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個初步的想法, 但能不能成功還要看你們的幫助。”張皓文放慢腳步,對他們道:“這個秘密, 我想王永祥肯定不會希望太多人知道, 所以,他會親自來,但他不會一個人來……張吉,你去找胡大哥,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讓他派些可靠的人來城外寺院接阿清。”
“可是……誰來保護您呢?”張吉有些猶豫的問道。
“你留下來,能打得過他手下的那些錦衣衛嗎?”張皓文朝他揮了揮手:“去吧。你隻要及時帶胡大哥來接應我們, 我們就會沒事的。”
“敢問幾位施主這麽晚了是來找誰?”一個小和尚從寺門後露出頭來,哆哆嗦嗦的問道。
“我們是來等人的。”張皓文深吸一口氣,盡量鎮定的道。
“哎呀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呀!”他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了熟悉卻又陌生的尖細的嗓音。說熟悉, 是因為這聲音張皓文一直記在心裏, 很難忘記, 說陌生, 是因為這個可憎的語調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聽過了。
如果可以選擇,張皓文寧願永遠都不再聽到王永祥的聲音。可是現在, 他知道,要想實現這個願望,就必須跟這位早已今非昔比的“王公公”麵對麵較量一番。
他們轉過身去,身後一排手舉火把的衛兵, 那騰騰火光照亮了他們眼前沉重而古老的寺院大門,也照亮了寺外深灰色的天空。
空中陰雲密布,被二月的寒風驅趕,正在他們頭頂不斷聚集,那顏色越來越深,仿佛是沒有調過的墨塊,等待誰用筆把它暈開一般。
“我知道你肯定會來,張皓文。”王永祥躲在兩個人高馬大,身穿黑衣的侍衛身後,推著他們和自己一起朝張皓文靠近:“原來在瓊州的時候,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黎人,你就可以孤身一人跑到府衙替他們求情,雖然他們綁錯了人,但你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沒錯。”當王永祥離他隻有咫尺之遠的時候,張皓文反而不害怕了,坦然的道:“這就是你和我之間的區別。”
“你綁的那個人在哪兒?”邢恕也上前一步,沉聲問道:“先讓我們看一看。”
張皓文他們三人事先對王永祥的了解,這樣隻會讓事情更加複雜,阿清的處境也會更危險。
張皓文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隻見王永祥嘴角一挑,回頭望了一眼樹下的馬車:“把他帶出來吧。”
他身後一個侍衛應聲而去,馬車的簾子掀開,不斷掙紮的阿清被從裏麵拉了出來。她的雙手反綁在背後,嘴裏也塞了布條,當看見火把照耀下的張皓文等人的時候,她眼中滿是震驚,憤怒的試圖把身邊兩個衛兵推開,她的激烈反抗反惹得王永祥發出了一連串得意的笑聲:“張皓文,你看看,你要是不配合的話,這個無辜的人可就要倒黴嘍。所以,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怎麽做才能讓我王永祥滿意。”
張皓文一瞧,阿清看上去安然無恙,隻是臉上滿是淚痕,長衫有些發皺。他一下子放了心,對王永祥道:“王公公,您看清楚,我們可是什麽都沒有帶。我身邊丘兄、邢兄都對此事的內情一無所知。若是你真的想要那件東西,就讓邢大哥帶著那名秀才先走,等我估計他們安全回到了京城,我自然會將東西交給你的。”
王永祥對身邊侍衛低聲說了幾句,那侍衛走上前來,在張皓文他們身上摸索了一番,確實沒發現任何武器,便回身對王永祥點了點頭。王永祥見狀好像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又對兩名侍衛做了個手勢,他們一步上前,把手按在了丘洵和邢恕肩上。
“別緊張,兩位舉人老爺,我隻是想和張賢弟說幾句話。”王永祥晃動著他那瘦
長的腦袋,衝著張皓文把手一招:“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傻嘛。你過來,我要你把你那寶貝怎麽用好好對我解釋清楚。”
張皓文從手指上褪下戒指,在王永祥眼前晃了一晃,正當王永祥伸長脖子要看個究竟的時候,張皓文把手掌一收,火把下瑩潤的光澤消失了,他眼前隻有張皓文握的緊緊的拳頭。王永祥氣急敗壞的把腳一跺:“張皓文,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清?老老實實聽我的話,你這幾個朋友還有那個家夥才有命離開這兒!”
“我也說的很清楚。”張皓文道:“讓邢大哥帶她走!我和見深留下!王公公,據我所知,你如今雖然是皇上麵前的紅人,但還沒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吧?!京城裏的府軍和錦衣衛不全是你的人,張太皇太後對你的一舉一動也很關注。我如果是你,就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什麽事來!”
“你……你……”王永祥氣語無倫次,指著張皓文的手不斷發抖。當然,就憑他手下的人,把戒指搶過來不成問題,但這戒指怎麽用呢?這就隻有張皓文一個人知道了。
夜色愈深,寒風如刀般刮過他們的臉頰,蹭的張皓文臉上生疼。烏雲並沒有被風吹散,反而聚在一處,將火把的光映的更加明亮,遠處也隱約傳來了隆隆的雷聲。
“府軍前衛百戶胡瑄,此乃我等出城巡視的憑證,快開城門!”胡瑄牽著馬,帶著一臉焦急的張吉和十數名侍衛,沉聲對守城的士兵說道。
“開門!開門!”那幾名士兵毫不遲疑的打開了沉重的城門。胡瑄對身後眾人把手一揮,出城一步跨上了馬,將馬鞭一揮,一行人迎著零星飄落的冰冷的雨滴,朝城外十方普覺寺的方向奔馳而去。
“你想威脅我,嗬嗬,張皓文,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有沒有這個資格。”王永祥一把奪過身旁侍衛的佩刀,把它架在了丘洵的右臂上:“若是聞名天下的瓊州才子沒了胳膊,那他後半輩子可就沒法寫文章,沒法做官了。張皓文,這兒除了你,可有三個人呢。你……”
他話還沒說完,頭頂忽然一道強光閃過,隨即轟一聲巨響,天空仿佛要裂開一般。王永祥險些被嚇破了膽,嗷的尖叫了一聲,手裏的刀也隨之落了下來。丘洵側身一躲,刀落在了被雨點打的滿是泥濘的地上,濺起的泥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袍。趁此機會,張皓文又張開手,再次提高聲音,對王永祥喝道:“放走他們,否則你什麽也得不到!”
“好……好……我看你也翻不出什麽花樣!”王永祥氣急敗壞的對邢恕道:“你!去給他解開繩索,你們兩個快滾!”
“多謝王公公。”張皓文越發鎮定,眼看阿清不情願的被邢恕拉著越跑越遠,張皓文一顆心反而落了地,隻剩他和丘洵了,丘洵是廣東鄉試的解元,聲名在外,雖然王永祥剛才拿著刀瞎比劃,但是張皓文相信他絕不敢真的對丘洵動手。
張皓文緩緩展開手掌,毫不畏懼的走到了王永祥的麵前,王永祥反而麵色有些慌亂,往後退了一退。張皓文微微一笑,道:“王公公,您不是想知道這戒指的秘密嗎。我這就演示給你看。”
說罷,他側過身去,注視著戒指,從裏麵掏出了一瓶靈水,遞給了王永祥:“喝了這個,即使是在黑夜裏,也能把周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王永祥白了張皓文一眼:“你先喝一口。”
張皓文倒進自己嘴裏幾滴,然後遞給王永祥。王永祥仍不肯自己喝下,而是將瓶子遞給了身旁侍衛。那侍衛本來就身體強健,靈水在他身上很快發生了作用,他驚奇的道:“我、我真的能看見遠處了,就如同身處白晝一樣!”
王永祥瞪大了眼睛,向那戒指伸出手去。然而,他馬上又皺緊眉頭,對張皓文道:“哼,你這一瓶莫名其妙的水,你就想換你們
兩個人的命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是戒指裏頭是個空間,該怎麽出入,你告訴我,否則你們還是死路一條!”
“王公公,你既然感興趣,和不跟我一起進空間裏看一看?”張皓文抬頭問道。
“嗯?好!”王永祥興奮起來,馬上就要進入那個充滿靈力的空間了。聽起來,那裏麵如同仙境,可以讓人得到智慧,也可以得到力量,甚至各種各樣的別的本事。至於那些可以種莊稼的田地,他要好好控製,而不是像張皓文這樣隨意揮霍。在荒年,在災年,他可以用這個空間為自己掙來無數的財富。他還可以訓練出更加強壯的衛兵,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
丘洵扶住張皓文,張皓文進入空間,他抬頭看去,原來矗立在山下的那高大的白玉牌坊,如今隻剩下極小的一塊,而在他眼前是一張鋪展開來的白玉網,如絲綢一般光滑柔軟,隨著張皓文心念的轉動,收入了他的手掌之中。張皓文睜開眼睛,白光從他手中流出,將王永祥罩住,兩人一起進入了空間。
“這就是陛下所說的仙境?!”王永祥望著眼前的溪水,這景色確實優美,可在他眼中,和皇宮後苑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不過,想到溪水裏可能有的靈力,他心中還是有些激動。這一切就要成為他的了。
他回過頭,卻見張皓文站在他的身後,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嘴角上揚,漸漸浮出了一個笑容。這笑容中有幾分不屑,卻也有幾分悲憫。張皓文看著他,朗聲道:“易經係辭有雲:‘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王公公,你既然這麽喜歡這個戒指,那,你就留在戒指中好了。”
王永祥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那裏,他撲上前去,卻撲了一個空,被張皓文躲開了。張皓文繼續往後退去,接著道:“當時殿下他將此地視為仙境,是因為他心地純真,能從這一草一木中感受到充盈的靈氣,而你,看到的隻是繼續作惡的工具罷了。”
王永祥腦海中的念頭一個個轉過,他慌慌張張的咧開嘴,道:“不、不要讓我留在這兒,皓文,你我還是同鄉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