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

許承與老爺子站在一起。

他們正處於一種“同一時間,不同一空間”的奇妙狀態。

但這兩人卻都沒有在意這件事,反而是將一切心思都傾注在了他們斜下方的擂台之中。

學者很不解。

他不理解許承和老爺子的行為。

明明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事,為什麽這兩個人還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不,還不止如此。

原本站在兩人後方靜觀其變的會長小姑娘,此刻竟然也暫緩了與自己的戰鬥,轉而邁步走到了許承的身邊。

“沉岩……”

會長小姑娘轉頭望向了老爺子。

當然,老爺子是看不見她的。

會長小姑娘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向旁邊的許承解釋道:

“在新無名號事件發生之前,星辰商會拉攏他的概率是15%。”

“但在那之後,拉攏他的概率就變成了0%。”

“——這是個好事。”

“嗯?”

聞言,許承倒是略有不解,“為什麽是太好了?”

“因為他認識到了更多的超凡。”

會長小姑娘澹澹地笑著。

由於自身的原能特性以及本來就具備的頭腦,會長小姑娘擁有著遠超其外貌年齡的規劃能力。

哪怕是再劣勢的局麵,會長小姑娘也能從中找出那個最有利於她的最大概率。

“當沉老先生認識到更多的超凡之後,他就100%會開始著手準備。”

“由此,他加入目擊者的概率將會從原本的23%驟降為同樣的0%。”

“這樣很好,對於星辰商會來說100%有利。”

“唔,或者我可以這樣說——”

會長小姑娘又笑了,但這一次卻笑得很深邃。

“星辰商會的行動或許會失敗,但星辰商會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失敗’這一概念對於我們來說也是賺的。”

她轉頭望向了學者。

“你也是星辰商會交易的對象。”

“你所做的一切——哪怕是毀了星辰商會的總部這件事,都是交易裏的一部分。”

“最終,獲利的都100%將是我們。”

這番言論細思極恐。

如果會長小姑娘不是在虛張聲勢的話,那麽她的這番話也就意味著,迄今為止圍繞著星辰商會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會長小姑娘所預見到的一環!

或共贏,或獨賺。

無論看上去是成功還是失敗,星辰商會最終都是獲利的那一個!

哦,還有一件事:

會長小姑娘100%不會虛張聲勢。

她說的都是真的。

顯然,學者也知道這一點,因此現在的他明顯有些動搖。

從剛才的那番話往下思考,為什麽會長小姑娘要在此時此刻點明這件事呢?

答:因為能讓星辰商會從中獲利。

學者的十字童孔快速收縮。

他意識到了會長小姑娘其實是在趁機打擊他,進而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此。

明明已經知道了會長小姑娘的打算,可學者就是無法規避!

這就是“規則”。

這就是規則類原能特性者!

與規則類特性者為敵的感覺,跟常規意義上的“強敵”截然不同。

如果將許承比作一頭穿梭在滔天巨浪中的凶暴巨鯊,那麽會長小姑娘給學者的感覺就像是午夜時分寂靜的深海。

平靜、虛無、黑暗……

以及那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而今,學者明顯被這種壓迫感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他張著嘴巴,額頭上冷汗直流。

隻差臨門一腳,便能徹底攻破學者的心理防線!

這一腳是誰踹出來的?

不是許承,也不是會長小姑娘。

是芊芊。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芊芊身上的一條“線”。

……

早在與許承接觸之前,學者就已經先一步出手,砍斷了芊芊身邊的一切聯係。

由此,芊芊曾經所熟知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學者的原能特性發動,而後傾盡全力,用血肉利刃將芊芊周圍的“線”砍了個一幹二淨。

在這種狀態的影響下,芊芊被徹底剝離開了這個世界。

——本應如此。

但在此時此刻,伴隨著芊芊所哼唱出來的無意義的小曲兒,一根極為細小的線竟然重新連接上了芊芊的身體!

學者是不會看錯的。

那根線正是唯有他才能看見的,代表了“聯係”本身的實體化細線!

可……這怎麽可能?

學者並不是個新手特性者,他已經反複驗證過自己的原能特性無數次了。

被砍斷的聯係細線絕無可能恢複!

可為什麽芊芊的身上竟然還有一條聯係細線?

除非……

學者想到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讓他額頭上的冷汗不禁又多了一層。

除非那條聯係細線是新建立起來的!

仔細望去,果不其然。

連續細線的一頭連接著芊芊,而另一頭則連接著那位正在與芊芊交戰的極心會館館長。

很顯然,以剛才雙方的交手為契機,芊芊建立起了自己與館長的聯係。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唯有學者本人知道,這番操作究竟有多麽的離譜!

一個已經與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聯係的人,是極難重新建立起聯係的。

是因為那個館長嗎?是他搞的鬼嗎?

學者將目光鎖定在了館長的身上。

隨後,他搖了搖頭。

雖然館長的確作為外力拉了芊芊一把,可那終究也還是與芊芊毫無聯係的外力之一。

芊芊之所以能夠建立起新的聯係細線,關鍵還是要看她自己。

其難度之高,根本無法準確的形容。

哪怕是剛剛誕生的嬰兒孩童,他也與父母和家人之間存在著一定程度的聯係。

換言之,剛剛的芊芊其實是在連嬰兒都比不上的絕望之下,逆轉了局勢!

學者不懂。

他不懂為什麽芊芊如此的“不正常”,更不懂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為什麽要主動選擇這種“不正常”的人生。

……

“不正常的事”仍在繼續。

芊芊邁著踉蹌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館長。

館長的嘴巴咧了開來,靜靜地等著。

芊芊的腳步越發平穩,館長的嘴巴也越咧越開。

最終,這兩人相對而立,間隔不足兩步。

芊芊伸出了左手。

館長也伸出了左手。

但他們並沒有握手,而是將彼此的左手平舉到視線之前,手背與手背觸碰在了一起。

在那兩隻手背觸碰的一瞬間——

滴答……滴答……滴答……

觀眾席上某個方位的某個人的某隻眼睛中,有某種**滴落了下來。

是淚水。

有某個人流淚了。

但那個流淚的“某人”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回答,自己到底因何而流淚。

他隻是在望著擂台上的兩人掌背相交。

那一幕仿佛觸動了他的心弦。

隨即,竟然真的有一條代表了聯係的“細線”,連接上了他和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