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到車上才發現蔣奇謙的手機在自己這裏,正好車鑰匙也在,他便發動汽車開啟空調,躺在後座打手機遊戲。

淩晨的峽穀什麽牛馬蛇神都有,輸了幾把排位賽,裴頌將自己的手機丟到一邊,拿起蔣奇謙的手機玩。

密碼裴頌看到過,蔣奇謙也沒刻意瞞過他,輕而易舉的就開了鎖。但進到桌麵之後翻來翻去,都不知道要打開什麽軟件。

猶豫期間,車窗門被敲了敲。

“舅舅,完事兒了?”裴頌打開車門讓他進來,碰到他的手,冷得刺骨。

“好涼!”裴頌趕緊把衣服給他穿上。

蔣奇謙的體溫一向跟火爐似的暖烘烘,室內離停車的地方就幾步路,按理說不該凍成這樣,嘴唇都失了血色。

蔣奇謙在車裏坐了一會,感覺暖了些,在朝裴頌張開手臂,“嬌嬌過來,抱一下。”

裴頌樂得過去充當人形充電寶,鑽進舅舅懷裏一通貼貼,“怎麽了?”

蔣奇謙除了第一次給他起名字時,隻有在**會叫他嬌嬌。裴頌仰著頭貼在他的脖頸,他們距離為零,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卻聽聽到對方的心跳“咚咚咚”跳得沉重。

裴頌試探著問:“是溢溢的病不好嗎?”

“她沒事。”蔣奇謙顯然不想多說,拿起手機,下巴抵在裴頌的頭頂,“剛才是要查崗嗎?”

他看見了。裴頌心虛但故作鎮定,“沒有啊,碰巧拿了下而已。”

蔣奇謙也不知信沒信,他調出指紋錄入界麵,捉到裴頌的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把指紋錄入進去。錄完一隻手指還想露,裴頌抽回手,“夠了。”

“沒有事物會永遠可靠。”

裴頌隻好把手遞回去,一下一下、一根一根,直至錄完整隻左手。

“舅舅……”蔣奇謙很不對勁。

但裴頌不知道要怎麽安慰,撐起身體與他平時,看見他微紅的眼眶,微微一震。

他從沒見過蔣奇謙這幅模樣。在他心裏,蔣奇謙永遠溫柔堅定,永遠沉穩優雅。可現在,向來可靠到仿佛天塌了都能撐起來的舅舅,竟脆弱的像隻被拔了牙的狼犬,瞳孔都快疼碎了,卻還強撐著狼狽的矜貴。

裴頌心口狠狠的一窒,咬著唇抬手取下了他的眼鏡,用額頭抵上他的額頭,傳遞體溫。

“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蔣奇謙閉上眼睛,睫毛微顫,連聲音都有了一碰即碎般的波動:“一直……嗎?”

裴頌不假思索:“一直陪著你。”

“謝謝。”蔣奇謙唇角扯起一絲笑意,捧著裴頌的臉,用視線描摹著他的輪廓,目光幾近虔誠。

他想信,又不敢信。但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至少現在,小狐狸的眼睛裏滿是自己的影子,背景填充的全是認真與愛意。這就夠了。

蔣奇謙放開裴頌,用標準的丈夫向妻子打報告的語氣:“我想抽根煙,可以嗎?”

蔣奇謙沒在裴頌麵前抽過煙,所以當他提出這個要求,裴頌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你會抽煙?!”

蔣奇謙嗯了聲,不知從車裏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一盒隻剩三分之一的香煙和一隻廉價的紅色打火機,“出門在外,總是要會一些的。”

舅舅帶著金絲眼鏡,憂鬱的半垂著眸子,手指夾著一根白氣嫋嫋的香煙,煙霧模糊了他的側臉……裴頌沒出息的吞了吞口水,“那你去吧。”

蔣奇謙得了允許,拿著香煙下了車。

裴頌在車裏各種找角度拍照,找不到合適的光線,他便從另一側下了車,還以為蔣奇謙沒看見似的,用各種滑稽搞笑的姿勢連拍幾十張。

蔣奇謙原本就被理智清理隻剩個尾巴的低落情緒也堅持不下去了,草草結束煩躁時吸一根煙的流程,他夾著裴頌的脖子,無視“哎喲哎喲”的叫喚,把他塞回了車裏。

天一亮,蔣奇謙給裴頌叫了輛出租車,把收拾好的背包放到車上,叮囑道:“鑰匙門禁都在側兜,到家給我打電話,我後天就回去,出門玩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廢這點口水不如多親我兩口。”裴頌朝他撅撅嘴巴,蔣奇謙按著他的後腦勺深深一吻。

怕師傅等太久,裴頌親完趕緊上了車,出租車像被燙了屁股似的,嗖的一下竄了出去,裴頌連和舅舅揮揮手都沒來得及。

本以為隻是獨守空房兩天,裴頌卻在舅舅回來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蔣奇謙自己上了飛機的消息。

【蔣甜甜:分部有事,我要趕最快的飛機,來不及去接你了,願意的話可以乘這兩天的航班過來,我會安排人去接機,不過可能沒時間帶你去玩了,隻能跟我在飛來逛逛。】

【裴嬌嬌:……】

【蔣甜甜:來嗎?】

【裴嬌嬌:……不去】

【蔣甜甜:跪鍵盤.jpg】

【騙子。】裴頌打完又刪掉。

【裴嬌嬌: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他都快要委屈死了好嘛!

可裴頌卻不敢抱怨,昨天視頻時就看見舅舅眼下已經消失很久的黑眼圈再次浮現,整個人憔悴不堪。

女兒生病、事業動**,兩件事加在一起,裴頌都不敢想象蔣奇謙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重,他滿心滿眼都是舅舅,怎麽會忍心再讓他更加煩心。

【裴嬌嬌:你放心去吧,我沒事。】

【蔣甜甜:頌頌】

【裴嬌嬌:嗯】

【蔣甜甜:沒什麽,我要起飛了。】

【裴嬌嬌:一路平安。】

裴頌失神的放下手機,過了一會兒悶頭睡覺。等到蔣奇謙下了飛機後打電話來,他又若無其事的接起。

蔣奇謙依舊是那副淡漠的嗓音,但裴頌已經能聽出他話音裏暗藏的內疚,“讓陳想陪你一起過來好不好?”

“不去。”裴頌一天沒吃飯,躺在**不想動彈,手指繞著充電線,“沒意思。”

“頌頌,如果我把……”電話那頭突然出現另一人的渾厚男聲,“蔣!”

蔣奇謙匆匆掛掉電話,“頌頌,等我回家。”

裴頌一把將手機拍到**,但一想起那張滿是疲憊的俊臉,所有的氣憤像被戳爆了的氣球,萎了。

倒黴的陳想啊,明明離開學還有足足5天的美好時光,被自己舅舅一個電話通知提前返校,拎著行李就出現在了蔣奇謙家門口。

裴頌打開門的時候毫不驚訝,“又是你。”

“我還不願意來呢!”陳想把行李箱甩在門口,脫了鞋光腳進來,癱軟在沙發上,“說吧,我舅幹啥虧心事兒了,求到我身上了都。”

裴頌找出拖鞋丟在地上,一路踢到陳想腳邊,“他怎麽說的?”

“答應給我帶限量手辦、承諾一年之內不跟我媽告狀、三千零花錢,要求讓我過來逗你開心,每天都要拍一張你高興的樣子給他看。”陳想摟起抱枕捶了一拳,“他怎麽這麽變態啊,純純把親外甥當工具人!”

裴頌:“……把這錢給我我可以自拍給他看。”

“鬼知道他怎麽想的,沒談過戀愛的愚蠢直男。”陳想看了眼裴頌,“好吧,也不是太直。”

裴頌笑不出來,到他旁邊坐下,主動點開外賣軟件:“喝酒不?”

陳想立刻雙手雙腳讚成:“喝!我想喝我舅的私藏!”

裴頌下意識就想保護舅舅的寶藏,但憋在心底的一股氣很快讓他磨牙鑿齒,“成!跟我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