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夢醒,這輩子唯一認定的父親

時光總是無聲又無息的飛逝而去,轉眼又將近春節。

長孫凝斜臥在床頭,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雪花,感慨良多,這麽快就一年啦。還清晰記得去年一月十八號‘長孫凝’被醫生宣布死亡,在那同一刻,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過來。一晃一年,今天已經是二月一號,竟然錯過了重生紀念日,真是忙迷糊了。

落月渡口的生意越來越火,又適逢年關,不少人開始燉貨,他們忙得昏天黑地。當然了,收獲也是大大滴,開業一個月的營業額翻番往上漲,已經超過一般同行半年的營業額不止。用句不太恰當的詞兒比喻,他們現在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這不,長孫凝昨晚兒剛視察一圈兒回到X市家中,所以起得有些晚了。

當當當。

“嬸嬸,你起來了嗎?”華珊珊輕輕把臥室門開條縫兒,小腦袋探進來,左邊額頭上粘塊創可貼。放寒假之後,華子堯就把她送回來了,而她在家一天沒呆到,就又跑來當長孫凝的小尾巴。

長孫凝回神,招手,華珊珊才屁顛屁顛跑到床前,這是華子昂給立的規矩,任何時候不得隨意出入他們的臥室,哪怕他不在。其實,華子昂主要是怕他在的時候被打斷好事,所以未雨綢繆。

“頭還疼嗎?”摸著華珊珊頭上的傷,長孫凝十分自責。

昨晚回來,她突然想吃披薩,就臨時停車去買。前後不過五六分鍾,等她走出披薩店時,就見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把華珊珊拽下車,想抱走。情急下,向兩個男人出手的時候,她照顧不周,華珊珊被帶倒,頭撞到車邊,蹭掉塊小皮兒。雖然不嚴重,但長孫凝不想推卸責任,打算告訴文倩,但華珊珊攔著不讓,還擺一大堆理由,弄得她哭笑不得,隻好作罷。長孫凝知道,華珊珊是怕自己被文倩罵,看小孩都看不好,但她越這麽懂事就越讓人心疼,誰家七歲的小娃娃能想事那麽周全,都是被現實逼的呀!

簡單審了那兩名男子,他們交待,是一個貴婦叫他們把這車上的孩子帶到她那兒去,之後長孫凝也沒為難他們。

不難想象他們口中的貴婦是誰,自上次在華子堯家爭孩子不成,劉宜芳又多次找上門,還背地裏送禮物緩和母女感情,但華珊珊始終不願接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碰釘子,耐心耗得快差不多了。眼下看,軟的不行,她打算硬搶了,以後可得多注意才行,真搞不懂那女人腦袋是不是讓門夾了。華珊珊本來就是華家的骨肉,華家自然不會虧待她,非要把她帶到邵家去寄人籬下,這是親媽該做的事兒嗎?

“早就不疼了。”華珊珊揚著笑臉,搖頭說道,“嬸嬸,咱們去吃早飯吧,小默叔叔做的早餐可香啦。”

“好。”

長孫凝起床洗漱,快速整理完,小手牽著小小手去吃早餐。長孫默的廚藝大有長進,雖然比不上大廚,照長孫凝也差一塊兒,但已經十分會搭配,他做的每一餐都營養均衡。

若大的飯桌上,就長孫凝和華珊珊,長孫默留字紙說有事兒出去一趟,這不由得讓長孫凝感到奇怪。明明昨晚兒說好要一起商量接下來春節期間的營銷計劃,外頭下那麽大的雪,有啥重要事兒啊?

早飯後,長孫凝寫著春節及上半年營銷計劃,華珊珊在旁邊認認真真做寒假作業,書房裏隻有‘沙沙沙’的落筆聲音。一個筆走龍蛇,一個一筆一畫,字跡都十分漂亮,若拿出去參賽,定是金獎作品的有利爭奪者。

忽然,長孫凝的電話‘嘀嘀’響了兩聲,打破屋內安靜。長孫凝停筆,看過信息,眉頭輕輕攏起。信息是馮橋生發來的,對於他有自己電話號長孫凝一點不奇怪,若是他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的話,這些年警察就白當了。他約她見麵,說有事商量,還特別提到長孫默也在,有股子被威脅的味道,讓長孫凝十分不爽。

他們之間有什麽事可商量的?長孫凝實在想不通。二十年來他們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井水犯不到河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長孫默在那兒,她不理會還不行,真煩躁!

“嬸嬸,你怎麽啦?”華珊珊問道。

“珊珊,嬸嬸有事兒要出去一趟,不太方便帶著你。”長孫凝柔聲解釋,不知道馮橋生整什麽幺蛾子,屬實不方便帶華珊珊。

“沒事兒,嬸嬸你去吧,我自個兒在家做作業,還有小金陪著呢,快去吧,可別耽誤了。”華珊珊懂事說道,拍著小胸脯,自己給自己保證。

“好吧,有事兒就打電話,知道麽?”

“知道了,放心吧,嬸嬸開車注意安全。”

“好的。”

雖然有劉藝在身邊,但長孫凝還是擔心,趕緊換衣服出門到馮橋生指定地點。停好車,抬頭一個招牌,是X市頗有名氣的火鍋店,愣了愣,這是請吃飯?來不及細想,到店裏一報馮橋生名字,就有服務員直接帶她去三樓包間兒。

“別做夢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剛走到包間兒門口,裏麵傳出這麽一句斯喊,正是長孫默的聲音,而且聽聲音他非常氣憤。長孫默脾氣好在認識他的人中是出名的,他從不輕易發火,至少長孫凝隻見過一次。生怕弟弟吃虧,長孫凝一腳將門踹開,門直接報廢了。記在馮J賬上,進屋時,長孫凝沒忘吩咐被嚇壞的服務員。

包間兒沒了門,成了開放式的,沒秘密可言。經理倒是個聰明的,很快叫人掛上兩層厚門簾,正常音量說話外頭聽不到,有總比沒有強。

屋裏,桌上火鍋‘乎乎’冒著熱氣,但幾人都沒動筷子的意思,馮橋生坐在主位,他旁邊一位美婦,打扮跟氣質都屬上佳。長孫凝猜測,她必然就是馮橋生後找的老婆,郭家千金郭美嘉,論外表確實比長孫淑雅強。再加上顯赫的身份,一百個長孫淑雅加起來也比不上人家,但凡有點兒野心的男人都知道該如何取舍。長孫默坐在對麵,怒目瞪著他們,娃娃臉上一片冰寒,眼神要是能殺人的話,他們早死的不能再死了。劉藝緊挨著長孫默坐,十分警惕,長孫凝進門,他也沒半分鬆懈。

“姐!”看到長孫凝,長孫默情緒稍稍平穩,臉色緩和一些。

“你來啦,坐吧。”馮橋生語氣親切,讓長孫凝深感惡寒,無事獻殷勤,怕是有所圖謀。

沒理會馮橋生,狠狠折了他的麵子,走到長孫默身邊,拍拍肩膀,“沒事兒吧?”

“沒事兒。”隻是很生氣,他都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而且是個男人,外界還都誇他成功有為。狗屁,全他媽睜眼瞎兒。

長孫凝不清楚真正的長孫凝知道自己父親還活著,死亡隻是當初擺脫他們母女三人的借口會做何感想,但她是她,根本不在乎。隻是很瞧不起馮橋生,靠女人上位,他可真有出息。不過,她清楚長孫默氣得恨不能殺人的原因,就因為對麵的男人無情無義,丟下他們孤兒寡母,他才失去一雙健康的腿,受盡欺負跟白眼,還連累母親跟姐姐跟著遭罪。這些年,他不能自己走路,不能打喜歡的籃球,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敢跟喜歡的女生吐露心聲,這一切都是拜眼前這個自私又自利的男人所賜,叫他如何不恨?

“生氣幹嗎還來見他。”長孫凝這話更沒給馮橋生留麵子,見長孫默除了火氣有些大,沒別的,才徹底放心。

“嫂子,是他們硬賴上來,我們談完事剛要走。”劉藝如實說道,對馮橋生的做法非常不滿。

哦?賴上來,倒是有趣。長孫凝拉開把椅子坐下,也不急著說話,幽深明眸打量著對麵男女,直看得他們心底發毛,背脊冒涼風。馮橋生跟長孫凝打過交道,饒是他混跡官場幾十年,都看不穿,猜不透她的心思,而那一雙寶瞳竟讓他不自覺的畏懼。

“身手不錯。”馮橋生沒話找話,擠出幹笑。

“我都來了,有事兒就說吧,別廢話。”長孫凝隨意轉著一隻茶杯,然後提起茶壺自顧自倒滿,嘩嘩的水聲傳遞著一種緊張與壓迫感。

“我……。”

不待馮橋生說,長孫默把話搶過去,印象裏,他也很少有這麽不禮貌的時候,“姐,他想叫咱們認祖歸宗。”需要他的時候不知道人在哪兒,這會兒他們苦吃盡了,日子好了,熬出頭了他蹦出來要認人,簡直做春秋大夢。

“啥?”長孫凝拔直身板兒,茶杯墩到桌子上,清脆一聲響,自己沒聽錯吧!?是他傻,還是他們腦袋長包?

“那個,小凝啊,小默說的沒錯,你也沒聽錯,我是有認回你們兩個的打算。我自己清楚,當年鑄成的錯,給你們娘仨兒造成極大傷害,你們都恨我,可是人非聖賢,誰能無過,是吧。我希望你們能給我這個做父親的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而且現在你母親已經另嫁他人,我跟你阿姨商量過,日後好好照顧你們姐弟倆兒,補償你們,這樣日後琳琳也有個伴兒。你放心,我一定請最好的醫生給小默治腿,他一定可以重新站起來的。小凝,你是長姐,遇事比小默考慮周全,勸勸他。怎麽說我現在在X市算有些地位,人脈也還行,你們認祖歸宗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嗬嗬,這是本世紀初最搞笑的笑話,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下一句是不是該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說著說著就把本性露出來了。真正的長孫凝至死都沒等到這一天,她是銀月,特工之王,有自己引以為傲的父親,不用任何依仗也能打造一片自己想要的天地,對他娘的‘認祖歸宗’鳥事不感興趣。

‘小凝’,‘小默’,叫的倒是親切,可她聽著直反胃。長孫凝沒糾正,也沒接話,長孫默更不理他,搞得馮橋生好像在唱獨角戲,尷尬之餘心裏極不痛快。他再有錯,也是給他們命的人,一對兒不孝的玩意兒。

若是馮橋生心裏話被長孫凝知曉,肯定會送他一句:養不教,父之過,還不都是你自己種的因,得的果,怨得著誰?

“就是啊!你們父親說得對,認祖歸宗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一見著你們,阿姨就覺得特別投緣,以後對你們肯定像對琳琳一樣。”郭美嘉打圓場,話不多不少,表明自己立場,跟丈夫一心。

哎?真是個聰明的女人,會說話,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那馮琳琳胸大無腦是隨了誰?長孫凝抬眼打量郭美嘉,若說馮橋生見到他們如今小有成就,比隻會敗家惹事的馮琳琳強,悔不當初,想要認回他們,完全可以理解。那麽郭美嘉的態度可就讓人深思了,從麵相上就不難看出,她可不是仁慈寬厚的主,讓人不得不多想,她要圖謀什麽了。

“冬天的風扇,夏天的棉襖,還有我們已經死透的心,你們不覺得這一切都來得太晚,對如今的我們十分多餘嗎?”長孫凝不說同意,也不說反對,直接說實話,堵得兩人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然而還沒完,“沒有任何人幫助,我們也熬過了吃草根樹皮飽腹的日子,為何還要去跪拜那些將我們推入地獄的人,難道我們犯賤嗎?還有,醫生我們自己請得起,我早已經聯係了中醫泰鬥白術老爺子,等他回國就會親自給小默治療腿傷,不敢勞你們費心。若有心,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麽?你應該知道小默的腿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吧,就是你的父親,那一棍子可真謂快、準、狠啊!我想,但凡還有些良知的黑道大哥,也不會對個四五歲的奶娃娃下重手吧。”

“別說了!”馮橋生又手抱頭,無盡的懊悔不是裝出來的。

“姐……。”長孫默一瞬間雙眼濕潤,長孫凝擺手示意他不必說話,他要說什麽她都懂。不是沒想過治腿,但是他不敢,鼓不起勇氣。哪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壞也壞不到哪去,他還是怕醫生說出那個殘酷的結論。平時自己也涉獵醫學,中醫泰鬥白術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不止一次動過請他的念頭,沒想到姐姐已經安排了,這恩,這情,叫他如何報答?這才是至親至愛的親人!

“為什麽不說?不是口口聲聲叫我們認祖歸宗麽。小默懂事乖巧,他生氣恨你,充其量吼著不認你。他不屑跟你掰扯是非曲直,我若再不說,如何才能讓你明白自己是多麽大言不慚,多麽幼稚可笑。我們二十年如一日所遭受的苦難,豈能是你一句‘知錯了’就能抹煞的?從小到大,贍養費,教育費,醫療費,還有精神損失費,你可曾出過一分一厘?現在要我們認祖歸宗,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你遲來的關心,就跟昨天的天氣預報,過期的彩票沒區別,分文不值!我要是你,就幹脆冷酷到底,省得跟糞坑裏的大蛆似的,不咬人,惡心人。這世上的東西,有錢買得到的,也有買不到的,更有不擇手段搶奪,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那就是後、悔、藥!。”

長孫凝表情淡漠,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跟自己毫無關係,也好像痛到麻木了,多點兒少點兒無所謂,但看著這樣的她更讓人心疼。她語氣雲淡風輕,卻如淬了冰,薄如蟬翼的刀鋒,劃在身上,除了鑽心的痛,還有刺骨的森寒。

她說這些不是訴苦,如今他們不可憐,不需要同情。她是代替真正的長孫凝控訴馮橋生造的孽,敢讓他們前二十年主演悲情大片兒,她就讓他下半輩子都不痛快。

“小凝啊,你說的句句在理,千錯萬錯都是你父親的錯。可是話又說回來,過去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你們再恨,他再悔也沒辦法改變,是吧?人生就該時刻往前看,老糾結過去不好的回憶隻會把不開心的事兒無限放大,不如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們可以折磨他解氣,他也可以補償你們尋個心裏踏實,怎麽樣?”郭美嘉設身處地的勸說道,不偏幫任何一方,態度很積極。答應吧,快點兒答應吧,你們不相認我如何替女兒謀求好事,快點……

她話一出口,馮橋生看她的眼神裏便一片柔光。再一次,長孫凝為郭美嘉側目,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適時的勸說,既表現出自己深明大義,善良賢淑,又能討丈夫歡心,一舉兩得。不過,她美眸笑意掩飾下的閃爍精光,充滿貪婪,沒能逃過長孫凝的寶瞳。

“不怎麽樣,我們不稀罕!”長孫默怒斥,一拍桌子。

“你這孩子,怎麽油鹽不進,好賴話聽不懂!”馮橋生當領導當習慣了,向來他說上句,別人看他臉色接下句,這會兒接連被駁麵子,自是不悅。在他潛意識裏,堅定他是父親,是長輩,就算犯下滔天大錯,小輩也不能這麽放肆的跟他說話。

“我怎樣與你無關!”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原諒他。他恨他,更恨自己,身上流著他的血,感覺好肮髒。看見他,就不由想起那些年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頂著烈日趴在地上挖野菜,數不清多少次中暑暈厥;無論狂風暴雨,姐姐背著他起早貪黑去上學,摔得渾身淤青難退;雪地裏掏幹柴,凍得手腳失去知覺……,“這件事沒有再浪費時間的必要,藝哥,咱們走。”

“等等。”

馮橋生叫住他,長孫凝也攔住他。既然馮橋生起了心思,這事兒就躲不過,早晚得有個結果。她不喜歡拖泥帶水,而且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也許這是個不錯的契機。

“你是鐵了心要認回我們?你也想清楚要當我們的‘後媽’?”長孫凝看向馮橋生和郭美嘉,清澈明眸純淨得沒一絲雜質,淡淡如蓮,讓人分不清她的情緒。

兩人堅定點頭,並各自表決心。

“那是當然的,我保證往後琳琳有什麽,也絕不會虧待你們。你們懂事又能幹,小小年紀就自己開店,以後可得叫琳琳好好向你們學習,收收她的小姐臭脾氣。”郭美嘉喜上眉梢,摟著馮橋生胳膊動情的抹抹‘喜悅的’淚花兒。

馮橋生輕輕拍著她後背,十分欣慰的低語幾句,抬頭對長孫凝姐弟倆兒說道:“你們放心吧,我做錯一次,不想再錯了。”

嗬嗬,長孫凝在心底冷笑,不想再錯,說得倒是輕巧。就因為他的錯,長孫淑雅耗盡青春年華,長孫凝丟了命,長孫默廢了腿,難道他不知道有種錯叫為時已晚嗎?

“既然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咱們有抹不掉的血緣關係,我可以答應‘認祖歸宗’。”長孫凝聲音依舊淡淡,但字字清晰。

“真的!太好了。”馮橋生站起來,樂得巴掌都拍不到一塊兒了,本來還想打持久戰呢,沒想到這麽順利,看來他們心裏還是十分渴望自己這個父親的,真是太好了。

“恭喜你們,冰釋前嫌。”郭美嘉附和著,雙手交叉在胸前合實。

“姐!”長孫默不可思議,半天才反應過來,狠狠拽下長孫凝。

“對了,小默……。”馮橋生興奮之餘沒忘,隻是長孫凝自己同意認祖歸宗了。

“自然是一起。”長孫凝把長孫默擋在身後,搶著說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你說。”別說一個,就是一百個他都答應,這對兒女不是池中之物,他似乎已經感覺到滿身包裹世人羨慕目光時的自豪了。

“你得辦一場正式的認親儀式,媒體記者什麽就免了,但得有除我們兩家外的見證人。”長孫凝不想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對自己也沒好處,倒是便宜馮橋生了。

“當然,應該的,你看就小年那天怎麽樣?”馮橋生一口應下,心想宜早不宜遲,拖時間長了他們再後悔咋辦?在X市請幾個有影響力的人當見證人對他來說一點兒不難,幸好當初他並沒對郭家隱瞞實情,不然就麻煩了。二十年過去,他要認回自己的兒女,他們應該也無可厚非。

“隨便吧,安排我了通知我們就行。你們慢用,先走一步。”長孫凝一擺手,劉藝先推長孫默出門,要不是為了自己的盤算,她才懶得跟他們廢話。現在第一步目的達成,也就沒多留的必要了。

出火鍋店時,雪更大了,汽車都成白雪雕的了。

“姐,你瘋了吧!”認祖歸宗,不如叫他去死!

“你了解的我,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嗎?”身體是長孫凝的,流著馮橋生的血她改變不了,但她是銀月,認祖歸宗?切!她隻是需要一個機會,順便替本尊出口惡氣。

一句話,長孫默心中鬱結一掃而空,可是他搞不懂長孫凝到底想幹什麽,無論怎麽追問,她的回答都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馮家別墅。

馮橋生在衛生間歡快的刮著胡子,馬上他就能得償所願啦,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陰不能等……

郭美嘉精心給馮琳琳準備了一件金色禮服,印有百鳥朝鳳刺繡,高貴大氣,“時間差不多了,快把衣服換了吧,不然你爸又該怪你不懂事了。”

馮琳琳一肚子火,撒氣似的狠狠將禮服扔在地上,“媽,你瘋了吧,我爸他要認回那兩個野種,你還幫著忙前忙後的。愛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打死我也不承認跟他們是兄弟姐妹。”

“琳琳,你別這麽任性好不好,媽還能讓你吃虧咋的。”

“什麽意思?”

郭美嘉拉著馮琳琳坐在她身邊,壓低聲音跟她講自己的計劃,兩人肩膀一聳一聳的,似是笑得十分得意。聽完之後,馮琳琳美滋滋去換脫衣服打扮了,薑是老的辣,媽可真有一套,好期待長孫凝悲慘的下場啊!

長孫凝家。

長孫默手捧著一杯熱牛奶,香味飄散整間客廳,此時他臉色比較憂慮,“姐,這樣行嗎?”

“怎麽,不忍心啊?”啥行不行的,開始她就報著這個目的,長孫凝擦著黑皮靴反問道。

“我是擔心秦叔,怕他多想。”至於那個人,跟他沒關係。他可不是孫悟空,沒那些閑心管那麽多。

“是你想多了。”秦伍不是小心眼兒的人,再說他沒權力管她的事,眼下‘認親’勢在必行,任何人反對都不好使。

“你們倆兒說啥呢?”長孫淑雅和秦伍下樓來,笑著接話。蜜月回來後,兩人感情更加如膠似膝,他們不明白長孫凝為何答應馮橋生要‘認祖歸宗’,但也沒反對,最多保留意見,讓她自己做主。

“沒事,就閑聊,時間差不多,咱們走吧。”

長孫凝套上羽絨服,率先出門,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她的計劃隻跟長孫默稍稍提起,其他人都不知情。

X市五星級酒店。

馮橋生整個包下三樓宴會大廳,山珍海味,鮮花裝扮,妙音繞梁。他請郭家退伍在家的老爺子郭寶山,郭美嘉當X市S長的大哥郭長江,任登峰集團總裁的二哥郭長義以及他們的家人,還有華老爺子,華夏,文倩,邵氏集團邵偉博,和其大兒子邵剛,徐航也在,另外有幾個不認識的。除了這些重量級人物,長孫凝還發現一台攝像機,數名記者。嗬嗬,她都說不用整這套了,家醜外揚,真不知道馮橋生腦袋是不是被門夾了,恐怕他著急忙荒的要認回他們是被時下輿論刺激過頭了。金子丟了想往回找,到時砸到自己腳她可不管。

華家對長孫凝的生父是馮橋生這事兒十分震驚,特別是還要搞公開的相認儀式,華家與郭家關係雖沒與邵家那麽緊張,但也不算友善。文倩特意跑來問長孫凝細節,她的答案跟當初回答長孫默時差不多,故做神秘。邵家人雖也驚訝,但沒什麽反映,他們就是來當見證人的,左右不幹他們的事。

馮橋生滿麵春風,他如何說服郭家的人,長孫凝不想知道,今兒把這個場子搭起來就沒他們的戲了,隻是他們尚且不知。郭美嘉片刻不離左右,大秀恩愛,好像在對長孫淑雅無聲宣戰,但完全如沙石入海,激不起半分波瀾。馮琳琳主動跟長孫凝親切打招呼,著實讓她受寵若驚,不過,毫不為所動,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

“各位,晚上好!我是今晚的司儀主持大川,很榮幸,也很高興能在小年夜……。”大川是X市最著名的電台主持人,天生一副渾厚嗓音深受觀眾喜愛。據他們圈兒內透露,他極少接私活,因為人家不差錢兒,馮橋生請他怕是費了不少心思。

一長串華麗的開場白,有人越聽越高興,好比馮橋生,也有人直打磕睡,比如長孫凝,“你有完沒完了,又不是參加演講比賽。”

嘎!

大川的話被打斷,所有人看向長孫凝,怎麽有種要砸場子的感較,徐航眼睛轉了轉,選擇默默看戲。每次有長孫凝在的地方,就總會有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可比大劇院裏的舞台劇有意思多了。希望今天來段兒精彩的,千萬別叫他失望。

長孫凝火紅色的羽絨服搭在椅背上,身上穿著華子昂送的那套黑色皮衣,性感妖嬈。她長發高挽,妝容冷豔,自骨子裏透著一個‘酷’字,但與今晚的氣氛完全不相襯。隻是沒人敢說什麽,連平時與她不和的馮琳琳也沒找茬,一心想著今晚過後會發生的事兒。

“少在那兒廢話,我要送首歌給我的父親。”

話落,馮橋生帶頭使勁兒鼓掌,興奮得差點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盡情的樂吧,待會兒恐怕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長孫凝一臉鄭重,無比認真,卻粗魯的奪過大川手裏的麥,試了試音,她想唱的歌沒有伴奏,完全清唱。

想想您的背影

我感受了堅韌

撫摸您的雙手

我摸到了艱辛

不知不覺您鬢角露了白發

不聲不響您眼角上添了皺紋

我的老父親

我最疼愛的人

人間的甘甜有十分

您隻嚐了三分

這輩子做你的女兒

我沒有做夠

央求您呀下輩子

還做我的父親

聽聽您的叮囑

我接過了自信

凝望您的目光

我看到了愛心

……

我的老父親

我最疼愛的人

生活的苦澀有三分

您卻持了十分

這輩子做您的女兒

我沒有做夠

央求您呀下輩子

還做我的父親

長孫凝飽含深情的演唱,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特別是已為人父的。馮橋生抑製不住眼裏的淚水,滑落兩行,想起早不在人世的父親,在他纏綿病榻之時連一喝水,一口粥自己都沒喂過。當初的一念之差,自己對不起的人豈止長孫凝母女三人。上不管老,下不護小,不禁自問,自己這樣還算是個男人嗎?不過,他很欣慰,實在沒想到長孫凝看上去冷冷的不好相處,卻是那麽重感情的孩子。若有來生他們再做父女,他必然用全部生命來守護她,讓她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

唱到後麵,長孫凝的聲音也已哽咽,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她的父親不老,而且還很帥氣,手裏的鐵鞭是他們溝通感情的紐帶。抽在她身上一鞭,他的心裏卻挨了十鞭。她因為痛苦流淚,他看著她流淚心中在淌血。他對她的關愛,完全用殘酷來表達。他寧願她在自己麵前掉皮掉肉,也不願她在敵人麵前傷到毫發。上輩子他們是父女,卻沒辦法做父女,這輩子他們不是父女,一定會做父女,加倍的享受天倫之樂。

“橫掃江山八萬裏,龍魂一鳴**九霄。碧血丹心乾坤轉,銀月邪影颯颯寒。爸!這輩子做您的女兒我沒有做夠,下輩子您還做我的父親好不好?”

“好!好!好!”

長孫凝鳳眼朦朧,隔空深情央求道,話音未落穩,馮橋生便迫不及待連連答應。太感動了,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好了都,是他的骨肉,那到什麽時候都他的骨肉,血濃於水,錯不了,到啥時候也錯不了。

這是哪一出啊?他們有那麽深的感情嗎?徐航揉著太陽穴,腦筋有些打結。以他了解,長孫凝性情薄涼得很,而剛剛她分明真情流露,像是再對感覺深厚的父親在訴說,難道這些年他們一直暗度陳倉?下意識看眼郭家老爺子和其他人,顯然被歌聲感動之餘,也都麵帶疑惑,屬郭美嘉臉色最不好。文倩,長孫淑雅這邊兒已經完全處於當機狀態,想不通幹脆不想,等著看,反正他們相信長孫凝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兒。

可惜,馮橋生已經完全被天下掉下的鮑魚餡大餡餅給砸暈了頭,連長孫默一直安靜坐著這麽明顯異常情況都沒察覺到。他快步跑向長孫凝,想擁抱她,被一個側身躲開,“小凝……。”

長孫凝鳥都不鳥馮橋生,靜靜看著宴會廳門口,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

噠、噠、噠。

腳步聲,是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爸爸!”

還未等眾人看清來人容貌,長孫凝嘴角含笑,好像快樂回家的小鳥似的,歡喜的撲進他的懷裏。待回神,隻見來人頎長身材,穿戴十分考究,而且時尚,容貌俊美,眼神中豪邁灑脫之餘是跟長孫凝一模一樣的淡漠疏離。

在場有人認識,這可不就是念月牧場的場主狄龍嗎,什麽情況?

“臭丫頭,非得搞這些虛的。”狄龍周身裹著寒氣,他剛剛從永安村趕過來,滿眼都是寵溺,抹幹長孫凝眼角淚痕。

“不這樣你跑了不認賬咋辦?”吐吐舌頭,“你還沒回答我。”

“什麽?”他在外頭站了有一會兒了,故意裝傻。

“下輩子還做我的父親,好不好?”

“好。”

不似馮橋生那般興奮,忘乎所以,狄龍的聲音很淡,幾乎隻有他們倆兒自己能聽見,但十分鄭重。能有這麽優秀的女兒,將是他畢生的驕傲,但也是深深的責任。答應了,他就會盡全力做到,不管是不是會有來生,遺憾了上輩子,後半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做個好父親。

“小凝,你搞錯了吧,我才是……。”

“不許過來,呆在三步遠外!”當頭一棒,馮橋生徹底懵了,沒搞清咋回事,差錯出哪兒?正想上前問,被長孫凝冷聲嗬止住。“馮橋生,你的夢該醒了,會寫‘父親’兩字麽,你是對這兩個字最大的侮辱,你不配當我的父親!”

郭美嘉急忙扶住被罵得身子趔趄,險些栽倒的馮橋生,他們都被耍了,可惡的小畜牲!厲色責難,“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我早說得清清楚楚,是你們太蠢,太貪婪!不付出,就想收回報,算盤倒是打得精。覺得丟人麽,這是你欠我們的,咎由自取。告訴你!敢算計我的人還沒出生呢。”生氣吧,後悔吧,可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活該!

後一句她是暗示郭美嘉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請華家人來,馮琳琳又盛裝出席,很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麽。她要是連這點兒大腦都沒有,也沒臉叫狄龍父親了。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咬牙切齒,馮橋生臉上已經不是調色板可以形容的了,他不能接受,被自己女兒給坑了。

“豈有此理!你這是給臉不要臉。”郭老爺子拍案而起,忙活一痛,倒頭來被小丫頭耍了,開始他就不該心軟答應。

“郭老頭,咱們大夥隻負責見證,你插什麽嘴?要是你女婿做的對,也不會弄到今天這步。”華老爺子幫長孫凝出頭,狄龍那小子,看著就比姓馮的強百倍,不愧是他孫媳婦,精光就是獨到。

“就是啊,老郭,你就別跟著上火了。”邵偉博也幫腔勸道,看眼大兒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現場的攝像機關了,記者也不敢拍了。常在X市混,他們深知這三家勢力,明天指定報不了,還不如留點精神去熬夜守明星呢。

替本尊出了氣,自己還得償所願,長孫凝心情爽歪歪。挽著狄龍胳膊來到宴會廳中央,高聲宣布,“各位!我先前同意搞這場認親宴,本打算認的就是身邊這位。狄龍!我長孫凝這輩子唯一承認的父親,沒有他的嚴格要求和悉心培養就沒我的今天。感謝各位見證,今天是小年夜,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千萬別跟馮先生客氣。不過,我父親遠道而來,甚是疲憊,就不作陪了,各位隨意,我們先行一步。”父親是她的自豪,她是父親的驕傲,恨不能告訴全天下,他們是最幸福的父女。

“長孫凝!你把事情搞得一團亂,憑什麽還要我爸替你買單?”馮琳琳終於忍不住,怒了,形象已成浮雲,她恨不能抽長孫凝幾個嘴巴,陰險卑鄙無恥!

“嗬嗬,這是他欠的賬。”

聲音飄來,宴會廳裏已經隻剩下郭家和邵家的人。

------題外話------

終於從幕後走到台前了,後麵章節狄龍的出場會增多,絕對是女主最有力的後盾。

本章是中篇的最後一章節了,下篇開始男主回歸,各種感情矛盾鬥爭將逐步展開,希望親們支持!

廢話就不多說了,碼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