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試試
“我花心嗎?”光頭西施捧心狀問左手邊坐著的凡瑀。
“花。”凡瑀敷衍道。
“靠。”光頭罵了一聲,轉頭又問向坐在自己正對麵的阿辰,“我花嗎?”
“花。”阿辰專心啃蹄子,頭都不抬。
“操!”光頭仍然不死心,把目標轉向右手邊坐著的方濤,問,“你說,哥哥我花嗎?”
方濤拿紙巾抹了一臉,又拿根牙簽剔了剔牙,用塑料筷子敲敲桌子,衝飯館裏不停來回奔走的服務生喊道:“老板,再起個白菜。”
“別裝沒聽見。”光頭憤憤,“快說。”
方濤吸吸鼻子,極不耐煩地衝光頭說:“你咋就那麽像我那妞兒?每月總有幾天愛追著我問‘你愛不愛我呀’‘你愛我多深啊’煩!”
光頭被噎的說不出話。
凡瑀轉過頭來,阿辰放下蹄子。
倆人同時朝方濤翹起了拇指。
今天光頭失戀,或者說再一次被甩。
人左臉上那一大紅巴掌印到現在還沒能消掉,用阿辰的話就是一線條流暢紋路清晰的浮雕。
問其原由,光頭雙手一攤,無辜加純真,說:
那妞兒手勁大,給扇忘了。
你瞧,你都失憶了你還記得你花。
看,連你自個都不相信你自個,說別的不全白饒嘛。
算了。忘就忘了吧,沒了衣服咱們還有手足不是?
所以今天下午收到光頭要請客的消息時,凡瑀就知道今晚又得陪人鬧騰了。
寒風臘月的,凡瑀跟阿辰來到這家小飯館時另倆爺們早已吃得滿腦肥腸。
反正自己來也就是湊數的,凡瑀倒無所謂,安靜地坐在一邊充個人頭。倒是阿辰嚷著餓,不依不饒地說要再來盤蹄子。所以這次吃飯同往常一樣:
凡瑀一如既往的不動筷子;
阿辰一如既往的專挑肉吃;
方濤一如既往的胡吃海喝。
隻有光頭一人以45°角純潔的目光仰望天花板吊頂上那些灰撲撲的蜘蛛網。
看似神情呆滯,實則內心悲憤。
“飽了。”
方濤終於把鍋裏能撈幹淨的都撈幹淨了後‘啪’把筷子往碗上一放。然後他從上衣兜裏摸出煙,扔在狼籍的桌麵上,拍著大腿:“哎喲。那誰,今晚謝了啊。”
看著隻剩層湯的鍋底,光頭咬牙切齒。
“你說,是兄弟重要還是火鍋重要?”
“火鍋。”方濤不假思索。
“就不再考慮一下?”
“不了。”剛說完,方濤頓了一下,改口,“不過你肯再包頓宵……”
“你妹!”光頭掀桌,“老子白認你當兄弟二十年!”
“誰叫你的青春不值錢。”
“你腦容量也就在249和251之間。”
“呃、二百四十……你丫的!”
“算了,我不跟你們這些腦子裏全是鹵煮的人計較。”光頭一副恨鐵不成地說道,“瞧你們這點追求,就不能學學人凡瑀?”
方濤瞥了眼擺出沒我事兒態度的凡瑀,抓抓腦袋,說:“抱歉,我是純一。”
“草稿沒打就出來跑火車,咬到舌頭別到處喊疼。”
“爺我命大你嫉妒?”
“不嫉妒不嫉妒,嫉妒別人長自個針眼的事兒我從來不做。”
“大爺的!說誰不幹淨呢?!”
“誰搭腔說誰嘛。”
“你說你這樣,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半死不活浪費人民幣,何用?”
“比你好,不至於死後連個地兒都沒,裝個盒子往半空一灑也就完了。”
“你們。”光頭舉杯猛灌了一杯酒,“是來擠兌的還是來安慰兄弟的?”
“你說安慰兄弟,安慰是什麽咱知道,可兄弟又是什麽?”
“你真是我黨最優秀的戰士,比劉胡蘭還劉胡蘭啊。”
“那是,我時刻準備著。”
“少扯皮!”
其實光頭失戀不叫大事兒,等他不失戀了才叫大事兒。這是實話。
光頭很花。
具體有多花光頭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沒花呢就被人砧板上釘死了。
那話怎麽傳的來著?哦,跟光頭睡過的女人從天|安門排到了東方明珠,但具體那些女人們排起隊來有沒有京滬鐵路那麽長大夥兒就不得知了。
我很專情。光頭不止一遍的跟人抗議過。
你沒睡醒。眾人不止一遍的跟光頭說道。
四人是一胡同長大的,當時跟在他們一群小屁孩後麵的還有一小女孩,好多年沒見了,聽阿辰說人和她老公跑上海發展了。
而這些人裏隻有年紀稍長的凡瑀一個人考上了大學然後按部就班地混到現在。
眼前方濤還在擠兌阿辰,同時倆人也在安慰光頭,隻有凡瑀一人在旁發呆。
其實每次幾人湊一塊,無非就是吃飯→扯蛋→喝酒或者是扯蛋→吃飯→喝酒,所以到最後,四人中肯定要趴下倆個。
“我真隻想找一個能陪我安靜過日子的。”光頭晃著酒杯,瞳孔聚焦已經渙散,“真的真的。要求一點都不高。我想要個女人,能陪咱每天晚上……”
“每天晚上?你說,是要三百還是五百的?”方濤向已經微醉的光頭吹了一口煙。
“濤子你媽個逼——”光頭揮手掃開煙味,“操他媽的,就沒句人話。”
“人那狗嘴你還承望能吐啥子?”阿辰舉著酒杯進了光頭一杯,“沒事兒沒事兒,三條腿的少,兩條腿的滿街跑,不愁。”
“你這純屬貶低別人抬高你自個。”方濤瞪著阿辰,“你以為人都像你一樣給人養著?!”
“被人養著怎麽啦?我願意呀~”阿辰也不臉紅,厚著臉皮說,“我就喜歡被庾昀在家養著,你嫉妒?有本事你也找一個啊。你找啊你找啊,哈哈!找不到吧~說來說去,還不是眼紅咱家庾鬼嘛~”
看阿辰那副小人得誌的得瑟樣,方濤就恨得牙癢癢。
凡瑀不理會麵前兩人的擠兌加安慰,拿出自帶的紙巾把飯館裏的玻璃杯裏外都擦了個遍。完了又找老板要了杯開水,一點點的把杯子裏外又燙了個遍。
最後他才肯拿過擺在桌上沒怎麽喝過的二鍋頭,給自己滿上。
見狀,光頭萬般無奈地摸摸自己那顆鋥亮的禿瓢腦袋,借著酒勁才敢問凡瑀:“凡瑀。你說。為毛老子身邊總有那麽多變態?!”
“誰叫你有雙變態的眼睛連同著心靈。”阿辰晃著腦袋,再次給自己空杯子滿上。
“誰叫你長得醜。”方濤拿筷子夾著花生一顆顆地扔嘴裏吧唧。
“誰叫,”凡瑀衝光頭道,“你智商它姓二。”
頓時,光頭眼前一片漆黑。
方濤阿辰同時端起麵前的杯子。
倆人對凡瑀,隔著空氣,虛敬了一杯。
幹了。
阿辰已經對不準杯子倒酒了,而光頭也把筷子當煙抽了。
而正對著坐的凡瑀和方濤倆人眼睛亮的跟沒事人一樣,瓶裏的酒還剩一半。
方濤邊把光頭嘴裏叼著不放的筷子抽出來邊對凡瑀說:“最近幹嘛呢?不見人影。”
“沒見我腿?傷了。”凡瑀說著,伸手也拿過阿辰手裏的酒瓶擺在自己這邊。
“阿辰說你已經沒事了。”
“嗯。”
“那最近在家養傷呢?”
“嗯。”
方濤拿杯口輕撞了一下凡瑀的杯子:“喝完這瓶換別的?”
“得了吧,別待會找不著回家的路。”
“沒關係啊,咱今天就躺這兒了,我付開房錢。”
“不要。”
“說真的,咱倆湊對兒過日子怎樣?”方濤眯起眼,說。
“你做|愛帶不帶套?”凡瑀問個看似不沾邊的問題。
“不帶。”
“那滾吧。”
看著凡瑀麵無表情的臉,那正經的,著實讓方濤產生一種自己就一衣冠禽獸錯覺。
“該散了吧。”凡瑀瞥了眼已經開始說夢話的光頭。
“嗯。”方濤掏出手機,“我喊庾昀來。”
按照慣例,倆人先打電話給庾昀,叫人把醉成不省人事樣的阿辰弄回家。在等庾昀過來的這段時間裏,凡瑀和方濤拿碟裏的花生下酒,把瓶裏餘下的白酒喝完。
嘈雜的排檔架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回穿梭。
外麵的桌子就搭在人行道上,角落裏化了的雪水和打翻菜盤裏的湯水混在一起。
飯館裏那個帶了雜音的廣播不停地播放著奇怪的音樂。
方濤看著眼前臉色格外慘白的凡瑀,眯起眼睛,笑的有點曖昧。
“老實交代吧。”
“?”
“別裝了。坦白從寬。醫院裏怎麽回事?”
鍋底的湯已經凍上了。
凡瑀隔著狼籍的桌麵盯著方濤,而對方隻是笑著。
“打小我就見你夠無聊。到現在還是這樣,這叫什麽?三歲定八十?”
“打小我就見你夠腦抽,現在不還是這樣?挺聰明的一人就是繞不過彎來。”
“哦?”
“你瞧,你都彎的沒邊了,還跟一直的玩的那麽開心,你說這算啥?撞豬上了?”
“不是。”凡瑀從方濤扔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是給豬撞了。”
方濤似乎也想再抽出根煙來,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隻好罵了聲:“操!”
“操誰?”
“你說呢?”
“我還是那豬?”
“你就免了。把那豬牽來我絕對操。”
“不用。”凡瑀打火點煙,“右轉,操吧。”
盯著已經趴在桌子上混沌不清的阿辰,方濤麵色古怪。
接著,他看凡瑀的眼神也變了,帶了些難以置信。
“你還信他倆這套?”
“想試試。”
說完,凡瑀目光平靜。
先湊一對,然後別的再說。各退一步,其實也不算難。
阿辰和庾昀這樣的,都能磕磕絆絆地一路走來,自己沒理由不可以。
凡瑀想的很簡單,他也沒指望能有第二對庾昀和阿辰這樣的人了,取之其次,找個相對安分點的湊合。崔明這人是厭了點,可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人還算清楚。
“那咱們打個賭怎樣?”
方濤笑著。
在室內慘淡的燈光承托下那個笑容顯得格外詭異。
“說。”
“你現在叫他來,計數。”方濤掏出手機擺桌上,“當年庾昀十分鍾內可就趕來了。”
“幼稚。”
“你想個不幼稚的。”
“我懶。”
“合著你的人生就這點追求?!”方濤忍不住了,“一個柴駿就把你整成這樣了?”
“怎樣?”
“人披紅妝你披袈裟我都沒話說,可你現在擺明了亂糟蹋!”
“你說怎麽叫不糟蹋?”凡瑀冷笑,“跟柴駿好?”
方濤一時語噎,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瞧。咱們都覺得阿辰二,但結果他是最靠譜的。抱上庾昀這一大腿,夠他樂一輩子的了。”凡瑀對著空紙杯彈了彈煙灰,“然後我呢?光頭呢?還有濤子你呢?咱們現在算什麽?”
方濤灌了一杯酒,仍舊沒說話。
“那個人是爛了點。”凡瑀笑了笑,“可我也沒好到那裏去。”
其實崔明在醫院裏把凡瑀推倒風口浪尖上時,也等於斷了他自己的後路。
行動表決心。醫院裏那出崔明大概就是這意思。
崔明都敢陪凡瑀走這條路,凡瑀沒理由逃脫。
方濤還想說什麽時庾昀已經來了,見此,方濤終歸還是什麽都沒說。
庾昀走到他們這桌前,一看到趴在桌子上的阿辰就皺起了眉。
“別皺了。”方濤不屑,“他才喝半瓶沒到。”
方濤都這麽說了,庾昀也就沒好在吱聲。
凡瑀把沒抽完的煙掐了,說:“你們先走,我留下來結賬。”
“你這腿怎麽辦?”方濤盯著凡瑀還打著石膏的腿。
“我待會叫人來接。”凡瑀說,“濤子你先把光頭送回去,沒錢從我包裏拿。”
“得了,不用。”方濤架起阿辰,塞給庾昀,“喂。接著。”
庾昀接過阿辰後,看著凡瑀說:“我把車開來了,一起走?”
凡瑀搖搖頭,說:“我還有約,你們路上小心點。”
“行,走了。”方濤架著光頭跟凡瑀打了聲招呼便走出了飯館。
庾昀看了凡瑀一眼,迎上對方沒波動的視線,庾昀皺了皺眉猶豫了下後也架著阿辰走了。
又隻剩一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沒啥說的,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