……什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