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兄長打算應允還是拒絕呢?”朱蒙問道。

“這就要看諸位了!”元寶笑了笑:“畢竟這件事情,歸根結柢還是你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朱蒙皺起了眉頭:“什麽意思!”

“你們應該也都看到了,交趾城這邊我正在大興土木,稻收完成之後,規模會更大。港口、倉庫、兵工廠、火藥廠、水力磨坊、鋸木廠、船塢什麽的都要開工,事情千頭萬緒,我肯定是抽不出時間來對林邑用兵的。所以高棉王的要求,其實是你們的事!”

“你是說讓我們來決定是否和高棉王聯盟進攻林邑?”朱蒙問道。

“不錯,畢竟仗是要你們去打,自然決定也應該你們來下!這樣才公平,對不對?”元寶笑道。

“我們去打?”朱蒙疑惑的看著元寶:“那戰果呢?假如我們打贏了,領地和戰利品……”“自然是你們自己分配!”元寶笑道。

“你不插手?”朱蒙問道。

“自然不插手,你們打下的獵物,我有什麽資格插手?”元寶笑道。

“可你不是交州刺史,安南都護府,父親讓你開拓南海嗎?”朱蒙小心問道。

“我現在做的事情也是為了開拓南海呀?畢竟沒有碼頭、兵工廠這些的,怎麽開拓南海?”元寶笑道:“至於讓你們做出選擇,那是因為你們歸根結底也是我的兄弟,父親讓你們來交州,也不是當我的屬下,而是讓我帶著你們向南拓殖,每個人都有一份自己的基業,否則也不會給船給錢。而且從你們來交州這段時間看,你們也不像是能夠安心呆在下麵縣城的樣子!”

朱蒙看了一眼元寶,似乎是想要確定對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撒謊,最終他決定先放一邊,轉向須陀:“須陀兄長,你怎麽看?”

“我是個局外人!”須陀道:“你們也都知道,我在交州不會長待下去。不過與高棉聯合進攻林邑國是一個機會,成與不成,要看你們自己,請斟酌之後行事!”

朱蒙點了點頭,他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元寶兄,如果我同意的話,能得到多少兵力?”

“交州本地的府兵肯定是不能交於你們的!”元寶道:“畢竟這是私戰,而且交州這邊剛剛平叛完畢,士民凋敝,若是征發,隻怕會惹出不少亂子來!”

“那就憑我們帶來的一千多人?”朱蒙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嘲諷的笑容:“打死林邑人除外患,打死我們除內患,兄長倒是好主意呀!”

“朱蒙你誤解了,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元寶笑了起來:“府兵的確動不得,但你可以募兵呀!與你們一同來交州的部曲都是精悍敢戰之士,再募集幾千人,稍加操練,便是一支強兵了!”

“募兵?”朱蒙冷笑了一聲:“錢呢?甲仗器械呢?你給我?”

“嗬嗬!”元寶幹笑了兩聲:“原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們也都知道,我受命來交州第一要務是將這裏建成拓殖南海的基地,要花錢的地方還多得是!而交州剛剛平叛,府庫空虛的很,你讓我一下子拿出很多錢糧來,我也拿不出來。這樣吧!看在兄弟的情分上,這次稻收之後,我可以給你們米八千石,葛布一萬匹,錢兩千貫,武庫裏還有甲三百,弩八百,箭矢三萬,如何?”

“就這麽點,打發乞丐嗎?”說話的是夜叉。

“不是我小氣,而是隻有這麽多!不信你可以去府庫查看!”元寶也不生氣:“再說了,你們南下時也不是空手來的,對不?如果你們覺得太少,那也可以拒絕,各自回州縣便是!”

“不必了!”朱蒙伸出右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元寶聞言一愣,旋即伸手與朱蒙輕輕擊掌:“好,那就定下來了!”

“高棉王的信使在哪裏,我要與他會麵,商議出兵的事情!”朱蒙問道。

“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我將其安置在城外的一處莊園裏!”元寶道:“明天我會派人接你們去見他!”

“好,那就說定了!”朱蒙站起身來,向元寶和須陀拱了拱手:“時間不早了,二位兄長,小弟就告辭了!”

看著弟弟們出門的背影,須陀歎了口氣:“元寶,你是不是有點過了!”

“我哪裏過了?”元寶笑道:“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朱蒙他們自願的,我既沒有撒謊騙他們,也沒有強迫他們。說到底,他們覺得在交州是屈居人下,急著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我總不能硬攔著他們吧?至於給他們的援助的確是少了點,可我自己也沒多少呀!要是他們願意,等個三年五載的,我的確可以多給些,但他們不願意呀!”

“算了,自家兄弟你就不要說這些話了!”須陀道:“你心裏難道沒有借機把朱蒙他們趕出去的意思?若是真沒有,你可敢當著我的麵起誓!”

“嘿嘿!”元寶幹笑了兩聲:“心裏咋想的誰又能說的清楚,就算我真的有這個意思,朱蒙他們不走,我還能把他們趕出去不成!”

“算了,不和你爭這些了!”須陀搖了搖頭:“既然這樣,我就再多留些時日吧!”

“怎麽了?”元寶問道:“你想幫他們?”

“嗯,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家兄弟,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頭撞上去的道理?”須陀歎了口氣:“他們雖然學了不少,但畢竟還是嫩了些!”

“須陀你就是個濫好人!”元寶搖了搖頭:“算了,我再給你三百斤子藥,一同帶去吧!”

眾人剛出了門,夜叉便耐不住性子罵道:“元寶這廝好生陰毒,竟然想用林邑人來消耗我們的實力!”

“隻給這麽點東西,就讓我們去打林邑國!”藥師接口道。

“罷了!”朱蒙一邊翻身上馬,一邊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們有氣力罵人,不如多想想怎麽募兵練兵。說到底,一日呆在交州,我們就一日寄人籬下。”

“對,咱們現在就是寄人籬下,才受那元寶的鳥氣!”

“對,募兵練兵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幾個,朱蒙你把心思都花在和那個什麽高棉國使者溝通上,這一次定要把林邑國打下來,再也不用看元寶的臉色!”

眾人一起回到住處,剛剛歇下,便聽到須陀在外間。朱蒙趕忙出外相迎,兩邊行罷了禮,分賓主坐下。須陀也不繞圈子,徑直道:“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別的,你們幾個雖然也都打過仗,但畢竟沒有見識過南蠻子。若是一個不好,便要吃苦頭。所以我打算在交州再呆一段時間,與你們一同打下林邑國再回去!”

“多謝兄長!”朱蒙聞言大喜,趕忙躬身拜謝。須陀擺了擺手:“自家兄弟,就不必這麽多理解了,明日我會讓人送三百斤子藥來,你們收下好好保存!”

“多謝兄長!”朱蒙趕忙拜謝,笑道:“我這次來交州,承蒙兄長照顧,此番美意將銘記在心!”

“火藥的事情你不要謝我,是元寶給的!”須陀歎了口氣:“他這個人怎麽說呢?的確有各種不是,但你們不要忘記了,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骨肉相連的兄弟。就算將來你們打下了林邑,有了自家基業,但也有其他強敵,交州也是你們的後盾!”

聽到須陀這番話,朱蒙微微一愣,點頭道:“兄長的話,朱蒙記住了,若是元寶他也能如你一樣,我等又怎麽會這樣?”

“算了!”須陀歎了口氣:“每個人都有長處,也有短處。元寶這個人雖然有些毛病,但他在經營建設方麵確有所長,這個你們將來就知道了。還有,他在交州這邊也有他的難處,說到底,你若和他易地而處,一下來來了八九個各自領兵的兄弟,你也很難做吧?”

朱蒙思忖良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放心,這方麵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須陀點了點頭:“明日你見那個高棉國的使者要小心,這些南蠻奸滑的很!”

“嗯,小弟記住了!”

“巴戎!這位是刺史郎君的弟弟,進攻林邑國的戰事將由他來指揮!”馮盛伸出右手指向朱蒙介紹道,然後他又指了指趕忙站起身來的巴戎:“而這位就是高棉大王的尊貴使者,巴戎!”

“得見尊顏,惶恐不已!”巴戎趕忙向朱蒙行禮,而朱蒙也微微欠身,兩人坐下後,馮盛讓婢女退出屋外,自己也走了出去帶上房門,屋內隻剩下兩人,一時間空氣幾乎凝固了。

“按照貴方所說,林邑人已經向訶陵借兵!請問這消息的來源,還有訶陵派出了多少軍隊?”朱蒙問道。

“小郎君,消息的來源我無法告訴您!”巴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隻能說,訶陵與我們高棉乃是世仇,兩國已經為了爭奪水真臘(即湄公河三角洲)進行了多年的戰爭,所以在訶陵國內高層有我方的間諜。至於軍隊的數量,我出發前得到的最新消息,訶陵王向林邑國派出了一萬大軍。”

“一萬人?”朱蒙強自壓下心中的惶恐,並暗中說服自己數量並不等於力量:“這麽說來,高棉是想借用我們的力量來牽製自己的敵人?”

“不錯!”巴戎答道:“這對大唐也有利,不是嗎?如果訶陵王的計劃成功,林邑國將成為他的屬國,而且水真臘也會落入他的手中,到了那時,交州也會受到他的威脅。”

“那可未必!”朱蒙冷笑道:“據我所知,訶陵王可是也有向大唐朝貢的!”

“當他弱小的時候,訶陵王的確會很恭順,可當他並吞了水真臘和林邑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周邊的小國都會臣服於他,他將成為最強大的王,到了那時他還會向大唐恭順嗎?”巴戎笑道:“而且訶陵國的都城是海上商路重要的據點,當地的神廟裏保存的財物比林邑國多得多,據我所知,新刺史,您的兄長可是對海上貿易十分看重的!”

朱蒙現在親身體會到昨晚須陀說的“奸滑”了,他冷哼了一聲:“那你方可以投入多少軍隊呢?”

“高棉國的主要力量在水真臘,抵禦訶陵王的大軍!”巴戎道。

“什麽?”朱蒙被氣的笑了起來:“換句話說,你們大王是讓我單獨對付林邑國和訶陵的援兵?而他一兵一卒都不派?他也未免盤算的太聰明了吧?”

“不,不,不!”巴戎趕忙道:“那怎麽可能?我們大王在林邑國也有支持者,律陀羅總督他就站在鄙國一邊。他有一支大軍,除此之外,他還控製著一座設防堅固的港口城市、大片的土地。如果貴方出兵參戰的話,是不會欠缺盟軍、向導和軍糧的!”

朱蒙聽巴戎解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眼下林邑國的內戰幾方中,前任國王之子闍耶跋摩在獲得了訶陵王的支持後,已經是實力最強的一個,而律陀羅總督則是較強的一個,他向高棉王乞援,他的據點在古笪羅(今越南芽莊)及其周邊地區。

“僅憑這些還不夠!”朱蒙冷聲道:“闍耶跋摩是王子,又有訶陵王一萬大軍的支援,而貴方卻根本不派一兵一卒,就想要我方出兵,這怎麽可能?”

巴戎狡黠的偷看了朱蒙一眼,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是我方的確沒有多餘的力量,畢竟我國同時在和幾個敵人交戰,著實抽不出更多的力量來。請恕我直言,如果真的貴方不願意出兵,那為了本國的安全,我國大王很可能會不得不向訶陵王割讓一部分土地換取和平了。這樣一來,整個林邑國和一部分水真臘都會歸屬訶陵王,到了那時,情況就很不妙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朱蒙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