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小師兄
“我為你選的,是藤條。”他突然就下了決定,陸由甚至有些猝不及防,“雖然藤杖更接近家法的意義,不過,藤條更符合我對審美的追求。”
“是。”陸由想,自己沒什麽機會質詢。
“抬起頭。給你三分鍾看看這裏。我沒有替你做導遊的義務。”
“是。”陸由仔細觀察著這間令人不寒而栗的屋子,一床,一桌,一隻高腳幾,一隻矮凳,然後是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家具,還有另外幾個高大的櫃子貼著牆並排靠著,徒千墨沒有打開給他看,想來也知道裏邊定是各種刑具。
“看完了嗎?”徒千墨問。
“是。”東西很多,可是擺得並不淩亂,基本上一覽無餘。
徒千墨道,“這些,沒有什麽值得琢磨,不曾試過,我保證你無法體味其中的妙不可言。”
每一樣都要試?陸由隻覺得整個身後隱隱發麻。
徒千墨卻是道,“當然,不止於此。”說完這一句,他刻意沒有理會陸由,而是自顧自地接道,“下麵,說說我的喜好。”
陸由注意到他的用詞,僅僅是他的喜好而不是規矩,盡管他的喜好便是必然要遵循的法則,可同樣意味著,一切不止於此。陸由突然覺得,不止於此是一個這麽讓人無路可逃的詞。
“不多。”徒千墨仿佛是給了顆定心丸。
“第一,我喜歡服從。”他說了這一句,陸由有些定心的鬆了口氣。徒千墨卻立刻道,“不是你的假作恭順,而是真正的服從。自然,我不會苛求你的內心,但是,我強調,執行力。”
“第二。我崇尚秩序。”這一點陸由是確定的,隻看劉頡在他麵前的樣子也知道。
“第三。我善於創新。”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微微牽起了嘴角,仿佛想到一個有趣的惡作劇的孩子。
陸由想起一個詞,不寒而栗。
“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徒千墨很誠實,他說不多,就真的一點也不多。打開門,陸由緊緊跟在他後麵,身後那一道猙獰的傷痕牽扯著他的腿,每走一步都痛得艱難。
走到客廳的時候,陸由突然停了步,他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走下去,徒千墨沒有給任何提示,徑自坐在了沙發上。
客廳口跪著一個人。
盡管不敢認真去看,可隻一眼間陸由也能判斷,是很標準恭敬的一個姿勢。雙膝並得很緊,背很直,頭是略略低著的,高舉過頭頂的雙手托著一把尺子。他不知這人跪了多久,隻是猜得出,時間應該很長了。盡管他捧著戒尺的手臂很正,但身子一直在忍不住地輕輕顫抖。這種顫抖當然不是不服從,隻是因為服從了太久的體力不濟。
那人看徒千墨坐在了沙發上,便很乖巧地團著膝蓋轉了個方向跪,轉向的時候還是跪著,膝蓋一點都不敢離開地麵,甚至連手都不敢動一下。
陸由在他轉向的瞬間看到了他的臉,被驚得身子一晃,這個用如此虔誠姿勢跪在這裏的,居然就是第一個民選偶像,已經成為了時代的符號和象征的,趙濮陽。
他現在依然記得趙濮陽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樣子,那樣強大的氣場,真正的惟我獨尊。
徒千墨轉過了頭望著陸由,“你做練習生的時候,前輩站著你就坐著的?”
陸由一時沒反應過他的話,跪在那裏的是趙濮陽,這個衝擊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大了。
“抬頭。”徒千墨沒再理會陸由。
一直保持著謙謹請罰姿勢的趙濮陽緩緩抬起了頭,陸由那一瞬間想起了一句很民間的話。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對方的眼睛那麽亮,雙眸中的光華竟是完勝秀場最巔峰的時刻。如果說,那時的他讓人瘋狂,現在的他,卻不自禁地讓人崇拜。當然,選秀已經結束了四年,現在的趙濮陽完全不必頂著明日之星總冠軍的頭銜了。隻是,作為第一,他的意義終究不同,他和明日之星,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榮辱與共,不可分割。沒有人會刻意強調,但也絕不會有人忘記。陸由突然有一種無法為自己所控製的自慚形穢,哪怕那個人還跪著,可是自己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看清楚了?”徒千墨輕聲問。
陸由是真的被震撼了。那個在舞台上掌控一切的王,連續三個月占據傳媒絕對頭條,他握住立麥時那種一片星光俱在腳下的氣勢。一句廣告詞很廉價,可是形容他,恰如其分,“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徒千墨提高了聲音,“看清跪著的是誰了?”
陸由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一瞬間,陸由立刻悟過來了,連忙跪下。徒千墨卻翹起了腿,將身子靠在了沙發背上。他的氣場太足,讓這個本來應該很舒服的姿勢充滿了威脅的力量。
看到陸由跪了下來,徒千墨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這一次,對著陸由的方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陸由有些不解,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很靜很好聽,卻隱隱帶著威勢,也有種回護的味道,“還不快去拿家法,別惹老師生氣。”
說話的,居然是趙濮陽。
徒千墨微微一抬眼,“他還沒行禮,你這個師兄當得倒不含糊。”
陸由聽趙濮陽這麽說也恍然悟到徒千墨的動作是什麽意思,察言觀色原本是他的強項,可是看趙濮陽捧著戒尺巴巴地跪著,本以為沒自己什麽事呢。
趙濮陽連忙道,“濮陽不敢。”
徒千墨沒再說話,直等陸由真的拿來了藤條。
陸由並不是笨蛋,盡管進入徒家的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的智商被強製壓低了至少一半。可這種時候,也總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於是學著趙濮陽的樣子跪下,也將藤條舉了起來。他隱隱有些臉紅,可想想連趙濮陽在徒千墨麵前都隻能跪著,自己又能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這也是徒千墨的規矩吧。
徒千墨卻沒再看他,隻是望著趙濮陽,“你既已拿出了師兄的架子——”他淡淡吩咐,“陸由,去替你師兄倒杯茶。”
“老師——”趙濮陽一瞬間竟有些慌亂。
“怎麽?”徒千墨淡淡一笑。
趙濮陽不敢再說,陸由將藤條在膝前放下,起身恭恭敬敬地捧了茶過來,趙濮陽先對徒千墨伏了伏身子,才將手中捧著的戒尺放在一邊,他這個動作讓陸由恐懼了。原來,自己需要學的真的許多。
趙濮陽的皮膚很好,陸由甚至沒想到,已經出道這麽久的他皮膚居然還能這麽好的,畢竟,藝人是很虐待自己的工作。趙濮陽望著雙手向自己敬茶的陸由,先是點了點頭,才輕聲道,“謝謝你”,但茶卻沒有接。他說話的聲音和唱歌時不大一樣,但同樣很好聽。
“老師。濮陽受責是應該的。老師給的教訓,濮陽不敢規避,隻是,幾位師兄都不在,濮陽不敢僭越——”他的話很有道理,也很規矩。
徒千墨道,“你不必緊張。他還不算正式入門,這杯茶,算他謝你剛才的提點。”
趙濮陽聽徒千墨如此說,這才接過。 他將茶遞到口邊的時候,陸由分明看到趙濮陽的眸子裏有隱忍之色,果然,這一杯喝下去,他身子顫得更厲害了。甚至下意識地,腿也並得更緊了。
隻是陸由不敢多想,等趙濮陽喝完了就連忙接過茶杯,他暗暗揣摩著徒千墨習慣,還是立刻去廚房洗杯子。
徒千墨等陸由身影過了轉角,才對跪在那裏的趙濮陽道,“滋味如何?”
趙濮陽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老師,濮陽知道錯了,求您罰濮陽吧,濮陽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後不會再犯了。”
徒千墨挑起眉,笑容玩味,“不是故意的?”他說了這一句立刻嚴厲起來,“你是第一天進娛樂圈嗎?”
趙濮陽知道自己犯了他的忌諱,連忙道,“是,是弟子說錯了。明天有記者會,弟子不敢掌嘴,請您,請先記下吧。”
徒千墨站起了身,走到他麵前,“我不會掌你的嘴。上次的罰跪鬧得沸沸揚揚,再弄出一個風波來又會有人說炒作,這種炒作,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是。”趙濮陽高舉著戒尺的雙臂挺得更直了些。
“所以,我喜歡這次的方式。隻要你還懂得什麽是尊重,就不會留痕跡,繼續跪著吧。”他說到這裏特地抬腕看了看表,“離兩個小時還差得遠呢。”
趙濮陽一張臉已經脹得通紅,身子抖得更厲害了,耳邊傳來陸由涮洗杯子的聲音便更是忍不住,“老師,今天是濮陽第一次做師兄,您留一點臉麵給我吧,我,我願意翻倍受罰——”
徒千墨瞥了他一眼,重新坐在沙發上,順手將一摞報紙擲在他腳下,“我可以留臉麵給你,記者會不會留臉麵給你!濮陽,如果自己都做不到自律,別人更沒有義務體諒你。我今天不磨著你自己說,提前打聲招呼,兩小時絕不是時限,你給我忍著,什麽時候我認為你學會了,什麽時候許你去廁所。當然,你若是忍不住——”他說到這裏看到陸由已經洗好了杯子回來,繼續道,“你是他的師兄,但先是我的弟子,丟人,也先丟得是我的人,你該知道,讓我丟人是什麽後果。”
陸由看徒千墨教訓弟子時絕不同於平常的樣子,甚至和剛才在遊戲室裏鞭打他也不一樣,他不敢說什麽,連忙重新捧著藤條跪了。
隻看散在地上的報紙,他也知道趙濮陽今天挨罰是為了什麽。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更加上別有用心的人炒作,扯上選秀明星的素質問題,更是著意不放過了。趙濮陽樹大招風,被人抹黑是必然的,但這次的事,看徒千墨的樣子,應該不是冤枉。比較一致的說法是,粉絲見麵會上,趙濮陽耍大牌故意遲到了兩小時,他人本來已經到了會場,卻窩在休息室裏睡覺就是不出來,有女粉絲為了見他,一直忍著不敢去上廁所,最後居然尿了褲子。當然,更惡意的推斷甚至被當成了結論傳播,都說他與主辦方因為價碼爭執,甚至連身價下跌人氣王地位不保都說出來了。
徒千墨看他們倆並排跪著,將手肘搭在沙發扶手上撐著下頜,“跪得挺整齊,是要拍戲嗎?”他語聲嘲弄,兩個人都不敢說話。他將眸子移到陸由身上,“我叫你拿藤條是叫你捧著練穩的?”
陸由早都想到他對待弟子甚是苛責,可看劉頡趙濮陽在他麵前的態度,卻覺得遠遠不是苛責而已,他不敢造次,連忙向前膝行。
徒千墨卻擺擺手,“你師兄很愛惜你,自己請他教教你規矩。”
“是。”盡管心中是有些不情願的,可是陸由知道,他沒辦法反抗。
趙濮陽看他捧著藤條跪在自己麵前,倒是有些尷尬,“老師,濮陽——”
徒千墨的聲音很冷,“你大師兄當年是怎麽教你的?”
趙濮陽還是有些為難,可究竟是起身先將自己手中戒尺放下,接過了陸由奉上的藤條。
徒千墨從沙發上站起來,拐出了客廳。
看了兩遍啊,終於感覺看懂了……點,還不敢確定對不對。貌似是小由入卡狄之初,就做好打算要選定一個人做靠山。他心中的理想人選應該是有實力,但是有點傻,或者用文中的話說是偏執,也許用任性來形容也很恰當:那個人應該一旦欣賞他接納他就會不遺餘力的把他納入羽翼,雖然嚴苛,卻也會不計後果的保護他力挺他。小由以為小墨是那樣的人,千方百計的謀算到今天才發現自己錯的一塌糊塗,小墨不但不是那樣的人,而且比他更精於算計,這就是狼與豹子的區別,暈啊暈。
看很多大人依然還在迷糊,依愛的解釋基本是對的,放在這裏啦,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