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若是以往,這條蛇我也得出十五兩銀子,如今我給你二十兩,就算我看你這娃兒合眼緣,添給你父子做回程路費的,你看如何?”
張傳榮見趙掌櫃的態度誠懇,為人爽快,心裏也很高興,況且這價錢原本就比他預料中的高了一些,他也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答應了。biqugexx
盡管如此,張傳榮暫時還不敢提起那兩塊沉香的事。張傳榮不是頭一次出村子的莊稼漢,他眼下確實急著先用這條蛇換點錢,好讓他和張皓文找個好點的地方住下來,至於賣香木,他還得慢慢打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兩塊沉香若是早早拿出來,很有可能會給他和張皓文帶來禍患,張傳榮先以了解行情,以便繼續入山采藥為由,和趙掌櫃的閑聊了一會兒,問他店中都經營些什麽,還有什麽藥材短少,平時來買藥的都是什麽人家。趙掌櫃也都一一相告,言語間對張傳榮很是客氣,兩人正談著,卻見方才那個夥計急匆匆走進來道:“老爺,唐老爺又來催著問您那降氣丸的事兒,您看小的要怎麽回他?”
掌櫃的眉頭一皺,把夥計叫道一旁囑咐道:“藥方早寫好了,隻是那沉香那裏有那麽容易得來呢?我這幾天已經讓人進山去找。請他在客棧中再等幾日吧。我先前就跟他說了,若是等不到,要麽他自己另想法子去別處買這一味藥引,要麽我還可以用其他的藥代替,隻是效用到底要比沉香差些……”
說到這兒,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道:“罷了,我親自去與他說,你在這兒陪陪這兩位客人。”
說罷,他對張傳榮父子倆道了聲“失陪”,就快步往前麵走去。
張傳榮聽的清清楚楚,便趁著夥計添茶的功夫,問道:“小哥,那位姓唐的老爺來頭很大吧?難道是……難道是那什麽攀丹的唐家?!”
夥計把茶壺往桌上一放,有點吃驚的看著張傳榮:“想不到……你們竟然也聽說過唐家啊!也是,唐家可是咱們瓊州首屈一指的名門世家,祖上累代不知道出了多少舉人和進士老爺!如今他家兩位老爺在外頭做著比知府還大的官兒,縣父母見了他家的人也要從轎子裏走下來行禮。biqugexx所以,人家都說‘天下無雙唐氏,瓊州第一攀丹’嘛!瓊州島上還有誰能和他唐家比呢?”
說到這兒,他又歎了口氣,道:“唉,如今來尋藥的不知道是他們唐家哪一房的親戚,但聽說也是有功名的,就是他們要的那沉香木太難找了,我在這兒住了二十來年,一共也就見著過兩次,一次是我剛來這兒,七八年前,一個老獵戶從山裏頭樹上挖下來的,他還跟人吹噓他留了香門呢,說是十年之後再去挖,他那是已經五十多了,前兩年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山裏,再也沒人見著他,誰又知道那樹在什麽地方呢?還有一回,就是三年前,還是老爺花了大價錢從瓊中的黎人手上買來的,那可真是一片萬錢呐!”
說罷,他搖搖頭,拎著茶壺去了,張傳榮和張皓文相對一望,卻把他說的話都記在了心裏。張皓文蹭蹭的拉著張傳榮的褲管爬了上去,小聲道:“爹,咱們也出去看看,那唐家的老爺是什麽人物吧?”
這一趟出行,張傳榮幾乎不再把張皓文當做小孩看待了。他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走到前頭廳堂裏一瞧,那掌櫃已經把門關了,正和一名三十上下頭戴方巾,身穿元色綢緞直裰的中年男子說話呢。那男子麵容白皙,三縷長髯飄在胸前,長的十分端正文雅,隻是麵上帶著愁容,正端著茶杯慢慢啜飲。那藥鋪掌櫃正對他說道:“二老爺,您再寬心等上幾日吧,等我雇的人從山嶺裏頭出來,咱們再做計較。您這錢我先不能收著,到時候若是用別的藥替,就花不了這麽多銀子了……”
見張傳榮父子從後頭出來,掌櫃的停下來道:“您稍等等,我先和這位老弟把藥材的錢結了。”
坐在那兒的唐二老爺抬頭看了看張傳榮和張皓文父子,這兩人雖然衣著破爛,但一個相貌堂堂,一個機靈可愛,惹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想,這山腳下一個小鎮子裏,竟然也有這樣的人物,但轉眼一想自己女兒的病,又忍不住的歎氣起來。
這邊掌櫃的命人取出二十兩銀子,都是一錠一錠雪白的錠子,稱給張傳榮看了,封好交給了他。張傳榮將那最後一錠三兩遞回去,對掌櫃道:“煩請您把這一錠換些碎銀子和銅錢吧,方便我父子住店,給小兒買些吃食。”
掌櫃見張傳榮慮事周全,對他更加另眼相看,試探著問道:“老弟這幾日還進山麽?要在鎮上住到什麽時候?”
張傳榮惦記著自己懷裏的香木,心想多半就賣給這家廣安堂了。於是便答道:“沒錯,或許還會去碰碰運氣,如果有什麽收獲,再拿回來給掌櫃的過過眼。”
此時唐二老爺見趙掌櫃有事要忙,也起身一拱手道:“趙掌櫃,我過兩日再來叨擾吧,或者進山的人有了消息,你隨時遣人去榮祿樓上尋我。”
張傳榮和唐二老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隻見唐二老爺帶了五六個人,都衣裝整齊的等在院裏,其中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穿著寶藍色緞子的長衫,一見唐老二爺出門就迎上前去,幾個人說著話沿著街往前走了。張傳榮看著他們的背影,把張皓文舉起來往肩上一放,問道:“寶兒呀,你想不想住榮祿樓?告訴爹一聲,爹帶你去見識見識!”
張皓文心想,穿越前國內外豪華酒店咱也不是沒有住過,可現在隻要是能有個地方讓他洗個澡他就已經很滿意了。他剛歡快的點了點頭,卻聽見自己和張傳榮的肚子裏同時傳來咕咕兩聲,他們這才意識到,兩個人自打昨晚吃了那兩塊餅子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一口飯了。
如今有錢啦!張傳榮滿麵喜色,把扛在肩上的張皓文輕輕一顛,帶他往鬧市中走去。兩邊各種各樣的吃食映入眼中,張皓文感覺自己是真的餓了。沒走兩步,張傳榮瞧見了一個賣白麵蒸餅的攤子,他停下腳步,問道:“這餅子……多少錢一個?”
張皓文穿越以來還沒瞧見過這麽白的白麵做的餅子,看著那不住往上冒的騰騰熱氣,他竟然沒忍住,咕嘟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賣蒸餅的大嬸瞧著張傳榮和張皓文衣衫襤褸,又見張皓文眼睛直勾勾盯著餅子,起了憐憫之心,揭了一張餅子遞給了張皓文:“瞧把這娃兒餓的,唉,拿個餅子充充饑吧。”
這是把他倆當成要飯的了?!張傳榮臉上帶著尷尬的笑謝過了那賣蒸餅的大嬸兒,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和張皓文要是現在這幅模樣,到了那什麽榮祿樓隻會被人用棒子趕出來,於是待張皓文抓著餅子啃了幾口之後,回頭對張皓文道:“寶兒,先吃兩口墊墊,爹這就帶你做身新衣裳去!”
等到了買衣裳的鋪子裏,張傳榮看著那一卷卷色澤鮮豔的衣服料子,開口一問,就算是粗布,一匹也要一錢三分銀子。
他父子兩個一合計,決定現在懷裏的銀子最好還是省著點花,於是便挑了兩匹潮藍布,花了三錢二分銀子,又一人買了一件現成的青布襖,雖然布料隻是中等,大小也不是十分合適,但好在縫製的還算仔細,比他們原先那灰色的粗麻布好得多了。
張傳榮打聽了一下榮祿樓的方向,一手抱著張皓文,一手拎著買的布,穿過鬧市,很快到了榮祿樓門前。張皓文一瞧,這酒樓氣派的很,五開的紅漆大門,底下整齊的擺著一張張八仙桌,上麵走下來的人一個個都是像唐二老爺那樣穿著綢緞長衫,身後跟著小廝,張皓文再低頭看看自己那長了一截的布襖,心裏對他們是不是能順利入住有點懷疑。
好在張傳榮上前解釋一番,說是自己娃兒太小,這兩日進山受了驚嚇,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上兩三日,懇求那掌櫃的行個方便。
掌櫃的見他們衣著還算幹淨整齊,人長得也體麵精神,便道:“好吧,我這裏恰巧剩了一間房,是上房旁邊的一個暗間,平日裏都是給跟著老爺們的小廝住的,這家人出手大方,小廝也都安排在下房住了,旁邊那暗間空著也是空著,你們若是出得起二兩銀子,我就讓你們住上三晚,三晚之後人家老爺走了,新住進來的人怕是又要用這暗間,你們就另尋別的住處去吧。”
二兩銀子可不算少,張傳榮當下有些猶豫,但是他又在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就算這住宿花了二兩,飯食上節省些,這一趟回去頂多再花個一二兩,即使最後沉香木不能賣出錢去,剩下的錢也足夠了,再加上張皓文迫切的看著他不住點頭,他便開口道:“多謝掌櫃的好意,那我們就住暗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