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來曆

數名頭插羽毛的土人,在一位身披狐狸皮的首領指揮下,同時用長竿吊起一個俘虜,把它舉到半空,伸向浮雕中的一個洞中,洞中冒出滾滾黑氣。後邊另有一塊空地,擺放著幾隻變小了的俘虜,顯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壯碩的身體也變得幹癟,而且那些死屍石刻顯得毫無生氣,悲涼而又可怖,充分體現了生死之間的落差。

原來浮雕是表明當地人在巫師的指引下,捕捉大量的俘虜來供養神祗,一些心懷鬼胎的修道士,奴役無知愚昧、受到壓迫的窮苦貧民來供奉自己,這樣的先例在曆史上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畫眉道:“你別發呆呀,繼續看下去呀。

侈畫這才想起,最後還有一塊磨繪的石刻:一位白衣神靈,說是神靈,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反而顯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陰森之氣———在他身邊圍繞著無數女子。那些女子顯然都是死屍,平躺在地仰麵朝天,雙手張開,垂在左右,雙腿弓起呈弧形,似乎是在反關節地爬行。

侈畫驚道:“女屍的特征與我們剛才見到的突兀出現來又忽然隱去的女屍完全一樣。

紅袖亦是道:“難道那裏是個屍洞?有幾千年的僵屍,盤踞其內?”

畫眉道:“你看怎麽這些女屍仰麵朝天,但是四肢卻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但是隨即想到剛才在水中所見的那個女屍,緊跟著道:“難道前邊的洞中,還有更多的女屍不成?”

侈畫心中稍微有點猶豫的道:“你們怎麽看?”,這最後一幅浮雕給了侈畫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時難以決斷,隻好征求紅袖和畫眉的意見。

畫眉道:“其實磨繪中還傳達了更多的信息,隻不過你沒有發現。你看這畫中的土人皆是頭插羽翎,隻有為首的首領是披著狐皮,磨繪的構圖過於簡單,所以很容易忽視這個細節,此人的與眾不同,標示著此人的地位與眾不同,即便不是大首領,也是一位司掌重要祭禮活動的大祭司,而且遠古之民崇拜圖騰,會隨身佩戴圖騰的象征物,表示其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想進入青丘狐部,可不可以就依法施為,隻需向洞中的神靈供奉了數量足夠多的活人,就可以順利通過這裏?”紅袖語氣中不乏冷血的道,在她心裏,隻要侈畫平安無事,死點人算什麽,隻是自己重生之後,道法還未恢複過來多少。

畫眉聽了紅袖的話似是讚歎的道:“紅袖姐高瞻遠矚,僅從我的話就自顧自的決定枉死了這麽多人命,真是說得頭頭是道,可是除了我們三個,好像沒有活人耶!”其實紅袖是關心則亂,沒有想到這個關節,一直鬥嘴都處於下風的畫眉,怎麽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紅袖道:“我隻是說說,怎麽會沒想到這些。我隻是根據眼下的線索做出的推斷,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不親眼所見,怎能做得準?但是我想這祭台上的信息,應該是真實的,那些女屍是存在的,即便他們的原形與古人的認識存在很大差別,但是這山洞裏肯定是有些古怪東西的。”

依我所見,真正危險的是浮雕裏的女屍,雖然不知道是如何慘死的,但剛才所見麵部毫無生氣,必定不是活物,那祭台上的磨繪含義十分清楚,突然捕捉到了俘虜,用長竿吊進洞去,並不是被什麽東西吃掉,我想就是被這些女子吸幹了精血,所以拿出來的時候,才成了人肉幹。不知底細的外人一進洞,就不免中了屍毒而死。剛才我們也確實見到了湘西趕屍人,不過那女屍,我可真說不出來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道那些女屍是那人怎麽養出來的”。

畫眉畢竟膽小,此時有些打退堂鼓的道:“打進來我們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如果人家跟咱非要過不去,硬要把我們留在這,那就顯得她們不明白事理了。憑咱們的身手,我看咱們不如讓著她們,繞路過去,互相給個麵子,各自相安無事也就完了。”

紅袖道:“繞路是可以,隻是突兀出現的那具女屍,隱隱籠罩在一層幽冥的光暈之中,一出現,就會使人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憂傷,像是有某種強烈的怨念。看樣子前邊的洞裏會有更多,不知其中有什麽名堂,這卻不得不防。”

侈畫打氣道:“也不要說喪氣話,隻要排除萬難,就一定能爭取到最後的勝利。”

畫眉是個迷迷糊糊地小迷糊,侈畫這麽一說,顯得有些激動,打了個響指說道:“就這麽著!主子的性命就在旦夕之間,容不得再有耽擱。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重任在肩,不能停步不前,打鐵要趁熱才能成功。”

三人走出百餘米,四周的石壁陡然收攏,這裏由上麵延伸下來的各種粗大植物根莖逐漸稀少,空氣有些濕熱,並沒遇到什麽波折,隻是這裏的石壁像鏡子麵一樣溜滑,繼續沿著這個方向往下走,山洞開始向下橫倒傾斜,一條地下河流經過來之後,產生了落差,形成了一個水流量並不是很大的瀑布。

坡度很陡,而且是弧形的,三人發現根本看不到底。最穩妥的辦法隻有用岩楔固定在這洞口處,然後放下繩索,慢慢降下去,可是三人拿來的繩子?

紅袖驚道:“咦,有道鐵索,我們可以順著它下去。”

“要是下麵有成百上千的女屍等著我們怎麽辦?”畫眉道。

紅袖道:“我倒是覺得那副壁畫中的女子未必就是那狐皮男子養的活屍,即便是土人,也不會把屍體作為神靈來供奉,這種習俗哪個民族民族也沒有,也不會有,可能我們的想法一開始就是錯的。”

左思右想無果,三人在黑暗中摸索著鐵索慢慢往下降,到了下麵三人發現,洞穴中央的水極深,而且一片死寂,穹頂上有無數倒懸的紅色石筍,兩邊是從水中突起的疊生岩層,人可以行走其上。這些紅色的石頭,都被滲成了半透明的顏色,射燈的光線照在上麵,泛起微弱的反光。

侈畫忽然發現前邊的水麵上出現了一道冰冷暗淡的白色光芒,趕緊一揮手,三個人立刻都躲到了山石後邊潛伏起來,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注視著那片鬼火般清冷的光芒,水中那團飄忽閃現的光團,漸漸由遠而近。

畫眉悄聲對侈畫說道:“我看那水裏的女屍似乎並沒發現咱們,不如你衝出去把它大卸八塊。”

侈畫正要有所動作,卻見水中又出現了數具浮屍。這浮屍有的已經浮上水麵,有的還在水底,都是仰麵朝上手臂和雙腿向下彎曲。這姿勢說不出來的別扭,像是關節都被折斷了;更為古怪的是,它們似乎不受水中浮力的控製。

水中浮出來的女屍越來越多,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麽多女屍,就連三人身後也有,數不清究竟有幾千幾百。死漂發出了鬼氣森森的白光,原本黑暗的洞穴被那些鬼火映得亮了起來,然而這種亮光卻使人覺得如墜寒冰地獄,止不住全身顫栗。

侈畫若有所思的道:“這些浮屍好像正向某個區域集結,看樣子不是衝咱們來的……”

畫眉見被水中的女屍包圍,心中起急,緊張地說道:“我看八成是要湊成一堆兒,合起夥來對付咱們。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還等什麽?動手吧。”

侈畫用手壓了壓畫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莽撞行事,侈畫三個人潛伏在山岩後邊觀看那些浮屍的動靜。這時整個山洞的大半,都被那些發出詭異光芒的浮屍映亮,深不見底的地下水中層層疊疊,不知究竟有多少女屍。

侈畫心中有些慌了,事先隻想到若真有變故,也盡可以隨機應變,但是萬萬沒有料到,這裏的水中竟然有成千上萬的女屍,就算侈畫道法通玄,怕也對付不了。

好在那些女屍,一個個無知無識,緩緩地向洞穴中間的深水處聚集。三人屏住了呼吸,連口大氣也不敢出。

紅袖道:“這許多女屍是哪裏來的?若說是幾千年前的古屍,怎麽又在水中保存得如此完好,一點都沒有腐爛?看那朦朧剔透的軀體,和活人也差不太多,屍體上發出的陰冷青光,又是什麽道理?”

侈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壓製住內心的狂跳,示意二女不要再出聲,躲在黑暗的岩石陰影後,瞪大了眼睛觀看。

侈畫慢慢才看出些頭緒,女屍可能都是從深水處浮上來,逐漸聚集。最集中的地方有一大團浮在水麵上空的紅色氣體與水麵相連,遮蔽了逼人的青光。一群接一群的死漂對準那團紅色雲霧,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

大團的紅色煙霧猶如鮮血一般,裏麵有些什麽無法看清,但其中好似無底的大洞,大批浮屍被吸了進去,絲毫沒有填滿的跡象。

侈畫心中有了計較,這些東西定然不是活物,世間的毒物,其顏色的豔麗程度往往與毒性成正比,越是鮮紅翠綠、色彩斑斕的東西毒性越是猛烈。這紅霧不知毒性何等厲害,更是聚而不散,此時若是靠近,難免會將毒霧吸入七竅,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