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規矩

趙濮陽看他捧著藤條跪在自己麵前,倒是有些尷尬,“老師,濮陽——”

徒千墨的聲音很冷,“你大師兄當年是怎麽教你的?”

趙濮陽還是有些為難,可究竟是起身先將自己手中戒尺放下,接過了陸由奉上的藤條。

徒千墨從沙發上站起來,拐出了客廳。

“師兄——”陸由輕聲叫他。

趙濮陽看了他一眼,用藤條指了指沙發扶手,“老師說你還不算入門,師兄們都不在,我也不敢罰你,嗯,趴那就好了。”徒千墨的規矩,每個弟子入門的時候都要依次向師兄敬茶請杖,師兄喝了茶還要賞五下家法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新來的弟子一個一個敬過去,算是入門的殺威棒,提醒自己長幼尊卑的次序,就算日後真的被師兄冤屈怪責,也必當記住今日的教訓,將委屈咽在肚子裏小心服侍,知道什麽叫兄友弟恭。當然,那時候挨的家法是要跪著的。徒千墨重尊卑,入門先後非常重要,哪怕劉頡和趙濮陽都比孟曈曚紅得早,可在他麵前,依然是屏息斂氣,不敢有絲毫放肆。孟曈曚早逝,可南寄賢與劉頡還沒罰過他,趙濮陽便說不敢要他跪,隻是要陸由趴著。

“謝謝師兄。”這個緣故如今的陸由自然是不懂得的,但是他很順從,知道什麽時候該問什麽時候不該問,自己伏在沙發扶手上。

趙濮陽握著藤條走過來,輕輕提示,“褲子。”

陸由紅了臉。

趙濮陽輕聲道,“每一記都要實實在在打在肉上,這是規矩,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別想太多了。”他性子比較謙和,話不多,但想當初自己死活不願意脫褲子,被老師罰得幾乎脫了層皮,大師兄就是這麽勸他的,如今對上小師弟,也是一樣。

“是。”陸由見徒千墨刻意出去將自己交給他,便是看自己夠不夠聽話,雖然趙濮陽給人感覺還算和氣,可究竟也是不敢違抗的。既然他這麽說,就脫了褲子又能怎樣。可羞澀畢竟是本能,終於還是紅了臉。

趙濮陽自己也在受罰,小腹一直向下墜,強忍著揮藤條痛苦極了,可究竟要臉麵,不在師弟麵前表現出來。徒千墨這裏,他入門最晚,一向是受盡萬千寵愛的小師弟,今天會掌刑,也是破天荒頭一遭。“老師人很好,雖然罰得狠些,隻要做好了他是不會故意為難的。剛入門都會怕他,以後就好了。”他想了想,雖然不愛說話,但是自己的師兄都是這麽護師弟的,他對陸由便也再囑咐一聲。

“謝謝師兄。”陸由一進卡狄便是不斷地勾心鬥角,連多用一壺開水也處處留心害怕被人設計,老師教的東西大家都暗暗較著勁,別說是教導了,連說一聲都不肯,哪怕是慕斯也隻會罰到明白,哪有人這樣溫言軟語講過道理。

“嗯——老師這次要罰你,其實——師兄們都沒那麽多規矩的,隻是家法很在意秩序。師兄在的時候,師兄站著你就不能坐,即使師兄在挨罰,你也隻能跪在一邊。記住,低頭好好反省自己有沒有做錯,別什麽都好奇。還有,跪的時候,稍稍靠後一些,請罰,師兄沒受過就還輪不到你。另外,一定要告訴你一句,自己做錯了,不要等著老師說,也不要妄想能夠逃過,有一點過犯就立刻拿家法來請罰才是對的。”

“是。陸由謹記教誨,以後不會再犯了。”陸由的臀暴露在空氣裏,聽他對自己講徒千墨的規矩,雖然滿是羞澀,卻拚命記在心裏。

趙濮陽聽他這麽說,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真沒教過人的,“其實,師兄們都很和氣,老師不在的時候,可以隨便一些的。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他看著陸由臀上那道可怖的皮帶印子,“這傷,是老師打的吧。你記得上藥,別要老師催你。”想起自己當年的慘痛教訓,趙濮陽又叮囑一句。

“是。謝謝師兄教我。”陸由連忙應聲。自己臀上的傷痕暴露在他眼裏,哪怕他的提醒是好意,陸由的臉卻更紅了。

“不必謝我。我是你師兄,不能及時照顧提點,就是我的錯了。老師的弟子都是這樣的,大家一起挨家法,就是一家人,其他的,也沒什麽值得不好意思的。”趙濮陽想起師兄曾這麽對他說,他覺得有道理,便也轉給陸由聽。

“嗯,我記下了。還是謝謝師兄。”陸由聽他將自己這個還沒正式入門的師弟當成是自己人交代,心裏也有些感動。對方是已經紅了這麽多年的全民偶像,自己還是一個未曾出道的練習生,在他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嗯。”趙濮陽輕輕應了一聲。他原本性格極為靦腆,隻是出道了這幾年才稍稍開朗些,若是選秀時候,恐怕很難對人說這麽多話的。

陸由倒是沒想到舞台上那麽霸氣的他生活中居然如此謙和,想到他的風評不錯,又想當年選秀時多少人曾預測他會被作為話題點黑掉,卻終於一路有驚無險,登頂稱王。這種比賽,做人恐怕比本身實力還重要。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和為人處世的分寸有關係。想到這裏陸由連忙道,“師兄,我叫陸由。陸是一二三四五六的那個陸,由是自由的由。”

趙濮陽點點頭,“我記住了。陸由,依著規矩,我要罰你五下,藤條會很疼,忍一忍吧。老師不喜歡咬嘴唇,疼的話,可以叫出來的。”

“是。謝謝師兄。”

趙濮陽沒再說話,話都說到了這個時候,總不能要陸由對他說請師兄責罰才動手吧,他是第一次作為師兄教訓小師弟,可是挨打不是一回了。雖然談不上手法,但也確定不會傷到他。趙濮陽留心陸由臀上那道傷,刻意避過了,抽下了第一藤。

一下下去陸由的皮膚先迅速變白又立刻抽紅,藤條本就是非常銳利的刑具,陸由記著他的叮囑不敢咬嘴唇,可若要叫出來又哪裏能夠,終於還是忍住了。

趙濮陽打了第二下。不知者不罪,雖然陸由犯了錯可也是第一次學規矩,因此沒必要製造非常恐怖的傷痕,隻要老師那裏交代的過就是了。

第三下,陸由原本用手撐著沙發,可他怕自己太過用力劃壞了徒千墨的家具,便死死攥著拳。

趙濮陽自然察覺了他的異樣,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這些家具你不必介意,老師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

陸由聽他這麽說,心裏卻是一酸,你是登堂入室的正式弟子,他自然不會因為這些遷怒你,我又算是什麽呢。

趙濮陽看他沒反應,倒也覺得不便多說。雖說是師兄,但今天畢竟是第一次見麵,無論怎樣,已經夠交淺言深了。他喜歡如何,由著他吧。

打過了另外的兩下,陸由終於透了口氣,趙濮陽聽陸由輕聲道,“謝謝師兄。”他沒再說什麽,可當陸由想要起來的時候,卻伸手按住了他後背,“打過了是不能馬上提褲子的,你就趴在這吧,等我替你上點藥。”

陸由哪裏好意思,“謝謝師兄,真的不必了。”

趙濮陽望了他一眼,“你不必介意。其實,除了入門的規矩,老師都是親自責罰的。今天,大概是個例外。藥,老師已經放在那了,也是敦促師兄愛惜師弟的意思,你不用不好意思,以後,應該也不會這樣了。”

陸由聽他解釋的清楚,連忙點頭,“是。我知道了,謝謝師兄。”

趙濮陽先去洗了手,水流的聲音讓他更不舒服了,可他如今也是待罪之身,哪怕裏邊就是馬桶,可徒千墨說了罰他就是借他個膽子都不敢耍花樣的。擦幹手替陸由上了藥,輕聲問,“你的墊子呢?”

陸由有些不解,“我,第一次來,還不知道。”

趙濮陽微微點了點頭,果然不錯,他真的是第一次來,因此解釋道,“挨了家法之後要反省,老師會給墊子,跪在墊子上就可以了。”

陸由小小應了一聲,這才道,“我還沒有墊子,隻是剛才罰跪,徒總監給了個沙發墊。”

趙濮陽心下疑惑,他居然還會叫老師徒總監,老師明明非常不喜歡這個稱呼的。可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十七歲了,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隻是輕聲自語,“這樣嗎?”

“謝謝師兄,陸由跪在地上就好了。”陸由看他猶豫,連忙自己表態。

“不用,你先趴著。”他吩咐了這一句就一路小跑去裏邊房間,盡管肚子非常不舒服,卻依然抱了個毛絨絨軟綿綿的毯子出來,毯子被疊成了邊緣齊整的長方體墊得厚厚的。趙濮陽先將毯子放在牆角,這才叫陸由道,“你過來吧,我去叫老師。”

“師兄——”陸由有些猶豫,因為徒千墨沒有說他可以墊毯子,趙濮陽道,“沒關係,我是你師兄,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謝謝師兄。”陸由記著他的吩咐,沒敢提褲子,卻終究略略遮掩著捱到牆角,衝著牆跪了。帶著一道傷痕五條紅印的**暴露在空氣裏,無論怎樣都是難堪的,好在趙濮陽也沒有參觀的興趣,看他跪好了就連忙去叫徒千墨。

徒千墨回來看了一眼,對趙濮陽道,“因為還沒有行規矩,他的東西我都沒有給。”

“是。”趙濮陽不敢胡亂揣測老師和陸由的關係,隻是重新捧著自己戒尺乖乖跪下,徒千墨心情像是不錯的樣子,“師兄做得不錯。給我個解釋吧。”

哪怕知道自己不該聽的,陸由還是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趙濮陽小心道,“濮陽受罰是應該的。當天,不小心在休息室裏睡著了。”

徒千墨淡淡道,“這樣的話,就沒什麽好說了。繼續跪著吧。”

陸由心道,趙濮陽不是第一天出道了,一直是以對粉絲和氣友善著稱的。他是粉絲捧出來的明星,若說會在粉絲見麵會耍大牌,想想也不太可能。這次居然會睡著,肯定是因為累得過分了,他正當紅,每天都是趕不完的通告,估計難得休息的,因此連挨罰都是趕在深夜裏。陸由暗暗在心下記著,連自己都能想到的原因,趙濮陽回話時卻隻有一句不小心,看來,徒千墨是非常不喜歡弟子辯解的。

趙濮陽也知道這種錯是絕不會被原諒的,他也不敢有什麽奢求,可一進門二話不說,就被徒千墨罰了好幾杯水,剛才又喝了陸由的一杯茶,本來來之前就沒解手,如今哪裏還忍得住。徒千墨法子多,有些,是很難啟齒的,可今天畢竟是第一次見小師弟。因此,他看著徒千墨的眼神明顯有求懇之意。

徒千墨一向是疼這個小弟子的,他的四個弟子,如今再算上陸由,隻有趙濮陽的家法是比較溫和的戒尺,看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微微有些充血,也是心疼的。趙濮陽一出道就是全民偶像,紅透半邊天,幾年未曾休假,基本上從未睡過一個好覺。“知道為什麽罰你?”

趙濮陽先是搖頭,又是點頭。

徒千墨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說吧。”

陸由心道,有什麽可說,睡著了被傳耍大牌,又出了那種事,肯定是要挨罰的。正想到這裏,卻聽得趙濮陽道,“濮陽睡著了,身邊的工作人員本來是應該叫我的。這件事剛爆出來,也是完全可以壓下去的,他們集體選擇沉默,甚至暗暗推波助瀾,坐等事態擴大,都是我身邊的人,濮陽卻什麽也不知道,大概是自己平時做人做事不周到,寒了他們的心吧。”

陸由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說,也不由得一驚,果然,自己真的是太嫩了。

徒千墨這才道,“你明白就好。今天就給你個機會,好好想想為什麽。”他說了這句話,就走到陸由身邊,“你跪在這,是為了聽我和師兄聊天的?”

陸由嚇得打了一個寒噤,屁股上的傷更疼了,“不,不是。”

徒千墨冷聲道,“一點規矩也沒有。”他說到這裏卻不再罵陸由而是看著跪在那邊的趙濮陽,“我看你教他教得口幹舌燥,再賞你杯水喝吧。”

趙濮陽緊緊抿住了唇,“是,老師。”

陸由即使再傻也看出來是懲罰了,看趙濮陽顫抖著雙腿一步一步向廚房走,不知怎麽的,陸由突然就叫出來,“老師,別罰師兄,都是我的錯,求您罰我,別罰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