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擾擾陌上心,悠悠夢中見(上)

!!!!左丘岱曾和紫陌愉快地度過了許多時光,在德欽,他們像是一對幸福的夫婦。他覺得,相對於以前夜間秘密約會時那種放浪形骸、轉瞬即逝的愉悅來說,愛上紫陌這件事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某種刻入骨髓的感情。突如其來的變故並不能改變自己愛著她的心情,左丘岱覺得自己需要時間去清空大腦,重新考慮自己和紫陌的未來。

所以他來向紫陌告別,這不是長久的分離,而是為了未來所做出的一種努力。

“小陌,”左丘岱推開紫陌的房門,看到她正半躺在**,香爐裏緩緩上揚的清香充斥在房間內。她身著一套繡著竹葉的綢緞褻衣,唇紅齒白,一襲黑色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宛若不染塵世的仙子。

左丘岱那股柔情瞬時盈盈滿滿地充斥在心間,這個小東西,這個自己愛著的小東西,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自己的視線。他強忍住想去吻紫陌的**,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呼吸著那有些沉悶的空氣。

微風打翻燭台,吹滅了紅燭,一滴燭淚飛濺出去,剛好濺到左丘岱的眉心。他伸手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蠟,側過頭,一臉壞笑地問紫陌:“我這樣,是不是更美了?”

紫陌瞥了左丘岱一眼,無視他那張笑得有些假的俊臉:“什麽風把左公子吹來了。”

左丘岱摸摸下巴,他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對紫陌的冷淡態度激起了她的不滿,隻不過有些事情自己還未想明白:“我要走了。”

紫陌別過頭,臉衝著牆,嗯了一聲。左丘岱見狀走上前去,摟住紫陌的脖子,用下巴抵著紫陌的頭:“有些事我沒想明白,待我想通了,我會回來找你的。”他說完就在紫陌的鎖骨處深深地吻了吻。

二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時光像是華麗的絲絨錦袍輕柔地泄了一地。就在這無聲靜謐的空間裏,紫陌和左丘岱癡癡凝視著彼此,那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紅線係住了彼此的呼吸,頑皮的風吹著院中那些悄然綻放的丁香花,甜美中帶著幾絲羞澀的花香就這樣飄飄然闖進了他們二人的心裏。

紫陌牽著左丘岱的手,慢慢把它貼在自己的麵頰上。左丘岱的臉上揚起了幸福的笑容,就像是頑皮的孩童把小石子丟進一泓靜水裏,那**漾著圈圈漣漪惹得孩童們發出爽朗的笑聲。如果說,孩童時期的幸福就是那一顆小小的石子,現在對於他們二人來說,幸福就意味著此時此刻。

他們二人說了許多話,雙方都刻意回避著別靜知這個名字。左丘岱眉飛色舞地對紫陌傾訴著自己在太醫院工作時的趣事,說到得意之時,他朝著紫陌擠眉弄眼,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說到治療過程中遇到的一些淒苦的病人,左丘岱眼角含淚。二人就像是要把這一輩子的話說盡了似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卻沒有提到一個情字。隻是那離別時候依依不舍的情誼,卻越發的明顯。

良辰如夢,美景如畫,待到月上樹梢,左丘岱才磨磨蹭蹭地起了身。紫陌一邊竭力控製住自己的內心,她怕自己會開口央求左丘岱留下來,在這個非常的時刻,她多願身邊能有個真心相待的人,可以支持自己,保護自己。

左丘岱知道紫陌的傷心難過,事實上,做這樣的抉擇,對他來說更痛苦,更難以忍受。隻不過,心中的那個疑團一天不解決,自己就一天沒法掏出百分百的真心對待紫陌。這樣對紫陌不公平,對他們的愛情是種褻瀆。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終還是用微笑來揮別心愛的人。紫陌站在窗邊,笑著衝左丘岱揮了揮手。左丘岱下意識地回過頭,他想要把紫陌的笑容連同那些溫暖的記憶刻在心底,待塵埃落定之後,他一定會重新回到紫陌身邊。

直到左丘岱的身影全然消失在夜色中時,紫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下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有太多的關係需要理清,左丘岱的離去,固然讓她感到憂傷,但她必須打起精神來去麵對賜婚一事,那件事關係到紫府老老小小的命運。

紫陌褪去了褻衣,蜷縮在**,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夜風吹動著樹影,淺淺的月光透過窗紙的縫隙灑落在房間裏,那些或明或暗的影子像是一隻隻有著美麗翅膀的蝴蝶。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緣故,紫陌在夢中見到了已經死去的黎升芙。她看上去十分悲傷,一臉蒼白,正用一塊繡著茶花的手帕堵住脖頸處流血的傷口。她緩緩朝紫陌走來,紫陌並沒有感到害怕,她的心中充滿了憐憫與同情。黎升芙的死,雖然不是紫陌造成的,但紫陌的良心卻感到一絲不安。

“你想要什麽?”紫陌輕聲問道。

“紫司元,為什麽你們連他也不放過?他不過是一個賣茶的小哥。”黎升芙流著淚問道。

紫陌無言以對,隻能沉默不語。

“紫司元,你說話啊,告訴我,為什麽要殺死他?”黎升芙突然提高了嗓音,質問道:“你可知道,他那時有孕在身嗎?一屍兩命,你於心何忍。”

“我……”紫陌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解釋又有什麽用,人已死,再多的抱歉也換不會他們寶貴的生命。

“我詛咒你,紫陌,你這一輩子,愛你的人皆要為你而死,你要孤獨終老一生。”黎升芙狠狠地嚷道。

紫陌一股腦從**跌到了地板上,她咽了口唾沫,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腰。她覺得黑暗中似乎有個人影在窗前閃過,伴隨著犀利的黑鳥叫聲,紫陌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她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就在這時,窗戶突然嘎吱一聲被一陣妖風吹開了,紫陌隻覺得從後背泛起一股寒意,手心裏全是冷汗。她緊張地走到窗邊,探出頭去看到幽藍的天空中低低地飛著幾隻小鳥,烏雲遮住了月光,那陣莫名其妙的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紫陌趕忙將窗戶關嚴。

她背對著窗台,使勁咬了咬嘴唇才又爬回**。但她卻再也沒法安穩地進入夢鄉了,一閉上眼睛,她腦海裏全是黎升芙那痛苦的死人眼神。那無限淒涼的眼神穿過了生與死的界限,直直地射入了她的靈魂裏。紫陌翻身坐起,隨意穿了一件袍子便離開寢室,漫無目的地走到了花園。

她朝著院中那口魚池走去,裏麵養了許多條紅色的鯉魚。紫陌百無聊賴地伸手撥弄著池水,驚了一池紅魚的安眠。她瞅見池中荷花含苞欲放,那嫩綠的荷葉搖曳生姿。紫陌一時玩心大起,褪去了鞋襪,小心翼翼地踩上池中的圓石。許是圓石被水潤得太濕了,就在紫陌的手差一點碰到葉麵的時候,她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掉進了魚池。

紫陌頓時驚慌失措,她突然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就是這樣落水而亡的。一想到這,她的四肢亂舞,濺起了無數水花。這時一支長竿伸到了紫陌眼前,她急忙死死抓住了長竿,待被拉到地上,才如釋重負地吐了幾口髒水。

“大半夜的,你到這裏來做什麽?”一個男人對紫陌說。

紫陌揉了揉眼睛,通過那男人提著的紙燈籠發出的微弱光芒,看到了他的臉:“桑先生,我隻是隨性來花園裏走走。”

“這一走,命差點都沒了。”桑麻子嘲諷道。

紫陌尷尬地撇撇嘴,她拖著已經被池水浸濕了的袍子,恭恭敬敬地朝桑麻子行了禮:“多謝桑先生救命之恩。”

桑麻子瞪圓了眼睛,足足瞅了紫陌半響,才緩緩說道:“我給你弄杯熱茶壓壓驚吧,順便把這濕袍子換下來。”

紫陌麵露難色,她剛想要婉拒,桑麻子又說:“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也不想驚動全府的人出來伺候你吧,更何況,若是被紫主子知道你再次落水,恐怕……”

紫陌自然是明白桑麻子話裏的含義,她點了點頭:“那就麻煩桑先生了。”

桑麻子哼了一聲,提著圓燈籠走在了紫陌前麵,紫陌訕訕地跟在他身後。

就在紫陌意外落水之際,商呈霄低著頭,偷偷摸摸地潛入了紫陌的寢室,一邊哆嗦著一邊把手帕塞進了紫陌的枕頭底下。做完這些事之後,他提心吊膽地返回自己住的寢室,卻不期然遇到了等在門口多時的燕蘇音。

自從奔喪歸來之後,燕蘇音就被紫菲涵下令禁止踏出自己的臥室半步。燕蘇音這次到沒有反抗,而是乖乖地躲在房間內,足不出戶。對外宣稱他身子染了病,臥床休息,不喜被人打擾。他在紫府一向不得人緣,所以日子久了,下人們都忘記這紫府內還有一個名門正娶的燕正夫。

若說起來,燕蘇音的確是病了,隻不過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他的那味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隻可惜,寤寐思之求不得。以前他總是繃著臉,端著架子,冷冰冰的不愛和人說話。現在倒好,魂不守舍、恍恍惚惚,還時常丟三落四,嘴裏淨叨嘮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還不許除了文橋之外的侍從們近身,以至於到後來,燕蘇音的院子裏隻有文橋一個人忙前跑後的打理著。

有些侍從們互相交流著關於燕蘇音變化傳聞,大家一致認為燕蘇音瘋了。若說他沒瘋,可他看上去神神叨叨、語無倫次,若說他瘋了,可他的心卻淨得跟鏡子似的。這紫府發生的一切,他不出院子,卻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拿商呈霄懷孕流產一事來說,那日他透過門縫瞅見雙敏帶著一車賞賜進了府,想來是小皇帝賞賜給商呈霄的。雙敏前腳剛走,就傳來商呈霄流產的消息。那時候燕蘇音就猜到,商呈霄那個沒用的爹爹一定會栽贓說是雙敏下的毒手。

這謊話聽著就不靠譜,沒想到紫菲涵卻信了。紫菲涵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偏偏還是絕不該糊塗的時候糊塗了。若小皇帝想除去商呈霄,大可以派幾個暗衛趁夜深人靜一刀捅死便可。若是不想鬧出人命,隨便買通府內的一個侍從,給商呈霄下落子藥,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那個孩子。

更何況,即使商呈霄肚子裏懷著的是女娃又能怎樣,賜婚在夏天,呈霄的預產日期是秋天,那時呈霄未產下女嬰,王爺下嫁就不算違反祖製。有那麽多種法子,小皇帝幹嘛大張旗鼓地進府搞掉商呈霄的肚子呢。

商爹爹撒了一個太不高明的謊言,待紫菲涵冷靜下來想清楚,恐怕商爹爹和商呈霄這兩條小命就保不住了。整人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要弄死他們倆,看看紫菲涵如何對待那個**的姬氏,就知道,她睚眥必報,絕不手軟。商爹爹是被她那看似良善的外表給欺騙了。

至於那個商呈霄,商側夫,就更是沒腦子。他真以為,吃那些稀奇古怪的湯藥就能治好不孕這件事嗎?真是天真可愛的孩子,他沒抓住紫陌的心,又沒生下一女半男,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廢人,紫菲涵怎麽可能會留下他呢。

這爺倆,卻始終沉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好夢境裏。想來也真是可悲,無論自己做了什麽,他都是被紫菲涵堂堂正正從正門娶進來的,皇帝親封的一品正夫。商呈霄,不過是傍晚被一頂小轎子從側門拉進來的側夫罷了。妄想憑借一舉得女而飛上枝頭變鳳凰,卻不知,烏鴉終是烏鴉,就是掉進染料缸,也不過是眾人眼中的笑柄。

紫陌回府之後,紫菲涵對燕蘇音疏於管理,讓他得著了機會,偷偷跑到商呈霄的寢室。

“爹爹前來何事?”商呈霄一臉惶恐地的望著燕蘇音。

“我們進屋說話。”燕蘇音衝商呈霄詭異一笑,推門就要進去,卻被商呈霄一個側身攔了下來。

“呈霄倦了,若是爹爹沒有要緊的事,呈霄明日去爹爹的院子裏請安。”商呈霄急促地說道。

“也沒什麽要緊事,隻是想問問,你在大廳被雙敏郡主推倒流產,為何大廳內沒有一點血跡呢?”燕蘇音瞥了商呈霄一眼,壓低聲音說道。**** 小說.年時轍(女尊男強) 最新章節第四章 擾擾陌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