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芽忍不住往後一縮,戒備的看著香蘭,“姐姐,你……”

香蘭已將托盤放在小圓桌上,托盤內有一碗粥一塊麵餅,兩樣小菜,還有黑糊糊的一碗什麽湯汁,隱隱散發出一股藥味。

她將那碗湯汁端過來,向雲小芽道,“這是趙公子讓我給你熬的藥,說你著了風寒,還讓我給你煮雪蛤粥,”說到這兒,香蘭促狹的一笑,“噎——他對你可好的很呢!”

雲小芽的臉就紅了,麵對那碗藥,她尷尬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香蘭看著雲小芽拘窘的樣子,抿嘴笑了,戲謔道,“傻妹紙,還害羞,被主子寵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雖是爺,可說起來也是你男人啊,寵你還不是應該的?”

這一句“男人”讓雲小芽徹底鬧了個大紅臉,作為趙廷琛的屋裏大姑娘,雲小芽自然知道就是香蘭說的這個理兒,但她心裏憋著個疙瘩,是以死活不願往那方麵去想。

眼見這藥若再不喝,香蘭的話隻怕就越說越多,雲小芽忙接過碗來,一口氣喝幹,那藥極苦,她齜牙咧嘴的想找口水漱漱口時,趙廷琛就進來了。

趙廷琛穿著一身黑色的兔毛大氅,頭上戴著同色的錦緞棉帽子,他將手伸到炭盆上烘了烘,就將大氅脫下往架子上一丟,回頭問雲小芽,“你怎麽樣?”

他目光關切,這邊香蘭又抿著嘴兒笑得意味深長,雲小芽窘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她忙點頭,囁喏著道,“我……奴婢好多了,謝謝爺掛念。”

說罷就起身去接他取下來的帽子,卻被趙廷琛拉住,順手就撫上了她的額頭,繼而就皺眉,“還有點熱,嗯,”他回頭看向香蘭,“香蘭嫂子,麻煩你再燒點熱水來。”

“好咧,”香蘭清脆的答應一聲,朝雲小芽擠了擠眼睛,轉身去了。

雲小芽托著他的帽子,羞得不敢抬頭,趙廷琛已去炭盆邊坐下,拿起本張冊子看了起來,邊吩咐,“快用早飯罷,吃了東西才好的快。”

雲小芽回頭看向趙廷琛,她很想問問他,昨天夜裏他們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麽?張了半天嘴,她到底沒敢問出來。

應該沒有什麽吧,她想,否則他便該發現她已不是處子,還不將她扔進河裏喂魚呢麽?

這麽一想,她揪著的一顆心竟不知是該放下還是繼續提著,拿了個罩子罩在炭盆上,再將那棉帽子置於罩子上烘著,不一會兒,果然就見棉帽子上冒起絲絲白氣來,果然是浸了汗水濕氣了的。

趙廷琛看看那帽子,再看看她,說了句,“你倒細心。”

雲小芽端著粥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也不敢問趙廷琛早飯吃了沒有?聞聽趙廷琛的話,她忙道,“奴婢剛剛聽外麵有人說:二少爺射了兔子回來。就想著二少爺既是出去打獵了,必是要運動出汗了的,這帽子若不烘一烘,二少爺再要戴時,就會冷著頭了。”

“嗯,”趙廷琛點點頭,便也不說什麽,一時他看

帳冊她喝粥,屋子裏安靜得隻聽得見翻書聲。

不多一會兒,香蘭就喚三寶幫忙搬了桶熱水來,趙廷琛吩咐雲小芽,“霜前冷,雪後寒,你這幾日就別出艙房門了,等身子好透了再說。”

香蘭和三寶聽了,就相視一笑,雲小芽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索性低了頭,悶悶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

後麵的日子,雲小芽果然就乖乖的窩在艙房內不出門,偶爾實在悶了,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窗前透透氣。

每天晚上入睡時,她都努力的把自己團成一團,盡量讓自己離趙廷琛遠一些,換來的卻是趙廷琛的嗤之以鼻,“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瞧你那沒胸沒屁股的,是女人嗎?”

雲小芽又羞又怒又無言以對,相比於鳳棲苑裏那些身形婀娜容貌姣好的女子,雲小芽確實很普通!

可普通歸普通,有本事,大少爺成親那夜,你別把我當成別人啊!

怒歸怒,不敢說,她蜷著身子一邊腹誹一邊慶幸,長的不好看也有不好看的好處,最起碼……勾不起人的興趣!

至於大少爺成親那一夜,是因為趙廷琛喝多了,所以有毛就是鴨!

整整三天,雲小芽才能出門,雪早已停了,但河裏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船是無論如何也行走不了,趙廷琛倒不見著急,反而劉船主幾個火急火燎。

“這怎麽好,年裏到不了揚州了,家裏還盼著回去過年呢,”

雲小芽正攏著棉大氅站在甲板上曬太陽,聽劉船主在不停嘀咕,好奇的問,“你家在揚州?”

“是啊嗬嗬嗬,”劉船主嗬嗬的笑,“雲姑娘可以去我家玩兒去,我家門口兩棵大槐樹,可好認了。”

“嗯,一定去,”雲小芽客套著。

此時正是日至當中,太陽暖融融的曬下來,令雲小芽有些昏昏欲睡,她正想著要回艙房裏休息,忽聽身後有個低沉的嗓音道,“在下李湛,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雲小芽忙回頭看時,就見身後站著一個身材挺拔麵容英俊的男子,他臉上的疤痕令雲小芽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自己從河裏救上來的那個人!

“你……你能起來了?”雲小芽大喜,雖素不相識,但相遇便是緣分,雲小芽費那麽大工夫求趙廷琛救下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心思沒有白費。

李湛深深的看了雲小芽一眼,清淺笑道,“眾人兄弟對在下照顧周到,在下已能下地行走兩三日了。”

雲小芽就點點頭,“那……公子是哪裏人氏,怎麽……怎麽會……”

話問了一半她便頓住,想了想,就覺得還是不要問的好,她就笑著搖頭,“罷了,相逢不問歸處,公子安好便是萬幸,我也不問公子緣由了。”

陽光映著雪色,襯得李湛的臉愈發蒼白,然而他眼裏卻有什麽飛快的一閃,繼而就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是梁州人氏,尋親路上遇

了強盜,被打傷昏迷後扔進的河!”

“這樣啊,”雲小芽頓時憤怒,“這青天白日的天子腳下,竟然會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太可恨了。”

李湛輕輕點一點頭,目光卻轉向了艙房,他看似容色清淡,可不知道為什麽,雲小芽總覺得他身上有股子淩厲之氣。

想來……是他臉上那道疤痕太過猙獰的緣故吧,雲小芽想。

順著李湛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艙房外,趙廷琛正束手而立,冷冷的看著他們。

雲小芽就嚇了一跳,趙廷琛這表情分明就是不高興了,可是他在不高興什麽?

不高興她和李湛說話嗎?

不管是什麽,趕緊回艙房是要緊,雲小芽向李湛點了點頭,就趕緊來到趙廷琛跟前曲一曲膝,“爺!”

趙廷琛卻不看她,隻向李湛道,“公子的身子既是好了,可能上岸行走了?我這船小人多,可是供不起李公子這大佛呢。”

他話裏極不客氣,雲小芽一聽趙廷琛竟然直接趕人了,心裏咯噔一跳,但她看看趙廷琛的臉色,再回頭看看那李湛,便咬著唇沒敢吭聲,她之前求趙廷琛救李湛便已是觸了趙廷琛的底線,等李湛一能動彈就讓他上岸,是當時自己對趙廷琛的承諾。

她向李湛使著眼色,讓李湛聰明點兒,向趙廷琛說幾句好話求個情,這冰天雪地的,他哪裏能走。

不想李湛居然一點也不強求,聽了趙廷琛的話,他向趙廷琛拱一拱手,“打攪趙公子多日,李某一直很忐忑,既是如此,今日就別了罷,山高水遠,他日再遇之時,李某必報趙公子和雲姑娘的救命大恩。”

李湛這麽幹脆,倒讓趙廷琛有些意外,然而趙廷琛隻是微微一頓,便立刻笑了開來,吩咐小七去廚房裏取了些饅頭,又封了十兩銀子交給李湛,拱手道,“趙某寒微,區區薄費,不過聊表心意,祝李兄一路平安了。”

李湛看看銀子和饅頭,也不客氣,一伸手接了過來,就向眾人告辭。

滿船的人都覺得把這麽個重傷未愈的人此時趕下船太不合適,可滿船的人卻又沒一個敢出言求情,當李湛告別到雲小芽跟前時,目光深邃,無限謝意!

雲小芽十分後悔,好好兒的自己拉著他說什麽話呢?若是早早兒的讓他回倉房裏歇著,讓趙廷琛看不見,趙廷琛又哪會在這時候趕他走呢。

可再後悔也沒有用,雲小芽隻得曲一曲膝,“李公子一路小心了。”

那邊劉船主已劃過小船來,載著李湛向岸邊送去,岸上人並不多,偶有幾個村婦提著東西踩著雪到河邊來洗,看一眼停在河中的船,滿臉的好奇。

“怎麽?舍不得他走?”

雲小芽正看著李湛的背影出神,耳邊突然傳來趙廷琛的磨牙聲,她頓時一驚,繼而臉如火燒,忍不住低聲抗議,“二少爺,您……”

趙廷琛卻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就轉身進了艙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