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芽一愣,“嗯?”

“春喜沒有姐姐啊,家裏隻得一個哥哥,被分在莊子上收租子呢,”春福道。

“呃——”雲小芽皺眉,“也許……是堂姐表姐之類的?”

她清楚的記得,那日她問春喜怎麽能和鷺鳴苑那邊通上話時,春喜告訴說,她的姐姐就在鷺鳴苑當差!

“堂姐表姐?”春福卻還是搖頭,“不可能,她們兄妹是小時候逃荒,受了人牙子的騙被賣進的趙府,便是連自己真名實姓家是哪兒的都不記得了,又哪裏會有什麽堂表親戚在這裏呢?”

“這樣啊?”雲小芽心裏就咕咚一下,她回想起那日春喜告訴她自己有個姐姐在鷺鳴苑時,她就覺得有哪裏不對,此時聽了春福的話,雲小芽心裏疑慮更深,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了解春喜。

進鳳棲苑後,春喜和春福是派來伺候四個屋裏人的丫頭,雲小芽和她其實並無深交,可是她竟然會在自己被關柴房時,冒險來給自己送吃的。

當時看著是素昧平生之人的雪中送炭,但此時想來,卻……

雲小芽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然而她又理智的提醒自己,所有的讓自己疑惑的這些,很可能隻是誤會,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太早的懷疑春喜,這對春喜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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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兩個少爺同時要出很久的遠門,那三天幾乎是在人仰馬翻中度過的。

但趙廷琛和趙廷深的車馬仆從卻相差甚多,趙廷深除了自己乘坐的馬車外,還帶了幾大車的用品,在大批的護衛隨從簇擁下,呼啦啦的去了。

而趙廷琛除了一輛外貌簡樸的馬車,就隻帶了一車物品,外加小七三寶等五六下隨身服侍的下人,一早出門,往揚州而來。

一早在家門口,兄弟二人拜別父母各自道別時,趙廷深笑得意味深長,“廷琛,此去揚州雖隻是押運個糧草,卻也是一刻不能疏忽的,可要小心。”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若不是織造府的官員太過刁鑽難纏,怕你應付不了,這運梁草的事,本該我這做哥哥的去才是。”

“多謝大哥關懷,”趙廷琛笑得極真誠,“我平日裏行事魯莽,織造府供蠶絲還是禦用上的大事,自然還是大哥去更穩妥。”

“是嗎?”趙廷深笑吟吟的看著趙廷琛,眉頭卻微微蹙起,趙廷琛看在眼裏,心裏暗笑,隻供一拱手,便上了馬車離去。

馬車外表簡樸,裏麵卻布置得很舒服,除了最裏麵是張小榻,鋪了厚厚的褥子可躺可坐外,還放了一排小箱子,裏麵放滿了零嘴吃食兒等物,雲小芽跪坐在車簾口,將一個銅盆小心的往趙廷琛跟前挪了挪,銅盆裏是一隻小炭爐,炭爐上還放著個小茶吊子,熱熱的溫著茶。

這是雲小芽想出來的辦法,天氣冷,馬車奔走疾馳的時候還會帶進冷風,雖說可以有被褥圍裹,想喝口熱茶卻難,炭爐放在銅盆裏,就算顛翻了也隻翻在銅盆裏,不會燒燙到馬車裏的東西。

趙廷琛歪在

被子上,凝神聽著外麵已出了城,嘴角才溢出笑來,趙廷深是個極聰明的人,想來此時已回過點味兒來了,但木已成舟,他再想反悔也已是遲了。

想到趙廷深發現被他擺了後的惱羞成怒,趙廷琛心情就大好,他看看那小炭爐,再看看雲小芽,就含笑問,“這是你弄的?”

雲小芽忙點頭,“是。”

趙廷琛將手伸到炭爐上烘了烘,那熱氣熏得他骨頭都快酥了,他就朝那小榻上一躺,招手示意雲小芽將炭盆往他跟前挪了挪,他便愜意的將手攏在火盆上烘著,便笑吟吟問雲小芽,“去過揚州沒有?”

雲小芽老實的搖頭,“奴婢長這麽大,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外的四方庵。”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趙廷琛念道,“揚州是蘇杭以外的另一個天堂,隻可惜,我們可能等不到三四月裏春暖花開的時候,否則你隻怕就不舍得回來了。”

雲小芽看看趙廷琛,“二少爺,這次的差事……”

臨走前,杏兒已將此行的凶險跟她都提點了,杏兒命她無論如何都要伺候好趙廷琛,並一定要多加留意,不能讓別有用心之人靠近趙廷琛。

這讓雲小芽既緊張又驚恐,她本就是膽小不敢惹事之人,杏兒猛不丁的將這麽大一擔子壓在她身上,生生將她嚇得直發懵。

趙廷琛嘴角的笑意就一點一點的收起,“怎麽了?”

雲小芽咬一咬唇,“杏兒姐姐說,此次去揚州,其實很凶險。”

“去哪兒不凶險?”趙廷琛眯眼反問。

雲小芽不說話了,她知道趙廷琛生氣了。

自家主子喜怒無常又不是一天,雲小芽其實也習慣了,她拎起茶吊子給趙廷琛倒了杯熱茶,雙手捧送到趙廷琛的麵前,半是發誓半是表態的道,“奴婢知道世道艱難,去哪裏都不容易,奴婢隻願以微薄之軀,誓死護衛二少爺。”

“哼,”趙廷琛卻隻是冷哼一聲,也不接那茶,冷冷道,“收起你的小算盤,你是誰的人本少爺不管,但你要記住,你的命在我的手心兒裏攥著!”

他這話分明是刀,噗的一聲直插進雲小芽的心裏,她端著茶的手輕輕一顫,那茶便潑了出來,盡數全濺在了她的手背上,才從茶吊子裏倒出來的茶水滾燙,雲小芽的心裏卻冰涼。

他根本就沒信過她,卻非要在這樣的時候將她帶在身邊,必定是別有用意的了!

雲小芽苦笑,她也不分辨,將茶杯放到靠近炭盆的地方不讓它涼了,自己去將柑橘取了兩個來煨在炭盆邊,笑道,“杏兒姐姐說二少爺喜歡吃柑橘,一會兒煨熱了,奴婢就剝給二少爺吃。”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趙廷琛怒了,他一伸手將雲小芽拎了過去,湊到她的鼻子前低喝,“你敢無視本少爺的話?”

雲小芽有些怕,卻又沒那麽怕了,她垂下眼皮,道“奴婢辯無可辯,不如不辯。”

她分明是一副逆來順受任趙廷琛宰割的樣子,卻讓趙廷琛有種無可

奈何找不到突破口的感覺,他愈發惱羞成怒,對雲小芽磨著牙,“你……你實在太狡詐了。”

“二少爺過獎。”

“你混賬,”趙廷琛將雲小芽狠狠一推,雲小芽“啊”的一聲低呼,整個人被摔在了榻上的棉被堆裏,下一瞬,趙廷琛拎著她的衣領子拽起她,向她森森冷笑,“你是不是因為幫我洗脫了殺紫蓮的嫌疑,就是大功一件,我就不會再懷疑你了?雲小芽,我若是你以為的那麽傻,我還能活到現在嗎?”

“兒少爺,你……你放手,”雲小芽被領子勒得喘不過氣來,她努力的去掰趙廷琛的手,趙廷琛是練武的人,手上的力氣奇大,哪裏是她掰得開的,隻聽刺啦一聲,衣領子竟被撕開了,露出了雪白豐腴的酥胸……

雲小芽嚇傻了。

盯著雲小芽胸前的雪白,趙廷琛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卻慢慢的變得熾熱起來,他輕輕鬆手,放開了雲小芽的衣領,雲小芽才想要去拉回自己的衣領子,他的手卻被她更快,直向她的胸前伸來……

“啊——”雲小芽驚得魂飛魄散,她才要伸手去擋,趙廷琛已一把扯下了她掛在脖子上的玉牌,飛快的掃了一眼後,他一把掐住雲小芽的脖子,齒間盡是殺氣,“說,你怎麽會有這個?”

他下手極狠,雲小芽被掐得說不出話來,她看著他手裏的玉牌,流著眼淚拚了命的掙紮,“這是……是……是六姨娘給我的……”

“六姨娘?”趙廷琛手下微微一鬆,“你是說……那個被關在北偏雜物房裏的瘋姨娘?”

“咳咳……”雲小芽涕淚交流的咳了半天,終於順過了氣,她點點頭,“就是她,奴婢昨兒去看她的時候,她給我的,說是護身符,辟邪用的。”

“她居然——肯把這個給你?”

趙廷琛收回了手,眼裏盡是疑問,他看看雲小芽,再看看那玉牌,就從衣領子裏拽出個絲繩係著的玉牌來,將雲小芽的這塊和他的那塊放在一起一對,雲小芽大吃一驚,兩塊玉牌竟然一模一樣!

“這是……”雲小芽瞪大了眼,驚得說不出話來。

趙廷琛默默對著這兩塊玉牌看了許久,才問,“六姨娘給你這塊玉牌時,說了什麽?”

雲小芽搖頭,“她隻說讓我伺候好二少爺,說這塊玉牌是她從小兒就帶在身上的,可以辟邪,要我一定要隨身帶著。”

想到六姨娘,雲小芽很是有些無奈,昨兒她因想著這一去揚州來回不知道多久,就想著給娘親留個信兒,於是借口要去大廚房取點燕窩,便出鳳棲苑,去了北院。

北院裏,待她最親的王大娘卻往聽鬆苑送東西去了,雲小芽想了想,就先來看六姨娘。

天氣變冷,六姨娘這裏卻還是衣單被子薄的老模樣,雲小芽便找到管事婆子,送出一隻銀鐲子後,抱回了兩床厚棉被和幾件粗布棉襖回來,給六姨娘又洗又曬又鋪的忙了半天,不同於往日裏的嬉笑瘋話,這一次的六姨娘不笑不鬧,極安靜的坐在屋子角看著雲小芽忙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