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許貞兒看向許夫人,本以為許夫人會護著她,沒想到許夫人隻是歎了口氣,轉過身摸著她的臉道:“貞兒,我們也是沒辦法啊,府裏百來號人,不能因為你被連累。”
許貞兒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爹娘,哭道:“所以,你們就不打算認我了是嗎?”
許夫人抹著眼淚不肯說話。
許威臉色一沉,道:“世子妃,你還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許貞兒氣憤不已,她處處想著他們,沒想到秦王府才一出事,還沒有定論,他們就已經放棄她了。
“我從哪裏來,我還不是從府裏出去的!”
“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許威的呼吸聲粗重起來,其實正因為昌平將軍府與秦王府劃清了界限,才會官升一等。犧牲許貞兒一個,不虧。
許貞兒看向許夫人,她能容許她爹看不上她這個女兒,但是她娘從來都是對她愛護有加。“娘,所以你也要犧牲我了?”
“對不起,貞兒,娘也沒辦法……你還是回去吧。”許夫人心亂如麻,不停地轉動著手裏的佛珠,背過身去不看她。
許威卻已經等不得了,生怕皇上會知道許貞兒回了府,忙道:“來人,將這位不速之客請出去!”
話音剛落,房裏便衝進來好幾個侍衛,不由分說就將許貞兒架了出去,找了個最近的角門,將她扔了出去。
許貞兒坐在冰涼的泥地上,腦子裏不住地回響著她爹說的“不速之客”這四個字。她出生在這裏,生長在這裏,卻變成了這裏的不速之客……
許貞兒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隻覺得心裏冰涼冰涼,血緣終是抵不過利益。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回了秦王府,走回了香蘭園,隻記得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杜秋娘正坐在床邊看著她,滿屋子都是甜粥的香味。
杜秋娘見她醒了,忙叫於翠翠去把甜粥拿過來,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餓了吧,趕緊把粥喝了。”
“你不想問我去了哪裏嗎?”
“你不想說我便不問。”杜秋娘接過粥,讓於翠翠扶了她起來,將粥遞給了她。
許貞兒捧著粥,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看著熱熱的甜粥,卻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吧嗒”一聲,甜粥便從她手上掉了下來,撒了一床單。許貞兒一把抱住杜秋娘,將心裏的委屈和難過都哭了出來。
杜秋娘嚇了一跳,隻能任由她抱著,輕輕拍著她的背,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秋娘,昌平將軍府不要我了……”
杜秋娘一愣,隨機便明白過來,歎了口氣,淡淡道:“少白還在等你呢。”
沒了昌平將軍府正好,許貞兒也再不必有包袱了。秦王府大廈將傾,能走一個是一個。
許貞兒愣愣地放開杜秋娘,看著她不知所措。
杜秋娘忙道:“我問過了,錢少白再過幾日便會出京上任,如果你還願意,就跟他走。”
“那你們?”
杜秋娘笑道:“我跟宏裕是夫妻,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杜秋娘見她的意思是答應了,忙叫於翠翠過來先將**收拾了,接著扶著她下了床去喝粥去。
“明日一早我叫翠翠把藥送過來,你吃藥前打發婢女去喊我一聲就是了。”
許貞兒聽著,看了一眼窗外,隻見外頭已是漆黑一片了,黑暗中看不到前方。
“好,我會的。”
接下來的幾日,杜燕兒便日日臥床不起,時而咳嗽,時而發燒,不出三四天,就已經臥床不起了。
杜秋娘日日去探病,太醫也請了不少,但是病情還是一日日地惡化了下去。很快,杜燕兒便“奄奄一息”了。
這日,秦王府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大事便是世子妃許貞兒暴斃而亡,另一件事便是杜秋娘往外頭打發下人,秦王府中大半的下人都被打發出了府。
兩件事撞在一起,便沒有多少人再去關注葬禮如何了,大家隻關注著秦王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整日,杜秋娘都在料理許貞兒的後事,雖說知道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但是杜秋娘還是很難過。讓她更加難過的是,昌平將軍府竟是沒有一個人來吊唁許貞兒。
李宏裕說,昌平將軍府的做法才是理智,犧牲一個人,保住一府的人。杜秋娘問他,如果有一天要犧牲自己,他會如何?李宏裕隻道:“在你犧牲之前,我會先犧牲自己。”
到了傍晚,因著李宏裕還在禁足,杜秋娘便獨自帶人送了許貞兒的靈柩出了城,一路吹吹打打到了郊外的祖墳邊。
杜秋娘叫隊伍停下來,道:“我與許世子妃還有幾句話要說,你們先進去裏麵布置一下,等我的吩咐再出來。”
“是。”
待人都下了陵寢,杜秋娘便讓於翠翠跑出去學了幾聲布穀鳥的叫聲。緊接著,草叢裏便冒出來兩個漢子,一人是周顯,另一人便是錢少白。
二人急忙跑過來,將棺材打開,隻見許貞兒還是閉著眼睛在裏頭安詳地睡著。
杜秋娘研究過這藥,也想過如何提前催醒。此時忙從袖子裏拿出事先製好的解藥,放在了許貞兒的鼻子下麵。
很快,許貞兒便有了反應,悠悠地醒了過來。見到錢少白,頓時激動地不能自已。
“噓。”杜秋娘指了指陵寢裏頭,輕聲道:“你們快走,以後就不要再出現在京城了。”
許貞兒點了點頭,脫下華麗的壽衣,從棺材裏麵爬了出來。“從今天開始,許貞兒便已經死了,我再也不是許貞兒。秋娘,謝謝你。”
錢少白帶著許貞兒,想走卻是憂心忡忡。“秋娘,我知道朝堂之上的事情。秦王府此次在劫難逃,難道你和世子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如何。”杜秋娘笑著搖了搖頭,吩咐周顯將二人趕緊送走。
錢少白知道自己也幫不了杜秋娘什麽,隻道:“保重,若是要我幫忙的,隻管來信。”
在棺材裏麵放上幾塊大石頭,再重新蓋好棺材,杜秋娘才叫了陵寢裏頭的人出來,將棺材搬了進去。
出了陵寢,外頭已是豔陽高照了。暖洋洋的日光照射在身上,著實暖了不少。
杜秋娘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心裏卻是不能安定。送走了許貞兒,算是了卻了一樁大事,接下來便是做好準備,看如何才能讓自己和李宏裕全身而退了。
“世子妃,陵寢已是封好了,咱們該回去了。”於翠翠提醒道。
杜秋娘點了點頭,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