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林子,景色又和外麵不太一樣了。m.biqugexx隨著他們往裏走,草木越發繁茂,四周動靜也多了起來。張皓文眼睜睜看著一隻猿猴攀著藤條從他頭頂上飛躍而過,鳥兒唧啾的鳴叫此起彼伏,腳下也窸窸窣窣動靜不斷,不知是蛇蟲還是張傳榮腳踏在厚厚的樹葉上發出的聲響。張皓文隻能寄希望於空間中的靈水靈藥,張傳榮則聚精會神的一邊探路一邊在樹上做好記號,這樣他們才能找到出山的路。
或許靈水確實有用,張皓文清晰的看見幾米外地上的落葉中一條粗大的蟒蛇掃著尾巴,對他們熟視無睹的滑了過去,他的心砰砰作響,快從胸膛裏跳出來了,好在那蛇很快就不見了蹤影,他才癱在筐子裏好好喘了口氣。
兩三個時辰過去,張傳榮有了不少收獲,他打了幾隻山雞,還抓了一窩兔子。他不知道這是靈水讓他視力提高,身手矯捷的結果,還以為自己那過世的娘親在幫助自己和張皓文,中間兩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欣喜的對張皓文道:“寶兒,咱們這回真的有神靈保佑哩!”
“是呀,爹……”張皓文話音未落,忽然發覺有什麽黏黏糊糊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餅子上,慣性仍然讓他把餅子往口中送,但他心下已經直覺有點不對勁兒了。他哆哆嗦嗦抬頭一看,對上了兩隻黃褐色的銅鈴般的眼睛。
“蛇!”張皓文把餅子一扔,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他剛進山的時候看見的那條大蟒,如今正盤在樹上,探頭往下看著他們呢!張傳榮聞言一躍而起,背著張皓文兩人往林子深處奔去,他腰間挎著一把斧子,但那斧子又舊又鈍,一共才花了十幾個銅板,這把斧子和蛇皮一比,他還是傾向於蛇皮更結實一點。
張皓文在背簍裏回頭一看,見那大蛇一瞬間已經從樹上滑到了地上,正順著地麵嗖嗖的追趕他們呢。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從懷裏掏出了張傳榮給他準備的彈弓。摸出兩枚空間中帶出來的石子——他將彈弓架起,“騰”一聲將石頭彈向了離他們僅有咫尺之遙的大蛇。
唉!隻差一點,石頭擦著蟒蛇扁圓的腦袋飛過,嵌入了一旁的樹幹之中。雖然沒有得手,但張皓文一試之後對力度和角度都有了更好的把握,他來不及害怕和惋惜,平息凝氣,趁著蟒蛇稍稍減速的功夫,將第二枚石子也彈了出去。biqugexx
這回中了!雖然沒打中蛇的雙眼,但似乎打到了雙眼之間的某個地方,大蛇停止了追逐,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起來。張皓文忙叫住了張傳榮,張傳榮回頭一瞧,見那蛇又想翻身上前,他也不管有用沒用,抽出腰間的斧子,使盡渾身的力氣對著那蛇頭猛地一劈。
喝了靈水的張傳榮在激動中格外有勁兒,蟒蛇身首頓時分做兩處,身子仍在血泊中繼續滾動著,那頭顱上巨大的眼珠卻已經不再轉了,直直瞪著他們父子,讓張皓文胸中一陣惡心,劇烈的咳嗽起來。張傳榮連忙把他抱在懷裏,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前,好言安慰道:“寶兒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兩人坐在地上喘了半天,這才意識到,原本就昏暗的樹林裏已經沒了多少光線,天不早了。張傳榮方才抓的那些獵物已經在兩人逃命的過程中不知去了哪裏,但這條蟒蛇可很值錢。蛇皮、蛇膽……根據張傳榮初步估算,這條蛇怎麽也能值十幾兩銀子。
要是不想去服那均工夫役,張傳榮已經打聽過了,就得按照自家的田畝數多出糧食。他們家的糧食除了自己吃和種子糧之外不可能有剩餘的,所以還要拿錢去買。別看張家有四十多畝地,在天賜村算多的,但他們家人也多呀。按上次的規矩,四十畝地大概要出糧八、九石吧,在鎮上,買這些米至少得花五兩銀子。這或許還不夠有錢人家擺一桌像樣的酒宴,但卻是李思小半年的月錢,是李氏辛辛苦苦紡織一年賣的布錢,也就是這五兩銀子,在徭役麵前,能買回一條人命。
張皓文心有餘悸的看著那條大蟒蛇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小心地問張傳榮道:“爹,咱們現在怎麽辦?”
張傳榮吸了口氣站起身來,稍稍將蛇身處理了一下,用筐子裏的破布一包,整條蛇丟進了大筐。這樣一來,他隻能將張皓文抱在胸前了。他兩人起身一看,卻發現如今天色漸晚,而他們身處密林深處,回去的路不是那麽好分辨了。
張傳榮四處看看,自言自語道:“嗯?這兒怎麽有些眼熟?”
張皓文眼前一亮:“爹,先前你是不是來過這兒?”
張皓文的話提醒了張傳榮,不過,那是很多年前了,他靠在樹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幹脆又坐下來道:“寶兒,先吃點東西吧。我估計要走出去也得好一陣子,咱們不能空著肚子。”
他從懷裏掏出僅剩的兩塊餅子,和張皓文一起就著帶來的涼水掰碎吃了。或許是因為他們喝的水裏摻了靈泉中的靈水,那水和餅子掉在地上,引來了為數不少的螞蟻和小蟲,成群結隊從樹葉子下麵鑽了上來。
張皓文嚇得站起來往張傳榮身上爬,此時傍晚的微紅的日光已經消逝,樹縫裏灑下來的是皎白的明月清輝,他們腳邊落葉不斷作響,張浩文再次低頭看去,這些蟲蟻的目標似乎不是他們手中硬硬的幹糧,在月光下,他們好像相互約定好了一般,一起往林中的某個地方趕去。
張傳榮的目光變了,變得有些灼熱,他緊緊抱起張皓文放在肩上,同時將自己的綁腿又紮了紮。他對張皓文道:“寶兒,這兒多半有香樹了,走,跟爹一起去瞧瞧。”
張皓文穩穩坐在張傳榮的肩上,應了一聲。方才他們喝的水裏,他摻了些能讓人夜間視物的靈水,效用大概是是半個時辰。希望在這半個時辰裏他們能有收獲吧。
張皓文的感官本來就比較靈敏,這會兒他集中精神,閉上眼睛,竟然真的聞到了微微的清香,此時正是八月,白天雖然炎熱,晚上林中的空氣卻已經滿是秋日的清涼,張皓文甚至感覺有些冷了。就在這樣沁涼的氣息中,一縷縷難以言說的香氣從前方飄來,張傳榮也加快了腳步,向蔥蔥密林中一棵並不粗壯,甚至也不高大,甚至看上去有些病懨懨的樹木走去。
黑暗並沒有影響到張皓文的視力,雖然有灌木遮擋,他還是能清楚的看到那棵樹稍粗的主幹和旁邊一根根伸展的旁支。那主幹上仿佛有一個個橫切的刀口,像是人為留下來的。張傳榮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激動地扭頭對坐在他肩上的張皓文道:“寶兒,那就是‘香門’!是先前采香的人留下來的!”
張皓文多少也知道一些采香的事,沉香是因為香木的主幹受了傷,在修複的過程中刺激樹體分泌樹脂而形成的。自然情況下隻有樹體受到蟲蛀或者病菌感染才會生出沉香,但采香人為了讓樹木產香,往往會人為用刀在樹上砍出缺口,俗稱“香門”,這樣數年後就可以來挖長好的沉香了。
這東西即使在現代也貴的很,張皓文自己家裏沒有收藏,但他父親的一個朋友有一尊用上好的沉香雕成的觀音擺件,那價格連家境殷實的張皓文聽了都忍不住大吃一驚。
月色蒙蒙,那樹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風中輕輕搖動,林蛙咕咕作響,鳥兒扇著翅膀從他們身邊飛過,溪水潺潺流動,若不是方才剛經曆了那麽驚險的事,張皓文還覺得眼前景色像是一處世外仙境。可是張傳榮卻沒有什麽功夫欣賞美景,他掏出準備好的刀,湊到近前在那香門上小心的挖了起來。
第二天晌午,一夜沒睡的父子倆走出了銅鼓嶺,他們的心情和進山時截然不同——張傳榮不僅帶著蟒蛇的屍體,懷裏還揣著兩塊從樹上挖下來的木頭——現在他還不敢斷定那就是沉香,但進山前張皓文的話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那已經去世的母親在冥冥中的指引,這兩塊看似平凡的木頭一定能改變老張家一家人的命運。
等他們回到龍樓鎮上,張傳榮當即決定,那個又髒又窄的客棧是不能住了,他得先賣掉那條大蛇,然後找個正兒八經的地方住下。經過一番打聽,他來到了這龍樓鎮最大的廣安藥堂,跨進藥堂那闊氣的大門,張傳榮將那蒙在筐子上的布一掀,圍過來的幾個夥計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們看看張傳榮,再看看張皓文,仿佛不相信竟然有人能把如此巨大的蛇打死並帶出銅鼓嶺來。關鍵是,前些日子還有人來打聽有沒有蛇膽呢,這會兒他們可不敢耽擱,趕緊跑到裏麵叫來藥店掌櫃,親自和張傳榮商議價錢問題。
那掌櫃姓趙,五十出頭,因為他保養得當,看上去也不過四十幾歲。他打量著張傳榮,又仔細查看過那條大蛇,回屋洗淨了手,坐在一旁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方才開口對張傳榮說道:“老弟,我不瞞你,你這蛇來的很是時候 ,如今正有人等著蛇膽入藥呢,價錢嘛,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來運,給這位張老弟倒杯茶來。”
張傳榮此時也觀察著趙掌櫃的臉色,賣蛇不過是個引子,他還要看看趙掌櫃到底人品如何,以決定他那兩塊香木是否就在這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