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少年遊俠
池月注視著楚子蘭的背影,忽地,眼神複雜起來,忍不住問道:“你叛了他……以後可怎麽辦?”
楚子蘭沉默了半晌,忽地問道:“你可知道白慕清舉辦摘月大會的目的何在?”池月搖了搖頭,歎道:“他什麽都沒有跟我說。”
楚子蘭笑道:“我還道是什麽了不得的陰謀,沒想到……”他冷冷一笑:“整個摘月大會就是衝著我來的。”
“你說什麽?”池月訝道:“你說……摘月大會是……”楚子蘭微微笑道:“不錯,這是玉清棠和白慕清聯手做的戲,為的就是用王爺的死逼我叛了玉清棠,好讓他逮著理由殺我。”
池月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顫聲道:“他們……他們是為了殺你?可是,為什麽做成比武招親的樣子?”
楚子蘭轉過頭來,望著她說道:“因為玉清棠一直懷疑我喜歡你,他們認為這樣我就一定會趕去蒼泉山莊參加摘月大會,他再適時出現,讓我為了你打敗他,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我安一個壓得住漠西大營的罪名。”
池月麵上一紅,怔怔道:“可是……我看那日雲霄殿的人出的殺手,不像是做戲。”
楚子蘭笑道:“他們算錯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你竟然會下來將我打敗,第二件就是孟老殿主是真的要為昭王爺報仇。要不然,隻怕我今日已經人頭落地了。”
“可是……”池月想了一會兒,仍然覺得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忽地問道:“那後來白慕清怎會要他們殺玉清棠?”
楚子蘭搖了搖頭,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正在這時,忽聽得山下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楚將軍”。
楚子蘭臉色一變,笑道:“我等的人來了。”
說話間隻見一個人影從山崖下竄出來,飛快地落到楚子蘭麵前,跪地一行禮,道:“末將參見楚將軍。”
池月驚訝地望著那人,他麵色微黃,身上穿著一件粗布袍子,身上竟是風霜之氣,顯然是剛剛長途跋涉而來。
楚子蘭頷首道:“方暉,是巫馬將軍派你來的?”方暉站起身來,垂首立在楚子蘭麵前,恭恭敬敬地說道:“是,巫馬將軍請您速速回敦煌。”楚子蘭麵有訝色,皺眉問道:“這麽急……漠西出了什麽事嗎?”方暉點點頭道:“突厥趁亂偷襲,漠西大營南退了三十裏,現在隻能守在敦煌城了,巫馬將軍不知道還能守多久,請大將軍現在立刻就出發。”
楚子蘭心道:“我放了衛元,玉清棠知道這裏的事以後絕技不會善罷甘休,現在趕去敦煌,豈不是送死?”又轉念道:“我真是糊塗了,這一條命,送在哪裏都是送,有怎麽能棄漠西戰事不顧,決計不能讓突厥南下,禍害中原。但得活一日,就拚著命守一日就是。”當下下定了決心,點頭道:“你在這裏等我片刻,我辭了行就出發。”
池月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忽地出聲問道:“你要去敦煌?”
楚子蘭回過身,走進她身邊,說道:“你留在九霄山,自己多加保重,把傷養好了。”池月神色黯然,低聲問道:“你為何要去送死?”楚子蘭微微笑道:“敦煌城是我奪下來的,怎能再還給那些突厥蠻子。你放心,我不會死。”池月道:“如此……你多多小心珍重。”
楚子蘭點了點頭,回身走進了雲霄殿的大門。
此刻,宴會正酣,孟淵一見到他進來就大聲叫道:“楚小子,你上哪裏去了,來來來,快陪老夫喝幾杯。”
楚子蘭笑道:“今日我恐怕不能陪前輩盡興了,實在是遺憾,還望恕罪。”孟淵見他神色匆匆,“咦”了一聲,訝道:“你這是幹什麽?”楚子蘭道:“有一樁十萬火急的事,我是來跟孟前輩辭行的。”孟淵道:“難道……今晚就要下山?”
楚子蘭點頭道:“確是不能耽擱,我把郡主留在此處,還請孟前輩代為照看。”
孟淵長歎一聲道:“罷了,你去吧,老夫自會好好照看郡主。那跟你來的另一個小丫頭你準備如何處置?”
楚子蘭笑道:“這不勞前輩費心,我帶她走。”說著抱拳道:“孟前輩,就此別過了。”正要轉身,又聽孟淵道:“你得罪了玉小子,今後更要處處小心,莫像景成一樣生生被他折磨死……唉,楚兄弟,雲霄殿上下,欠了你好大一個人情!”
他笑著回身道:“楚子蘭隻是略盡綿力。隻是如果我猜的不錯,玉清棠短時間內沒有閑暇再來找九霄山的麻煩了。前輩大可放心。”
這時,四周喧鬧的眾人都已經停了下來,專注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南宮尋忽地站起,衝著楚子蘭道:“楚將軍,你如果有十萬火急的事,就騎著黑鷹去罷!”楚子蘭道:“你舍得這匹好馬?”
南宮尋笑道:“將軍要是當我是個朋友就騎去,它若能幫得上忙,也強似每天在太乙峰爬山來的好。再說……寶馬配英雄,你和那馬,原是極投緣的。”
楚子蘭頷首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清晨,九霄山以西,通往洛陽的官道上,一抹朝霞,沙塵飛濺,兩匹馬一前一後,正向著洛陽疾馳。
前麵那匹馬渾身黝黑,神健非凡,馬背上馱著兩個人。
坐在前的是泠惻,她臉上掛著幾分羞色,向著後麵的人低聲問道:“楚子蘭,你為什麽把小郡主留在那裏,卻帶了我來?”怎料風聲太大,楚子蘭聽得不清楚,問道:“你說什麽?”泠惻臉紅了紅,沉默不語。
這時,後麵馬上的方暉突然高聲喊道:“大將軍,前麵有驛站,馬跑了一夜了,要不要休息片刻?”
楚子蘭應道:“好,前麵休息。”
不一會兒,兩匹馬在一間驛站前麵停了下來,楚子蘭翻身下馬,拍了拍黑馬的脖子,對著方暉歎道:“我在敦煌養的馬,竟沒有一匹比得上它。”方暉此時已經滿頭大汗,點頭驚歎不絕:“好厲害的腳力,將軍可算是找到一匹千裏馬了……”說話間兩人已經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楚子蘭見泠惻兀自站在一邊,便問道:“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泠惻此時還是十分疑惑,一麵慢慢走過來一麵問道:“你為什麽要帶我來?”
方暉也滿腹疑問,當下也看向楚子蘭。隻見楚子蘭淡淡道:“這個,你到了洛陽自然就會知道。”說著不再理她,轉過頭對著方暉道:“我還有一事不大明白,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在九霄山的?”
方暉答道:“說來也巧,我奉巫馬將軍之命日夜不停趕到長安去給將軍報信,卻怎麽也找不到您的蹤影。朝廷說派您去泉陽賑災了。我就趕到了泉陽,正四處尋找,到了附近,剛好遇到了從九霄山撤軍的驃騎營衛將軍。”
楚子蘭歎道:“衛元倒是條漢子。沒想到他會告訴你。”挑了挑眉,又問:“他還跟你說了什麽?”方暉搖了搖頭道:“他隻說將軍在九霄山,叫我速速趕來。”
這次泠惻終於忍不住在一邊坐了,拿起桌上的壺倒了一碗茶,正要喝,忽地頓住,放下茶碗,身形一閃躲到了楚子蘭的身後。
楚子蘭問道:“你怎麽了?”
泠惻壓低聲音,神色焦急地說道:“有人來了……你好生遮住,別看我。”楚子蘭回過頭去,隻見一支馬隊正向這邊徐徐而行,看方向像是要到洛陽城裏去,為首的乃是一個年輕女子,一身紫衣,臉被輕紗遮住看不大清楚,她身後跟的人也都是妙齡少女,一行人走在路上甚為惹眼,然而一眼看去,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紫衣女子走過時側過頭看到了楚子蘭,輕輕“咦”了一聲,卻沒有勒住馬,隻是表情甚為奇怪。
此時泠惻緊緊躲在楚子蘭身側,將臉深深埋下,從官道上看過去,並沒有任何異狀。
等這隊人馬走遠,泠惻才走出來,渾身仍然在輕輕顫抖,輕聲喃喃道:“好險……她、她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楚子蘭見她這般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問道:“她們是什麽人?”泠惻歎道:“是我師姐,幸虧她們沒有發現我。”
誰知楚子蘭聽到這話,臉一沉,冷冷地問道:“你沒有看錯?”
泠惻見他麵有怒色,怯怯道:“是……是啊,是不是我又說錯什麽了?”
“好”楚子蘭冷笑道:“本來想把你交給七王爺,托他替我查出相思門所在,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到正主。”說著站起身來,對方暉道:“我先處理一事,咱們兩個時辰以後在洛陽西門會合。”
泠惻此時隻覺得渾身冰冷,盯著他怔怔問道:“你一直帶著我,就是為了找相思門?”
楚子蘭見前方的馬隊已經走遠,無暇跟她細說,跨上黑馬,淡淡說道:“你自行去吧,那日你與我們一處,沒有上山害人,我可以饒你一條性命。今後莫要再回相思門了。”他說著拍了拍黑鷹的脖子,黑鷹知意,咆哮著馬蹄揚起,向著前麵的道路飛奔而去,踏起一陣塵沙。
泠惻心裏又氣又委屈,狠狠注視著楚子蘭的背影,眼圈刷地紅了。
方暉見她這般模樣也猜到了個大概,站起身來道:“姑娘莫急,咱們楚將軍是這個脾氣,你要跟著他……就要受得委屈。”
泠惻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憤憤道:“誰稀罕跟著他不成?本姑娘現在就走!”說著一跺腳,翻身跳上了一匹馬
方暉一見之下,忙走過去叫道:“姑娘,那是我的馬!”
泠惻扁著嘴,俏臉含怒,紅紅的杏眼瞪著他,揚起馬鞭直抽過來。
方暉不得不退後了幾步,正要說話,卻見泠惻打著馬,向著楚子蘭剛才去的地方奔去了。
方暉半晌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喃喃道:“不稀罕還跟過去……”
此時,楚子已經騎著黑鷹衝橫在了相思門的馬隊麵前。
走在前頭的紫衣女子瞧著他,說道:“這位俠士,我等都是女流之輩,身上並無多少銀兩緇帛,還請俠士略微移步,讓一條路與我們。”
楚子蘭冷冷道:“我且問你一句,你可知道漓湖畔的清風丘?”
紫衣渾身一顫,頓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知道……又如何?”楚子蘭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清風丘上的雲霏香是你們下的?”紫衣女子搖頭道:“不是,我們雖然強行破了機關,上去以後清風丘的人已經都死了。”
楚子蘭冷冷盯著她道:“你說的可是真的?”紫衣女子神色安然,微笑道:“我說得並沒有一句是假話。楚少俠,我在蒼泉山莊見過你。敢問你可知道泠惻那丫頭現在在何處?”
楚子蘭見她滿麵坦然,不像是說謊,如果清風丘的人卻是不是相思門殺的,到底是誰下的手,師父現在又在何處……楚子蘭一時心中猶豫迷惘,忽聽她問泠惻,便問道:“你怎知道她和我一處?”
紫衣女子笑道:“她那日在蒼泉山莊見著你之後就整日打聽你的消息,我們去清風丘找袁雲他老人家,讓她在山下守著,她突然不見了,不是去找你了又是什麽。”忽然明白過來,說道:“剛才與你依偎在一處的那個女的,原來就是她……我還道怎麽這麽眼熟。”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們已經這般親密了,倒還真如了那丫頭的意。”
楚子蘭以前一直認為泠惻是相思門是為了將他絆住,特意派來的,這才發覺錯怪了她,正要說話,忽聽得前麵傳來一聲:“疏鏡姐姐。”隻見泠惻正策馬往這邊趕來,衝到了楚子蘭於紫衣女子的中間,將楚子蘭擋住,對紫衣女子說道:“疏鏡姐姐,你快帶著人走。”又轉過頭對楚子蘭道:“原來你懷疑清風丘上的人是我們殺的,那你先和我打吧!”說著正要掏袖箭,卻聽疏鏡在她身後輕叱道:“泠惻,休要胡來,退開!”
泠惻麵色大為委屈,一氣之下拉過馬閃到一邊,說道:“好好,我看著你們怎麽被他殺了。”
疏鏡冷笑道:“丫頭,你不是歡喜他歡喜得緊麽?整日嚷著要去找他,怎麽現在找到了,又是這個模樣。”說著也不理她,轉過臉對楚子蘭道:“楚少俠見笑了,我相信楚少俠一定會查明真相,不會錯殺一個人的。是麽?”
楚子蘭盯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好,我暫且相信你,這件事我自會細查。”說完,他拉著韁繩,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道:“泠惻……方才的事,錯怪你了,對不住。”說話間已經調轉過馬頭,直向著洛陽城奔去了。
泠惻本臉上竟盡怒色,聽他說這麽一句,忍不住更越覺得委屈,眸子裏眼淚朦朧,心裏卻早已經不再生氣,見他要走,卻覺得心痛如絞,忍不住就要策馬跟上去。
疏鏡在旁邊看著她的神色,伸過馬鞭來擋在了她的麵前,冷冷道:“泠惻,你擅自離開,該當何罪。”
泠惻心下一寒,正要說話,疏鏡又道:“我們現在要去找門主,你再敢私自走開,定要叫你嚐一嚐三生淚的味道。”
泠惻麵有怒氣,瞧著她道:“你讓開,我要去找他。”
疏鏡見奈何她不得,迅速反手就著那馬鞭點了她兩肩的大穴,長歎一聲道:“這麽膽小的一個丫頭,如今卻連三生淚都嚇不到你了……”望著她含著淚光的雙眼,心裏忽然掠過一陣憐惜,柔聲道:“傻丫頭,你莫要怨我,那楚子蘭哪裏是你能喜歡的人……唉,師姐現在就替你了結了這段緣分。也是為了免你日後傷心。”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個翡翠小瓶,從內傾出一粒碧綠的藥丸。
泠惻一見那粒藥丸,身體雖然被禁錮得動不了說不出話,腦袋卻拚命地搖著,淚珠漣漣而下。
疏鏡目光一冷,將那藥丸送進了她的嘴裏,然而泠惻隻是含著,怎麽也不肯吞下去。
疏鏡正要出手擊她穴位,忽聽旁邊想起一陣冷笑,接著是一句:“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你們羞也不羞?”
疏鏡轉過頭,隻見前麵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匹白馬,馬上坐著一個一身玄衣,錦帽貂裘的貴公子樣的少年。這人長得十分英俊,劍眉星目,眼神中帶著幾絲嘲弄,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徑直看向這邊。
疏鏡冷冷道:“這是我門派內中之事,犯不著外人來管。”“巧的很!”玄衣公子笑道:“我就是個天下第一好管閑事之人,看不慣你們欺負一個小姑娘。”疏鏡道:“憑你是誰,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
玄衣公子微笑道:“你瞧你把人家弄成什麽樣了,你是不是瞧不慣她長的比你好看,存心欺侮……”話還未說完,便聽疏鏡喝道:“小子無禮。”跟著手裏一把銀針,直直像他射去。
一刹那之間,卻不見玄衣公子怎麽動作,也不知他何時手裏多了一柄長劍,但見劍光如織,劍似遊龍,頃刻間便將所有的銀針一根不漏地擊落在地,手腕一抖,立刻又將劍收回了鞘裏,微微一笑,衝著泠惻問道:“小姑娘,我聽見你們說話了,你認識楚子蘭?”
泠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得衝著他使勁點了點頭。
玄衣公子仍是微笑,那笑卻突然帶上了三分邪氣,笑道:“原來如此,我更沒有不救之理。”眸子移開,釘到疏鏡身上,道:“你,把人交給我。”
疏鏡見他劍法淩厲,眼神逼人,心下一寒,麵上卻不動神色,秀眉微皺,淡淡道:“你要人自己過來。”說著向四周的相思門徒使了一個眼色。
玄衣公子懶懶一笑,將劍抱在懷中,道:“你要我過去可是自討苦吃,識相的話現在乖乖送過來。”
疏鏡眯起眼睛,輕喝一聲:“動手!”手中一把絲線,直向著玄衣公子射來,相思門徒也都同時出手,跟跟毒針攢射而去。
玄衣公子皺了皺眉道:“真不識相。”長劍再次出鞘,輕輕往上一挑,劍刃低鳴,四周劃了一圈,似是沒有痕跡,卻又處處有劍,竟沒有一根毒針可以近身。疏鏡見他劍術深不可測,微微一凜,一拉手中的絲線,高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玄衣公子眼神一變,劍走偏鋒,劍刃刺過之處,將暗器直擊回去,冷笑道:“我天涯浪子一個,不足掛齒,不過……你們要是再打我就不客氣了啊。”
疏鏡聽到“浪子”兩字,神色有異,揚了揚手道:“停。”
話音一落,相思門徒紛紛住了手。
玄衣公子點頭微笑,甚為讚許,道:“這就對了,我不是來要你們命的,何必自個兒往刀刃上碰,快把那丫頭送過來是正緊。”
疏鏡道:“我知道你是誰,你為何一定要與我們為難……”一字一頓地道:“七王爺。”
玄衣公子哈哈大笑道:“你那隻眼睛看見我與你們為難了?你欺負我兄弟的女人,還怪我不給你方便?”忽地臉色一沉道:“既然知道我是誰,還不交人?”
疏鏡心下猶豫,她知道此人乃是當今皇上的七弟,深受帝君寵愛,年方十九就被封為王爺,盤居洛陽,這倒在其次。值得顧慮的是此人俠氣幹雲,性格狂放,最愛結交五湖英豪,江湖中的遊俠,沒有哪個提到七王爺,不翹起大拇指,說一聲“好漢”的。若是得罪了他,在這洛陽自是寸步難行,就算放眼江湖,也不知道要招致多少不必要的麻煩。思索半晌,隻得說道:“七王爺既然執意要人,我等也不好阻攔。”說著牽起泠惻的馬韁,慢慢策馬走到七王爺的白馬前,淡淡道:“隻是王爺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若再讓我們撞著了她,還是要照門規處置。”
七王爺接過泠惻的馬韁,笑道:“我護不了一世,楚子蘭卻護得了。先說好,你們以後要找找他去,莫要糾纏我。”疏鏡冷笑道:“我聽說七王爺是個敢作敢當的真英雄,今日一見卻是徒有虛名……你還怕了我們不成?”本以為他必會動怒,卻見七王爺隻是微笑,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幾時說我是英雄了?你當這勞什子是好當的嗎?再說了……我最怕的就是別人糾纏不休,尤其是女人。”說著牽起泠惻的馬韁,調轉馬頭,揚了揚手道:“就此別過了,青山綠水,再見無期。”一麵說,一麵打著馬在前頭慢慢地走了。
疏鏡身後,一位相思門徒忍不住出聲道:“師姐,你怎地如此怕他?難道我們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他麽?”
疏鏡搖頭道:“你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曆,得罪了他對我們決計沒有什麽好處,再說,咱們這次有要務在身,還是少招惹麻煩了。”停了停,又道:“從此以後,當泠惻是叛徒,誰見到她,格殺勿論。”
七王爺拉著那匹馬在官道上走著,他回過頭衝著泠惻問道:“你知道楚兄現在在何處?”卻見泠惻睜大了眼睛盯著他,好像想說什麽,再一看她的手腳,才知是渾身被點了穴,當下回手將她身上的穴道一一解開。
泠惻能活動了以後,立即將口中含的一枚碧綠的藥丸吐了出來,對著七王爺道:“多謝你了……你認識楚……楚子蘭?”
七王爺點了點頭,道“我不認識他救你作甚?”心裏卻對那丸藥大感興趣,又道:“這是什麽藥?”泠惻此時尚心有餘悸,道:“是聚散丹……人吃了以後就什麽也不記得,變成傻子了。”轉回頭,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好險。”
七王爺頷首道:“這藥倒是有趣……”劍眉一挑,又道:“你打死不願吃,是不是不想忘記楚兄?”
泠惻麵上一紅,忙開口道:“我是怕變成一個傻子。”七王爺笑道:“我不信你,一會兒定要告訴楚兄,你為他命都不要了,不是傻子又是什麽。”見她又要爭辯,麵色一變道:“被你這一打岔,險些忘了正事,你知不知道楚兄現在在哪裏?”
泠惻道:“師姐逼我吃藥以前他剛走,該是進城去了。”七王爺問道:“洛陽城?”泠惻點點頭:“是衝著那邊去的,他走得急,像是有什麽要緊事。”七王爺微微一笑道:“去洛陽城……那必是找我去了。”
泠惻臉一沉,道:“他若是找你去了,你現在在這裏,不是讓他撲個空麽?”七王爺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是幫他救他女人嗎,便是晚點他也不會怪我,走罷!”說著在馬背上加了一鞭。泠惻雙頰紅透,道:“我、我才不是……”見他跑遠了,隻得止住不說,加鞭趕了上去。
兩人趕回洛陽城內的王府以後,果然就聽見侍衛說楚將軍曾經來過,但是隻等了一會兒就走了。
七王爺皺眉自言自語道:“楚兄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性急了……”又對侍衛道:“楚將軍可說過還會再來?”那看門的侍衛搖搖頭,一臉茫然地道:“楚將軍來的時候,剛好風雅閣花魁娘子的轎子經過,楚將軍看見以後就跟了過去,什麽也沒有交代小的。”
七王爺失笑道:“你說楚子蘭去風雅閣了?沒看錯?”侍衛道:“屬下看的清楚,確實是風雅閣的花魁織月姑娘。”
泠惻納悶道:“風雅閣是什麽地方?”七王爺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不告訴你比較好,免得你拈酸吃醋。楚兄以前除了打仗什麽都不知道,怎麽這次回來轉性了……連風雅閣都去了。”頓了頓,對泠惻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他揪出來。”他一麵說著,一麵對侍衛道:“你把這位姑娘待到王府裏去,好好伺候著,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