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啊,你咋這樣了?臉咋白成這樣?組裏誰虐待你了?我替你找他算賬去!”趙千秋一如既往的浮誇,隻是蕭楚已經累的沒力氣和他扯皮,隻想趕快把這廝打發走,好回去睡個好覺:“化妝師化得特效妝,我什麽事也沒有。”

趙千秋“嘿嘿”一笑,一副“我知道我就逗你玩玩”的神情,他將身後的姑娘拉到前麵:“這是夏如冰,工作室剛簽的姑娘,剛大學畢業,漂亮吧?”趙千秋一臉猥瑣的湊了過來,用胳膊肘搗了搗蕭楚:“還是你的粉絲哦。”

蕭楚直接將趙千秋的話視作耳旁風,勉勉強強抬頭的看了一眼,小姑娘是今年最火的清純鄰家型,標準的青春劇女主角的模樣。蕭楚以為趙千秋是來問自己的意見,擺擺手:“你做主。”

“不是。”趙千秋笑起來總是帶了一股子油頭滑腦的味道:“我和導演打好招呼了,在劇裏給她爭取到了一個角色,是你的小丫鬟,新人嘛,在大咖麵前多露露臉總是好的。你的另一個助理不是請假了嗎,公司還沒招到新人,正好讓她過來幫襯幫襯。”

如果蕭楚不是累到沒有力氣和趙千秋瞎扯淡的話一定要翻他一百個白眼。

蕭楚輕掃了一眼那個叫夏如冰的姑娘,小姑娘應該是實打實的大學剛畢業,不過被蕭楚掃了一眼當即就低下了頭,白皙的臉上還浮現出兩朵紅暈。

趙千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讓蕭楚照拂一下她。

劇組生活苦哈哈的要死,更別說這部劇是主打男性荷爾蒙的正史劇,女演員大多是客串,可謂是真正的僧多肉少,如果被哪個油的老男人看上了再示意一下還真說不準會出個什麽桃色新聞。

對於剛踏入這個圈子的新人來說,四周的確是虎視眈眈。沒什麽社會經驗的小姑娘,更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

蕭楚也沒點頭,也沒搖頭,就這麽看了對方一眼,徑直的往前走了。留下趙千秋和姑娘麵麵相覷。

“蕭楚老師是討厭我嗎?”女孩忍不住紅了眼圈,有些後悔自己今天的表現。

“不是。”趙千秋歎口氣:“他天生就這討人厭的樣。”

等卸完妝發,洗簌完畢回到酒店,已經是八點多鍾。這個劇是趙千秋和他都十分看好的一部劇,所以哪怕當時導演十分變態的要求所有主創大年初一也不準休息他也沒有猶豫,他不僅沒有猶,還十分利索的簽了合同,最起碼這樣他就不用被趙千秋架著去參加什麽各大電視台的春節晚會了。

在舞台上穿著一身正裝蹦蹦跳跳……他實在是不喜歡。

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怕當時導演為了嚇唬他把劇組的規定說的多麽嚴苛,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各回各家吃年夜飯去了。蕭楚躺在寬大的**,疲憊的看著天花板,估計整個酒店就他一人了。

又是一年。

他對過年的回憶少的可憐,但最可怕的是,他慢慢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窗外的人家已經放起了煙花爆竹,眾人歡呼著辭舊迎新,海潮廣場上逐漸站滿了人,眾人都站在鍾樓麵前等待倒數,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

蕭楚伸手要去拿遙控器,手機卻在這時震動了起來。似乎冥冥之中有種感應,他飛快的坐了起來——果然是景上的短信。

“新年快樂,要一起跨年嗎?”

景上內心糾結了很久,才發出這麽一條短信。當然,中間還刪刪減減了好幾次。

萬一他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怎麽辦?萬一人家正躺在溫柔鄉裏快活怎麽辦?萬一……

萬一萬一萬一……

她的世界裏永遠有數不盡的萬一,萬一自己自作多情丟人了,萬一人家正在開心的和美女聊天,萬一那張小時候的照片隻不過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不是她想多了,但是那也過去太久了,初中的時候?十幾年過去了,感情能有多深?

可萬一他真的孤身一人呢?

醫院裏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他已經對著自己的方向走出了九十九步,為什麽自己卻固守自封,連一步的機會都不肯給自己?

所有關於自己的萬一都敵不過他的一個可能。

那天蕭楚從醫院離開的確是帶著氣走的,可也不是說就這樣再也不理她。本來想著忙完這段時間再去找對方,有時候追的太緊了對彼此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隻是沒想到,景上會主動找自己。

他很快就回複了過去:“我在兆一廣場等你。”

景上出門出的匆忙,直到到了半路才發現自己穿著棉睡衣和小兔頭拖鞋, 可如果這時候再折回去又怕蕭楚等的急,隻得眼一閉,心一黑,開車直接到了兆一廣場。他本來認為自己已經出來的夠早了,結果到了才發現,蕭楚已經坐在了廣場的長椅上,氤氳的路燈籠罩著他的臉,如夢似幻。

海港近年成了旅遊勝地,政府興建廣場,如今蓋了鍾樓的海潮廣場才是大家愛去的地方,兆一廣場說是廣場,其實這樣一看不過是一塊荒廢的小空地,廣場正中的池子裏全是汙髒的青苔,平日裏人煙就稀少,這個點更是空無一人。

而蕭楚就這麽蒼白的坐在那,他似乎是累極了,他穿著厚厚的棉衣,用圍巾將自己圍得嚴嚴實實,歪著頭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兆一廣場四周便是一片廢棄的草垛地,也是劇組今天臨時租借的場地,草垛上麵還堆滿了一些古代的用具,整個廣場用黃色的封鎖線大大的拉著,路人遠遠看著,都不敢貿然進來。景上將車停在廣場外麵,拉高了封鎖線鑽了進來,正好看到蕭楚睡得正熟的側臉。

她想了想,又折身去了車上。

景上不是空手而來的。

街上的人大多趕著過節的氣氛回家,該陪爸媽的陪爸媽,該看電視的看電視,隻有路邊一個老奶奶還在賣仙女棒。一根根的,用廉價的彩紙包裹著,可拿在手裏點燃後像魔法少女的魔法杖一樣的仙女棒。

景上小時候最愛看魔法少女,過年的時候也一定要買魔法杖,於是摳門的她難得的大方了一回,將老奶奶的仙女棒全部包了下來放到了後備箱。

結果拿出來後關後備箱門的時候驚動了蕭楚。

蕭楚睡得很輕,似乎生怕錯過了她,揉了揉眼睛,眼睛裏一片警覺,等看到是她時,又默默的放寬了心。

有點像……嗯……站在原地等到了主人的小狗……

蕭楚今個穿了一件寬鬆的羽絨服,厚實的長圍巾將自己的半張臉都埋在裏麵,隻露出蒼白沒有血氣的半張臉。

景上點了根仙女棒送到蕭楚的身邊,隻可惜老奶奶的仙女棒好像是泛了潮的殘次品,亮光在空氣中閃了幾下,細碎的煙花就沒了蹤影,黑夜裏隻留下一根黑漆漆的棍子。

景上:“……”

她今天大概是點背,這麽好的日子都能遇到這碼子事。

“別人都去過節了,就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景上把懷裏的項鏈拿了出來,遞到蕭楚的麵前:“我是來還你東西的,太貴重了,我不收。”

她來找蕭楚之前想了幾百個理由,最後決定以這條當借口。隻可惜蕭楚不過抬頭看了一眼,就說道:“你不要就扔了吧,送出去的東西怎麽會有回來的道理。”蕭楚聲音淡淡的,和他整個人一樣,都沒有什麽生命力。

景上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在路燈下閃爍著光的項鏈……她又不是家財萬貫,這種東西說扔就扔。

景上想了想,輕咳了兩聲:“扔就算了,我可以先幫你收一下,反正你要拿回去。”

對方似乎直接將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倚在長椅上,神情淡漠的直視遠方。

景上看到蕭楚這幅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打算回到車上把車裏所有的仙女棒都拿下來放給他看,畢竟是一個大節日,怎麽著也得熱鬧一把,結果剛站了起來,就被遠處的燈光給晃花了眼。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開進了草垛,似乎在找合適的停車位。

幾乎是下意識的,景上連忙轉了個身,擋在蕭楚的麵前。蕭楚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聲音低沉:“怎麽了?”

“有人來了。”景上有些緊張的回頭看了一眼,那輛車似乎看準了一個位置,正倒車準備停車:“就怕是狗仔,等等你小心一點,如果他們要拍你的話你就先上車然後開走,我負責幫你攔住他們。”

原本累到沒什麽力氣說話的蕭楚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先不提大年三十哪家的狗仔會這麽敬業,光是她這個瘦成紙條的身板,能攔住哪個狗仔?

蕭楚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景上正好回頭,顯些撞上了他的胸膛。

“不是讓你坐下嗎?真被拍了怎麽辦?難道你希望明天的熱門是‘蕭楚大年三十晚夜會神秘女’還是‘蕭楚大年三十晚孤獨一人’嗎?”景上伸長了胳膊想幫對方壓下去,卻沒想到對方輕輕的將頭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兩隻長長的手臂輕輕的攬住了自己。

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將自己圈在了懷中。

他身上的氣息將自己圈攏,溫柔且溫暖的懷抱將冬天的寒冷驅趕的一幹二淨。

“你……”景上的心像是被人捉了後脖頸的貓咪,忍不住的一軟:“你真的不怕麽……”

“笨蛋。”對方溫熱的氣息呼在自己的脖子上的**皮膚處,蕭楚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好好看看他們是幹什麽的?”

夜黑風高,遠處的車似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停了下來,車主毅然決然的關了車大燈,將自己的車隱蔽與這濃濃的黑夜之中,接著這遠處晦暗的路燈,視力堪有2.0的景上覺得這車似乎在輕微的晃動。

……

多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還是第一次看見別人車震!

景上顯些從臉紅到腳後跟,她沒想到海港人民如此的興致勃勃,大年三十如此寒冷的晚上都有人攜帶家屬出來作案。

看見景上窘迫的模樣,蕭楚是有些開心的,他心滿意足的放開了對方。決定去車裏再點一根仙女棒逗景上開心,結果腳下一軟,白天遺留下來的酸痛像是報複似的侵襲了他的全身,渾身的筋又麻又疼,還沒來得及回神,整個人都已經往前倒去了。

“蕭楚——!”景上被蕭楚嚇了一跳,忙扔了手裏的破煙花去接,正好抱住了傾斜而來的蕭楚。蕭楚像是脫了力,頭軟軟的擱在她的肩膀上,就連呼吸聲都若有似無的加重了起來。

“你……”景上猶豫了一下,本來想問他怎麽了,對方卻伸出手,再次將她輕輕的擁入懷裏。

如果說剛剛的擁抱是一個單純的擁抱的話,那現在的這個擁抱蕭楚直接將自己的體重壓在了景上身上,景上難免有些吃重,剛想將他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就聽見蕭楚氣若遊絲的聲音,似乎還夾雜了委屈:“別動,我今天還沒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