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地走了小半個時辰,穿過鬧市和街區,馬車終於在城郊的行宮門口停了下來。
柳公公掀開車簾,將杜秋娘扶了下來,又去跟守門的侍衛說了什麽,才過來帶著杜秋娘進門。
這裏是行宮的偏門,一進去就是一條長長的巷子,走到盡頭方是進了花園。花園中開滿了鮮花,倒是跟李燁安說的一模一樣。
河邊花色最濃的地方有一個紅色亭子,亭子裏有個穿著十分華麗的女子正在作畫,她的身邊站著兩個女官,正低頭看著畫。這一幕本就像極了一幅畫。
柳公公將杜秋娘帶到亭子下,柔聲說道:“皇後娘娘,杜小姐帶過來了。”
皇後抬了頭,笑道:“杜小姐來了,快過來。”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女官過來邀請杜秋娘。杜秋娘哪裏見過這種架勢,隻好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行了禮。
皇後笑起來,眼睛眯成了月牙,卻又不失氣勢,道:“不必客氣,聽說杜小姐很會畫畫,今日春色正好,便想請杜小姐過來與我一同作畫。”
“皇後娘娘謬讚了,臣女隻是略懂一二罷了。”杜秋娘忙道。眼神不經意瞥見桌上的畫,隻見上頭畫的正是這園子中的景致,繁盛的花芳香四溢,隻是缺了點東西,顯得生動不足。
皇後親熱地拉著她到桌子前,道:“我這幅畫看著倒是還行,但是總覺得缺少點什麽,杜小姐你幫我改改如何?”
杜秋娘看了看園子,再看了看畫,便明白了缺的就是那幾隻在花叢中嬉戲的蝴蝶了。
但是對方是皇後,縱然知道,卻不能輕易點破。
“娘娘的畫已是登峰造極,臣女不敢胡說。隻覺得若是加上點蜜蜂,或許更加應景些。”
旁邊的女官忙道:“蜜蜂?那玩意兒可是會蜇人,若說蜜蜂的話,還不如蝴蝶呢!”
杜秋娘笑了笑,道:“對,還是蝴蝶好。臣女愚鈍,竟是沒有想起來這眼前的蝴蝶來。”
“若水,休得賣弄。”皇後看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女官,向著杜秋娘道:“加上蝴蝶是好,隻是我不善於花蝴蝶,不如杜小姐替我隨意畫幾隻可好?”
“隨意畫”這三個字就已經由不得杜秋娘不畫了。而且這是皇後娘娘的得意之作,若是畫不好就等於毀了這幅畫。
杜秋娘自知是不得不畫了,便有言在先道:“娘娘,臣女的技法可是普通,若是畫不好毀了娘娘的畫……”
“不妨,一幅畫罷了,就是圖個高興。”
話說到這裏,杜秋娘隻好提起筆,仔細地在花間添上了一對兒嬉戲的蝴蝶。
皇後娘娘看了看畫,驚喜道:“果然是生動了不少,真好。若水,拿過去掛起來。”
剛說完,隻聽亭子下麵有男人道:“什麽好畫,朕也來瞧瞧。”
隻見轉角的花叢裏,一身黃袍的李燁安走了出來。他是獨自過來的。
“皇上,你怎麽來了,臣妾正跟著杜小姐作畫呢!”皇後忙迎上去拉著李燁安笑道,眼底卻並無一點兒驚訝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他會來。
杜秋娘忙行禮道:“臣女杜秋娘拜見皇上。”
李燁安見杜秋娘的模樣,忽然便想到了“出水芙蓉”四個字。在這姹紫嫣紅中,淡雅的色彩反而更有韻味。
“請起吧。”李燁安虛扶了一把,便去看桌子上的畫,道:“皇後的畫技是越來越好了。”
“哪裏,都是杜小姐的蝴蝶是點睛之筆。”皇後說著便讓兩個女官過來,行禮道:“臣妾忽然想起來秦王妃要入宮呢,算算時辰差不多了,若晚去了,她又該說臣妾不守時了。”
“嗯,你去吧。”
皇後一走,杜秋娘便也想告辭。雖說對方是皇上,但是孤男寡女在這亭子裏,總是不好。
還沒說出來,隻聽李燁安道:“你爹昨日繼任知府,可還習慣?”
“多謝皇上關心,家父還好,沒有不習慣。有府衙眾人幫忙,想來不會太難。”
“嗯,那就好。”
李燁安一邊看著畫,一邊擋住了杜秋娘的去路。杜秋娘直接被逼到了亭子的一角,剛好隻能站個人。
李燁安指著蝴蝶道:“這蝴蝶成雙成對的,倒是讓人羨慕得緊。”
這話說得好像他是獨自一人一般。當今皇上不過二十八歲,已經有一個皇後、十幾個妃嬪了,杜秋娘心裏不以為然,隻好沉默來應對。
李燁安扭頭看了一眼杜秋娘,皺了皺眉頭道:“此前在府衙見到你很厲害的樣子,怎麽現在這麽沉悶?你怕朕?”
“不敢。臣女隻是不知道要說什麽。”杜秋娘急忙行禮,生怕惹怒了他。
李燁安卻是扭頭笑了,接著伸出手輕輕將她扶了起來,笑道:“還說不怕朕,何必動不動就行禮。來,你坐到那裏去,朕來為你描一幅丹青。”
“皇上,這使不得。臣女那裏敢讓皇上為臣女作畫!”
杜秋娘受寵若驚,不知道李燁安這個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若是被旁人知道皇上親手為她作畫,恐怕她以後是嫁不出去的了。
誰敢跟皇上搶女人,縱然是皇上不要的女人,別人也不敢染指分毫,否則就人頭落地。
“怕什麽,等朕畫完就送給你,這地方又無人來。”
李燁安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容反駁地將這張《繁花圖》掛到一邊,露出底下空白的畫卷,抬手便畫了一個輪廓。
杜秋娘無法,隻能規規矩矩凳子上。
剛坐好,隻見不遠處的花叢中似乎有人走過來,杜秋娘頓時有了希望,隻要這人過來,皇上便不好意思再拉著她畫畫了。
那人越走越近,走到轉彎處卻是停下了,好像在彎腰看著花,那人的身形與裝束,卻是與李宏裕很是相似。
杜秋娘不由得緊張起來,若是叫李宏裕遇到自己跟皇上在一起會怎麽樣,他會不會多想……
想到這裏,杜秋娘默默地低下了頭,生怕李宏裕走近了會看到她在這裏。
忽然,隻聽見亭子下麵李宏裕的聲音道:“皇上,原來您在這裏。”
杜秋娘急忙抬頭一看,果然隻見李宏裕站在亭子下拱手行禮,他很明顯已經看到了她,眼中卻是沒有詫異,好像早就知道她在這裏。
“宏裕啊,你怎麽過來了?你父王回來了沒有?”李燁安放下畫筆,眉頭露著不滿的神色,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