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下室, 秋山竹晚托著腮,另一隻手無意識的把玩著一對玲瓏球,是被透明橡膠灌築的兩隻紅寶石,赫然是價值連城的‘娜塔拉’, 但在橡膠外皮下, 兩對寶石卻顯得廉價, 全然沒有紅寶石的璀璨。

桌上除了電腦, 隻有一張白紙。

這是個嶄新的屋子,**連床單都平整到沒一絲褶皺, 枕頭整整齊齊,壓根沒人睡過。

他突然覺得有點無聊, 順手把玲瓏球放進了抽屜,關上,拿過那張紙看,就在這時。

‘嘭’的一聲,牆壁被人破開, 一時間,水泥碎塊,粉塵齊飛, 一個散發著紅色輪廓的影子浮現出來。

秋山竹晚單手托著腮,看著一點沒長高的中原中也,眸中莫名閃過一絲親切:“對老朋友, 你就是這麽說‘好久不見’的嗎,中也。”

“閉嘴,叛徒。”中原中也冷著一張臉, 語氣肅殺, 他掰餅幹一樣, 隨手掰下一塊水泥牆:“你是打算被我打個半死帶回去,還是被我打個半死帶回去。”

秋山竹晚:?

他嚐試問道:“這有什麽區別嗎?”

“有。”中原中也不分青紅皂白的,惡狠狠的把夾雜著重力的水泥塊扔向秋山竹晚的腦袋:“但我不想解釋,那就我來幫你選,打到四分之三死再帶回去用刑。”

知道中原中也知道他的異能的秋山竹晚:……

想撒氣就直說。

兩分鍾後,灰頭土臉卻毫發無傷的秋山竹晚默默看了眼已經被拆了大半的地下室牆,和牆後麵麵相覷的黑手黨們,抹了把臉上的灰。

好埋汰……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大手一揮:“把他帶回去,關到最髒的牢房裏。”

說完,被秋山竹晚當年不告而別氣得夠嗆的重力使大人轉身就走,不想再看這個混蛋同僚。

秋山竹晚嘴角抽了抽。

精神攻擊是吧。

目睹了這青年在氣勢洶洶的攻勢下‘有煙無傷’,連個劃痕都沒有,甚至用無奈、哄孩子一樣的迷之寵溺看著中原幹部的黑手黨成員們整齊劃一的轉過頭,臉上不約而同的浮現出絕望。

這尊大神是他們能抓的嗎?

中原幹部,您別走啊!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完全不把中原中也攻擊放在眼裏,出動了港口黑手黨大半精銳成員的神秘叛徒,竟然非常配合的舉手投降,甚至在被押送走前還嫻熟的和廣津柳浪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了,老爺子。”

隻在龍頭戰爭遠遠和秋山竹晚見過一麵,後來聽太宰……那位不可言說的幹部大人說對方加入了港口黑手黨的廣津柳浪受寵若驚的點了點頭。

秋山竹晚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前的具體身份他不知道,隻聽說是那個澀澤龍彥的部下,但加入之後的豐功偉績,那時的成員都一清二楚。

是和不可言說的幹部並列的不可言說的存在。

……大概是因為兩人都離開了港口黑手黨,被列為叛徒了吧。

想起龍頭戰爭之前,擁有28位異能者的繁華港口黑手黨和現在的蕭條,廣津柳浪歎了口氣。

要是沒有龍頭戰爭那些劫難……現在的港口黑手黨,該是怎樣一副繁華光景,他所效忠的組織,真是命運多舛。

難得遇到百人長和十人長聚集,出動這麽多人力的大活動,想大展身手的立原道造不悅的冷哼一聲:“就這麽結束了?我說老爺子,那小白臉是什麽來頭?”

想起秋山竹晚剛才來找廣津柳浪打招呼時,無意與那雙金瞳對視的一瞬,便油然而生的渾身秘密被看透的毛骨悚然感,立原道造心裏升起十分警戒。

是的,他就是特殊作戰部隊甲分隊‘獵犬’的一員,被作為臥

底搜查官培育的立原道造。

四年前,法國組織mimic入侵橫濱,被港口黑手黨前幹部太宰治和自稱小說家,卻在咖喱店打工的織田作之助,還有在港口黑手黨的異能特務課臥底阪口安吾三人化解。

那場事件有好有壞。

壞在,異能特務課用珍貴的異能開業許可證才換取了阪口安吾安全撤離,好在,以一己之力撐起港口黑手黨三分之一利潤,至多近乎妖的太宰治終於厭倦了黑手黨的生活,選擇洗白,叛逃港口黑手黨。

知情者一算,最後得利的竟然是個默默無聞的民間異能組織,武裝偵探社,因為那三人組中的兩人加入其中,有友人在其中工作,臥底後升職了的阪口安吾也對偵探社多有關照。

“他是誰……”廣津浪流把立原道造的問題在嘴裏繞了一圈,然後在紅發的不良好奇的目光下,用警告的目光看了過去:“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立原道造炸了,他扮演的是個熱血上頭、快意恩仇的黑手黨,本就不用忍氣吞聲,剛想動,喉嚨間卻被抵上一柄鋒利的銀刃,他冷哼一聲。

“拿開刀,銀。”

被叫做銀的黑風衣殺手目光冷漠,也不言語。

那頭的騷亂姑且不提,被押送到車裏的秋山竹晚倒是舒舒服服的靠在車窗邊,看著黑手黨內部的刀劍相向。

上次見到這紅發的孩子,他才十二歲還是十三歲來著?時間過的真是快,都成能不動聲色的挑撥黑手黨內部爭鬥的成熟臥底了……那會的條野,還沒做過手術呢。

想起條野采菊,秋山竹晚太陽穴突突的疼。

有為難,也有休息不當和饑餓的身體原因。

他大概,是有點自殘傾向的。

不過用的是會增加工作效率的熬夜和絕食?

到了港口黑手黨,一路上噤若寒蟬的司機卻沒遵循幹部的命令,把抓回來的的叛徒送到最髒的牢房大刑伺候,而是帶他上了通往頂樓的電梯。

秋山竹晚麵上是風輕雲淡的笑容,並不意外。

單純的中原中也會相信自己費了一番功夫抓得到秋山竹晚,老謀深算的森鷗外可不會。

和十六歲時初次來到港口黑手黨總部,有太宰治跟著但擋箭牌不同,此時的秋山竹晚卻被攔住,要求交出身上的一件兩件三件……總之被儀器掃描出來,多的讓人瞠目結舌的武器。

“可以不交麽?”秋山竹晚真情實意的詢問。

護衛的黑手黨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秋山竹晚好心又重複了一遍。

護衛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他。

“好吧。”秋山竹晚歎口氣,脫下了堪稱武器庫的披風,然後張開手,向護衛展示,單薄的襯衣和修身的西裝褲藏不了任何東西:“什麽都沒有了。”

有專門儀器掃描的護衛不理睬他,看向端著槍的三個押送人員,這三人從秋山竹晚上車開始,就一隻拿槍對準他的太陽穴了。

“武器不能進入首領辦公室。”

“可……”

那押送的領頭人剛想解釋,就被一個脆生生的女童音打斷了。

“讓他一個人進來,這是林太郎的意思。”

金色及腰長發的女童笑盈盈的,背著手站在通往首領室的昂貴地毯上,背後是開了一條縫的首領室大門。

護衛認的那是誰,連忙鞠躬:“愛麗絲小姐。”

秋山竹晚如願以償的擺脫了那三個讓人腦後生涼的槍口,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笑盈盈的:“能把披風也還給我嗎?”

愛麗絲:……

女童幹脆利落的回答:“不可以。”

能讓身為叛徒的秋山竹晚進入首領室已經是森鷗外深思熟慮的豪賭,

他竟然還想帶一身武器進去?

秋山竹晚有些可惜,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被護衛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披風:“好吧。”

他之前來見森鷗外可不用脫衣服。

愛麗絲不是很想說話,她仗著身材苗條,自顧自的鑽進了門縫裏,然後甩他一臉風。

秋山竹晚訕訕的笑了笑,輕輕叩響了大門。

“進。”裏麵傳來聲音。

進了門,迎接秋山竹晚到的竟然不是吸血鬼古堡似的昏暗辦公室,而是亮堂堂一片,那隻大的落地窗被打開了,雲和橫濱的全景,美不勝收,一覽無餘。

一個穿著黑紅色風衣的男人背著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像是把橫濱踩在腳下的王者一樣,才比秋山竹晚早進門十幾秒的愛麗絲已經消失不見,聽見動靜,男人轉過頭來,露出一雙笑盈盈的紫紅瞳。

“好久不見,秋山君。”

這才是久別重逢的正確打招呼方式嘛。

秋山竹晚剛想說點什麽以示友好,就被森鷗外的第二句話懟回去了。

“你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候,也是在這,不過那好像是個黃昏?現在卻是上午。”

黑曆史就不用再提了。

要不是太宰治臨龍頭戰爭結束時將他一軍,秋山竹晚也不至於多了港口黑手黨那麽多工作。

見曾是半個部下的青年表情有些幽怨,森鷗外也回憶起了有趣的事情,他噗的笑了聲:“抱歉,秋山君,差點忘了你的不愉快,不過那時候……真讓人懷念。”

現在卻是物是人非。

這位橫濱黑暗麵的主人麵上罕見的出現了一抹落寞,轉瞬即逝,換上黑手黨首領的冰冷和壓迫。

“現在,我們來說正事吧,秋山君,關於你來橫濱……不,關於你找上港口黑手黨的目的。”

和他某個任性的學生一樣,秋山竹晚被抓,隻能是他想被抓。

有著如深山鬆柏精靈般罕見發色的青年彎了彎眉眼,隨後,那對金瞳亦變得冷凝鋒利,隻是麵上還掛著無害的微笑,像是一個人分裂成了兩半。

“我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