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香房裏,已是彌漫了一股清煙。這裏的味道最是濃鬱,再看那製香的瓦罐裏頭,香水的顏色已是成了淡淡的黃。
杜秋娘舀出一點兒來撒到衣服上,接著又跑出門轉了幾圈,果然這香經久不滅,從衣服到空氣中,竟是衍生出許多種味道來。
“龍涎香,成功了!”
王三娘等人急忙過來問她是怎麽回事。不過看她臉上那種興奮的模樣,就知道是出了好事了。
“翠翠,剛才你們在裏頭做了什麽?為什麽我煉了那麽久都沒有成功,你們一進去就成功了!”
杜秋娘急切地看著於翠翠,於翠翠卻是咬著唇低下了頭。
這時,虎頭插嘴道:“剛才我的噓噓掉在裏麵了!”
“虎頭!”於翠翠喝止了他,急忙對著杜秋娘道:“都是我不好,不關虎頭的事情,是我沒有抱穩他。”
杜秋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心裏忽然豁然開朗。她說怎麽總是差點味道,竟然是差了一點童子尿!
沒想到香水裏加了童子尿竟然還有這種作用,說出去大概別人都不相信了!
“姐姐,你不怪我嗎?”於翠翠都快哭了。
“無事,下次可不準了啊。”杜秋娘忙安慰道。心裏盤算著要去找邱大娘商量商量,這龍涎香要怎麽賣。
龍涎香的香氣從杜家朝著外頭迅速擴散出去,又加上皆是徐徐的微風,沒出三日,整個姑蘇便都彌漫了這種香味。
因著周如玉和黃仙兒喜歡,杜秋娘便給她們一人帶了五瓶回去了環溪村。
這日,杜家屋簷下飛來了兩隻喜鵲,嘰嘰喳喳地從堂間穿來穿去,飛了有半柱香的時間才走。王三娘說喜鵲來是吉兆,杜家有好事要發生了。
沒多大一會兒,隻見於翠翠從外頭失魂落魄地跑回來,邊跑邊道:“老爺、夫人、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一路跑近大堂,果然眾人都在裏頭坐著玩。急忙道:“姐姐,外頭布告欄裏貼著要抓我們呢!”
“抓我們?為什麽!”
“官府的人說香氣有毒,懸賞了一百兩找出香氣源頭呢。”於翠翠嚇得要命,記得上次抓一個山匪才賞銀五十兩,現在抓她們竟然一百兩,那得是多大的罪!
王三娘和杜應貞頓時放下手上的活,出去把大門關上。王三娘又急忙去把煉香房的火滅了,過來道:“秋娘,這香咱們還是別煉了吧。”
杜秋娘卻隻是皺著眉頭,她的香怎麽可能有毒,而且,這都三天了也沒有人因為聞了她的香而生病,官府怎麽會斷定她的香有毒呢。
“爹,娘,你們別擔心,也許這件事情另有隱情的,大不了這龍涎香咱們就不煉了吧。”
“翠翠,去一趟染香坊,把這件事情告訴邱大娘,三日後的新品,就用玉桂露代替。別跟她說咱們打算上的新品是龍涎香。”
昨天去染香坊的時候,花無垠差不多就已經猜出這是龍涎香了,杜秋娘為了給他們一個驚喜就沒有說,現在看來,沒有說是對的。
“是。”於翠翠急忙朝著外頭跑去。王三娘又將她叫回來,逼著她渴了口水,歇了一會兒才出去。
王三娘歎道:“還以為喜鵲來會是什麽好事情呢,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件事。”
“娘,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杜秋娘隻能這麽安慰道。
正說著,隻聽門口於翠翠叫了一聲,眾人看去,隻見門口四個人大包小包地站在那裏,剛好跟於翠翠撞了個滿懷。
杜秋娘看著那四人的裝束很是眼熟,再多看一眼,驚道:“那不是大伯一家子麽!他們怎麽看起來像是被趕出來了。”
話音剛落,杜應貞和王三娘已是走了出去。那杜應福和杜周氏一身的灰頭土臉,地上擺著好幾個沾了灰的包袱,杜念龍和杜念蛟站在後頭低著頭。
“大哥……”杜應貞不可思議地看著落魄的杜應福,喊了一聲。
這一聲下來,杜應福卻是立刻就撲了上來,一把抱住杜應貞,哭道:“弟弟,我的好弟弟,你還願意叫我一聲大哥。大哥對不起你啊!”
“大哥……你是怎麽了?”杜應貞被嘞得難受,忙將他拉開。
杜應福對著身後的杜周氏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進來,接著對杜應貞道:“大哥糊塗,聽那個周顯的話做了許多錯事,以前爹在世的時候,常說要我們兄弟和睦的話,現在大哥被趕出來了,應貞,你可不能再趕走大哥啊!”
又是道歉,又是提到杜明禮,瞬間就讓杜應貞想起了兩兄弟小時候的事情,眼睛頓時濕潤了。
王三娘在他旁邊看到他這幅樣子,知道杜應貞心軟的毛病又犯了,但是此時她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是親兄弟。正想著,那杜周氏已是走到跟前。
“弟妹,大嫂對不起你,你能原諒大嫂嗎?”
她的表情情深意切,看不出絲毫的假裝,王三娘不知道作何回答了。
杜秋娘抱著虎頭一出門就看到自己爹娘被攻陷的場景,深深歎了口氣,忙對著兩人道:“大伯,大娘,那周顯為何要趕走你們?”
“是啊,為何要趕走你們?”杜應貞和王三娘也很好奇。那周顯都能為杜周氏花錢找人扮山匪害人,怎麽又會將他們趕出來。
杜應福和杜周氏對視了一眼,垂下了頭道:“此事一言難盡,咱們是親兄弟,難道連你都不能收留我們,要比我們沿街乞討嗎?”
“不是。”杜應貞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完急忙叫王三娘去收拾兩間客房出來。
杜秋娘心道不好,留下他們等於是留下了禍害,正想說話,隻聽杜應福道:“那就多謝二弟了,我們明日找到了車就回環溪村去,絕對不多打擾。”
都說了這話,杜秋娘一肚子話頓時隻好爛在肚子裏,不過就是一晚上而已,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一天下來,杜應福和杜周氏竟是一直客客氣氣,甚至還幫忙幹活,杜周氏還幫著帶帶虎頭,就連對待於翠翠,二人都是客客氣氣,這簡直就是夢裏的場景。
用他們的話說,是“改過自新”了。
到了晚上,杜秋娘卻是越睡越不踏實,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杜應福和杜周氏變好得實在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