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網
替陸由上過藥的慕禪回到家時居然再一次看到了徒千墨,他正坐在自己房間陽台的窗台上,慵懶的樣子像一隻大貓。
慕禪甚至沒有和他打招呼,將陸由推給管家就立刻去了慕斯房間。果然,慕斯將頭埋在被子裏,心情很不好。
慕禪挨著他床沿坐下,“徒千墨說什麽了?”
“沒什麽。”慕斯賭著氣。
慕禪笑了,“他是孩子脾氣你是孩子性格,別慪了,哥給你燉蓮子羹吃。”
慕斯閉著眼睛不說話,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慕禪掛上了耳麥,吩咐管家道,“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慕斯聽得哥哥如此命令心裏才稍稍好過些,本來趴在**睡得迷迷糊糊的,不成想徒千墨居然親自來看笑話。雖然他會挨哥哥的家法不是個秘密,可是,這樣蓄意的羞辱任誰都受不了吧。
敲門聲卻是更急了,甚至大得近乎撞的聲音。
慕禪站起身,卻是隔著門,“離開。”
“咚!”這次是狠狠的一下。慕禪察覺到不對,將門打開僅能容一人出入的縫隙閃身出去之後立刻鎖住,徒千墨放開了握住陸由後脖頸的手,陸由額上已經撞出了兩個大包。
“這是什麽意思?”慕禪問。
“給慕斯看看,他的教育產品多麽不合格。”徒千墨說著提膝抵在陸由後腰上,“我叫你停了嗎?”
陸由沒有動,徒千墨伸手就提起他耳朵,狠狠向後一拉,卻是向前一扔,陸由順勢倒在門上,這次卻是臉撞在門板上,徒千墨不等他喘過氣就重新將他耳朵撕起來,又是狠撞,“學會了嗎?還要我教你!”
陸由抿著唇,卻是將額頭貼在門上,徒千墨再次飛腳,卻被慕禪攔下了,“這裏是小斯的家,你若還想留下來,就不要做讓他不高興的事。”
徒千墨隻是哼了一聲。
慕禪卻是望向陸由,“你的傷要抓緊上藥。藝人就靠這一張臉,可要小心了。”
陸由低下頭,“我總是麻煩慕少爺。”
慕禪還沒來得及說話,慕斯竟是打開了門,他隨便係著一件睡衣,哥哥麵前的他不用將自己武裝成假麵超人的樣子,氣質也不像往常那麽淩厲,隻是整個人看起來更單薄了。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凶陸由,“breaking沒練夠是不是,給我滾回去把臉收拾幹淨,不知所謂!”
陸由真是被慕斯訓怕了,即使穿著睡衣的他整個人看起來要柔和許多,還是不敢有絲毫造次,“是,慕老師。”
徒千墨卻是一下子伸手攥住了陸由後背的衣服,“不必急著走,當著你的專職老師,該報的委屈該訴的冤,都給你個機會倒出來!”
陸由是怕徒千墨的暴力,可他更怕慕斯的變態,慕斯說了要他回去他便一刻也不敢多耽,“徒總監,請您放手。”
看不慣徒千墨的囂張,慕斯一把就將陸由從徒千墨懷裏拉過來,大概是剛挨過打身體虛弱,隻這一個動作就禁不住大口喘氣,他將陸由護在身子後麵,迎上了徒千墨眼睛,“你打的他?”
徒千墨譏誚道,“我打的又怎麽樣。他若是明天有記者會,難道告訴記者說巴掌是卡狄的徒總監掄的嗎?”
慕斯隻是道,“仗勢欺人,未見得是什麽本事。”
徒千墨冷哼一聲,“你問他。”
慕斯沒說話,陸由小聲道,“慕董,他讓我跟著徒總監好好學。”
慕斯一下就明白了慕節周的用意,當年的二少奪曚,至今依然是為人津津樂道的傳說,而陸由,任何人認真看他的第一眼,都不可避免地將他和孟曈曚聯係在一起,他們身上那種飛蛾撲火般的自我毀滅的特質,太像了。如果慕節周要利用陸由來挑撥哥哥和徒千墨的關係——慕斯在心裏覺得好笑,也未免將慕家大少的格局瞧得太小了。
徒千墨望著慕斯,“整個一早上關機消失不見影蹤,這是你教導的學員對待有可能的機會的態度?”
慕斯回頭望了陸由一眼,陸由沒有解釋。他的確是關了機,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這樣一個早上會有人找他,也因為,他不願意在這樣一個休息日被任何人找到。
慕斯沒說話,他本來就受著傷,如今這樣更是憔悴的厲害,慕禪看著弟弟發白的臉色,也不由得心疼。
徒千墨接著道,“進了卡狄十幾個月,連護著自己的臉也不知道,這就是慕二少的教育成果?”
慕斯隻是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就不用回環往複強調這麽多遍了吧。”
徒千墨冷笑,“第三,吃裏扒外,外麵吊著慕節周,內裏還要算計我。你的教育可真委屈。”
慕斯隻是回他一句,“堂堂卡狄製作部總監,光降寒舍,難道是來搬弄是非咬舌頭告狀的?”
徒千墨這時卻沒有看慕斯,而是望向慕禪,“我記得你說過,他是你的人。”
慕節周辦公室裏,他的確說過的。慕禪沒有否認。
徒千墨道,“我來是通知你一聲。資質是小事,人品是大節,這樣的藝人,不值得卡狄花心思。我的意見是,雪藏。”他那麽冷靜地說出這兩個字,陸由卻是心狠得一跳。
慕禪沒有說話,慕斯卻立刻道,“不行!”
徒千墨沒理會慕斯,隻是望著慕禪,慕禪盯著陸由看了一會,卻見他麵上並沒有什麽特出的神色,仿似對關係他命運的決定渾不在意,他想了很久,終於道,“我希望,給小由一個解釋的機會。”
陸由搖搖頭,“謝謝慕少爺,我想,不必。”
慕斯簡直要被陸由氣瘋了,他轉過頭去,“叫你說話的時候又裝啞巴了!”
陸由抿著唇,“我讓慕老師失望了。徒總監不屑冤枉我,我也沒什麽可解釋。陸由辜負了您的心意,請您責罰。”他麵上處處是浮腫,額頭是深深的淤青,整個人都被蒙在一種既委屈又悲涼的境界裏,卻又偏偏不抗辯一句。
慕斯望著徒千墨,還是那一句,“我的意見是,不行。”
徒千墨隻是看慕禪,慕禪輕輕歎了口氣,“明天這個時候,我給你答案。”
“好。”徒千墨這時才將目光轉到慕斯身上,“不打擾了,好好休息。”
慕斯冷冷淡淡吩咐,“陸由,送徒總監出去。”
“是。”陸由低著頭,他想,慕斯其實也是對他好的,就像現在,隱隱約約地向徒千墨抗辯,自己才是他的自己人。
“哥——”慕斯如今已經不敢和哥哥鬧脾氣了。
慕禪將他最喜歡的蓮子羹放在床頭,“想說什麽?”他隻有一隻手可以用,可依然可以為弟弟做甜品。
“陸由很努力。”慕斯試圖從哥哥這裏公關。
“三天的假期不長,多休息。”慕禪的語中明顯是拒絕。
“哥見過陸由的,他的人品,絕對沒問題。”慕斯著急了。
慕禪終於道,“處置藝人是大事,這也不是徒千墨和我就能決定的。你安心養傷吧。”
“哥!”慕斯真的拗上了。
慕禪笑笑,“再鬧哥可不陪你了。”
慕斯擰過了頭,“每次遇到和徒千墨有關的事,你永遠不會站在我這邊!”
慕禪被他這句半撒嬌半抱怨的話整得哭笑不得,伸出右手揉了揉他腦袋,“怎麽還和哥賴上了。”
慕斯低下頭,“哥,陸由是我很用心去帶的一個藝人,我真心的希望,他能走一條更好的路。”
慕禪隻是輕聲道,“我明白。”
慕斯沒有再說,他知道哥哥脾氣,既然他已經給出了所能給的最大限度的承諾,自己做弟弟的也不應該不知好歹還讓哥哥為難,因此乖乖撐在**用小湯匙一下一下舀著喝湯。
等喝完了,卻終於忍不住還是叫陸由過來。陸由已經上過了藥,再一次站在慕斯麵前的時候,竟覺得坦然了許多。剛才送徒千墨出去,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前一後,哪怕,對於慕家的路,徒千墨比他還要熟。他知道,徒千墨心裏是看不起自己的,可是,在能真正做到讓他看得起之前,他不會再去招惹他。
慕斯看著陸由,“你有什麽想說。”
“沒有。”陸由的答案很確定。
慕斯半晌沒說話,已經空了的碗就那樣擺在床頭,陸由的眼睛盯著,終於道,“耗費了您那麽多心思,陸由真的很抱歉。”
慕斯心狠手段又多,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這些練習生連半點反抗之心都不敢有,可是看陸由現在的樣子,他卻什麽也不想說了,徒千墨的脾氣,他不是不知道,他想去護他自己的人,可陸由的心態,連他這個專職老師也不明白,隻是他知道,如今逼他也隻是讓他崩潰而已。他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裏,力捧還是雪藏都不是他能說了算,又何必給他太大壓力。因此他竟是破天荒地沒有再罰陸由,而是擺了擺手,“我有些累了,你出去吧。”
陸由沒想到他叫了自己來居然隻問了一句話又讓自己走,他本來早已做好了被慕斯重責的準備,也不打算分辯,他知道,吃裏扒外,確實是讓人看不起的。他甘心做慕節周的棋子就沒資格再讓別人給他臉,即使慕斯曾經那麽苛責,他是不是也可以恬不知恥的認為,他當自己是個值得的希望看。可是,八年,他又如何能不為自己做些打算。他不敢說自己是無路可逃,但總歸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值得奔命的未來。
出了慕斯房間,居然立刻接到慕節周電話,在他麵前,慕節周依然保持著屬於高層的氣度和風度,如同一個長者一樣關心著他,“小陸,最近讀些什麽書。”
陸由扯了扯嘴角,“《路德維希?費爾巴哈與德意誌古典哲學的終結》。”他答得很幹脆,自從慕節周將他延攬在麾下,這是每次必問的問題。
“這一本。康德的《判斷力批判》讀了嗎?”慕節周道。
“還沒有。”陸由很誠實,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至少保證,足夠誠實。
“那就先放下,先讀《判斷力批判》,其實這些意義都不大,我上次叫你讀的弗雷澤的《金枝》看得怎麽樣?”
陸由道,“已經讀完了,要陸由把讀書筆記拿過去嗎?”
慕節周道,“不用。有個消息通知你。”
陸由聽得這麽快就直入主題,笑了,宣布自己被雪藏嗎?徒總監的動作還真快。其實,作為還沒有出道資格的練習生,能要他說出“雪藏”兩個字,已經是天大的顏麵了吧。
慕節周帶著威勢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公司已經決定重拍《晚照》。唐頌,你來演。”
作者有話要說:網漸漸張開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