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娘一個激靈，急忙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這時杜應貞已是拿著裏正給的名單回了屋裏，第一件事便是去告訴王三娘。

“我考上了，隻等著下個月的堂試，若是過了，就能去白馬書院了！”杜應貞急忙道。

杜秋娘接過了名單一看，隻見這是一張衙門的通告，上頭都是本鎮考取了白馬書院的學子，她爹、錢少白、沈睿的名字赫然在列。

王三娘麵上難掩喜色，急忙將虎頭抱了起來，又拉著杜秋娘，道：“咱們快去告訴爹，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對，我怎麽忘記爹了！”

杜應貞急忙從杜秋娘的手上拿過名單，就拉著王三娘的手匆忙出去。

這件事情是杜家的榮耀，他們一定要一起高興高興！

那廂院子裏，杜應福正要出去地裏，隻見杜應貞一家人急匆匆地要去大堂，急忙拉住杜應貞問了個究竟。

得知他考取了白馬書院，心裏就活動了百回千回，見他們進了大堂，杜應福急忙扔下鋤頭進了屋裏。

這廂大堂裏，見到名單的杜明禮激動地老淚縱橫，連胡子都在顫抖，他撫摸著杜應貞的臉，仿佛不認識這個兒子一般。

“應貞啊，我一直以為你一事無成，比你大哥差了百倍千倍，沒想到你竟然考上了白馬書院！應貞啊，你光宗耀祖了！”

過了筆試，堂試就基本上沒問題了。白馬書院開學那麽多年，因為堂試被刷下來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杜應貞興奮地留下了眼淚，想起當年因為讀書無果被人嘲笑無用，更是有一種“今時已非往日”的感覺。

“爹，兒子愧不敢當。兒子而立之年才小有所成，實在愧對祖宗。”

“不愧對。應貞啊，等你去了白馬書院，要好生學習，爭取明天考上舉人，將我們杜家發揚光大。咳咳……”杜明禮說得太激動，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杜明禮的病其實好幾個月前就已經坐下了，然而他固執地一直不肯請大夫看，這才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爹，你沒事吧。”杜應貞急忙幫他拍著背，擔憂地看著他。

杜明禮直咳得滿麵潮紅才停了下來，歎了口氣道：“你爹我雖是個秀才，但是這麽多年都沒能中舉，實在是遺憾。現在已經是半個身子在土裏了，隻能希望你了。”

“是，爹。應貞絕不辜負您！”杜應貞急忙跪下來，當著他爹和妻兒的麵，發誓此生一定要中舉。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杜明禮的身子卻是每況愈下，轉眼便到了臥病在床的程度。請了大夫來看，大夫隻是搖搖頭就走了，連藥都沒開。

這兩日，杜應福一家人的心思沉重了起來。杜秋娘每次遇到他家的人，麵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出入杜明禮房間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嘴上隻說杜秋娘家有孩子要照料，所以他們要多照顧杜明禮。杜秋娘覺得如果是因為杜明禮的病是不大可能愁成這樣，多半還是怕杜明禮現在去了，杜燕兒的婚事就不好辦了。

這日下午，因著黃仙兒的生日要到了，杜秋娘準備做些上好的絹花兒和香水送給她，杜秋娘便在房中研究著。

隻聽外頭錢少白的聲音喊著：“杜先生？杜先生可在家？”

正想要去開門，隻見對麵房裏杜應貞已是走了出來開了門。

錢少白進了門，跟杜應貞互相作了揖，便說明了來意。“杜先生，過幾日就是堂試了，我想邀請您跟我同行，也好做個伴。”

杜應貞實在沒想到錢少白一個大家少爺，會屈尊來邀請他，高興道：“行，錢少爺什麽時候出發？”

“後日一早。不止杜先生準備何時走？”

杜應貞忙道：“我也是打算這幾天的，那就後日，我們一起過去。”

錢少白點了點頭，神色飛揚起來。其實他跟杜應貞並不順路，因為他是杜秋娘的爹，而這幾日錢掌櫃對杜秋娘的態度有些鬆動了，讓錢少白看到了機會。

“這樣，杜先生。後日一早，馬車過來接您跟我一起走，如何？”

杜應貞忙擔心道：“這樣豈不是讓你走了遠路了？還是我去找你吧。”

錢少白笑道：“不遠，再說是馬走，也不是我走呢。”說著忍不住朝著杜秋娘的房裏看了一眼，隻見她穿著一身粉色長裙盤坐在**，低著頭正認真地在製香，皮膚白裏透紅如粉麵桃花，嘴角微抿，神情認真，不知不覺心跳就快了許多。

他的神情全數落在杜應貞的眼裏，杜應貞也有年輕的時候，便頓時明白了錢少白討好他的用意。不禁憋著笑，對杜秋娘道：“秋娘，錢少爺來了，怎麽也不出來見見呢？”

話音剛落，錢少白心知是被發現了心思，急忙收回目光，登時紅了臉。

杜秋娘並不知道客人的心思，聽到杜應貞的話忙出來。對錢少白行禮道：“錢少爺好。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本來娘還不放心爹一個人過去，這下好了，有錢少爺同行，我爹一定不會忘記吃飯了。”說著看了一眼杜應貞，捂著嘴笑了起來。

“秋娘。”杜應貞裝作生氣喊了一聲，道：“怎麽這麽說你爹，你爹又不是小孩子。”

錢少白見狀以為他真生氣了，忙轉移話題道：“對了，秋娘，我給你把瓷瓶順道帶過來了。你跟我出去拿吧。”

杜秋娘憋著笑，點了點頭。

出了門，二人到了門口的馬車邊搬運瓶子。錢少白看著杜秋娘，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跟她說，可是又怕唐突了她，一時間有些猶豫。

杜秋娘正準備搬呢，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不動，忙道：“錢少白可是有話說？”

錢少白咽了口唾沫，忙道：“秋娘，若是我考上了，我就得常住姑蘇了。”

“嗯，挺好的啊，我見過你家在姑蘇的店鋪，很大。”

“不是。”錢少白急道：“我想說……嗯……等你爹考上了，你們豈不是要分隔兩地，這樣多不好。”

杜秋娘笑道：“不會啊，我現在有些錢了，正準備等爹考上了就一起去姑蘇呢。”

反正等來年開學，杜明禮應該已經不在了，到時候自然而然地分了家，就海闊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