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姚香穗就醒了。夜裏睡的不太好,硬邦邦的床發硬的被子,硌得她老是醒來。

姚香穗穿了鞋子走在坑窪的院裏。

過了一會兒,灶房屋傳來了動靜,一陣青煙冒了出來,姚香穗連忙來到廚房,就見十二歲的香枝,站在灶台前麻利的洗著砧板,手裏拿著竹刷動作十分嫻熟。

見到姚香穗過來,香枝問道:“大姐,你怎的不多睡會兒?”

“睡久了,身子疼。”

姚香穗走到灶孔前,這灶子也不是她前世熟知的模樣,整個台麵都是泥巴糊的,有些地方露出了大塊頭的鵝卵石,一方鍋子支得並不高,炒菜尚要彎著腰低垂頭。

一眼看遍簡陋的偏屋,挨著門口放著一方拿石頭墊著一隻腿兒已黑汙瞧不出顏色的方桌。

姚香穗想起,還有五兩喬家下的聘銀,不如就拿那銀子把家裏拾掇拾掇。

“那五兩碎花銀呢?”

香枝一聽這話,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姚香穗,“大姐你忘啦,你剛得那日,姑父就過來借了三兩,說是要同什麽人談生意,差這三兩銀。餘的二兩,昨兒給大姐抓藥看大夫,又買些吃用,都在竹筒裏了。”

姚香穗知道竹筒在哪兒,連忙回屋,去床底下撈出來,一看還有一銀半貫錢,張嘴倒抽了一口氣。

這錢指不定是要還給喬家的,如今數目缺了這麽多,隻怕不能善了。

田裏的水稻剛綠,家裏又是一窮二白的,諾大院子裏,除了一顆棗樹,空****的。

“……大姐,你做什麽呢?頭不疼了?”趿拉著一雙磨破的布鞋,小魚兒張嘴打著哈欠出來了。

“沒事,你二姐燒了熱水,快去洗把臉。”揉了揉她毛躁躁的呆毛,姚香穗笑道。

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姚槐花過來的時候,姚香穗正蹲在河邊洗衣服。

“好了?頭還暈不暈?你昨兒可嚇壞人了,你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隨了誰,咋就不能好好說,非尋死覓活的。”

大姑的數落,姚香穗放在耳朵裏聽著,沒反駁。有句老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留口氣在,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

“喬家這事雖然做得不厚道,但是你這一撞卻壞了事。眼下,要怎麽做?”

姚香穗抬起頭來,吐字清晰:“退親,他喬家既娶了別的女人,我當然還是未嫁的清白身。”

姚槐花沉臉:“當初喬家大朗掉水裏,是你父親救了他,這兩家才許了你兩的婚事。你這麽一撞,別說撈到什麽好處,連名聲都毀了。倒還不如給他做個妾!”

“大姑!”姚香穗厲聲打斷她,“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走。我何必自甘下賤做人家的妾!”

“可你家這情況……你怎麽不為你弟弟妹妹著想。你壞了名聲,往後誰還敢上門。”

姚槐花也給說惱了,這丫頭怎就一意孤行,不知道退讓忍耐。

姚香穗知她是為自己著想,語氣軟和了一點。

“大姑,我知道你的意思。隻是,他喬家失信在先,若他們早點說清楚,我也不會纏著他們不撒手。現在弄成這樣難道是我的錯?這次是該我倒黴。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肯定是要和喬家把關係徹底的撇開,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

姚槐花一聽香穗這樣說,容色柔和下來,有些淒苦的歎氣:“哎,誰叫我們命苦呢!現在再扯上去,也不是過日子的。你想清楚了,日後不好過,兩個小的怨你,別怪姑姑沒提醒。”

突然,一顆石頭砸進水裏,落了好大一個水花。

“小魚兒不怨,大姐最好了!”

身後,小魚兒一臉堅定,瘦津津的身板子此刻直板板的挺著。

姚槐花失笑道:“咱們的小魚兒還是個有良心的,你這話可記牢了,他日別因著旁人的嘴變卦。”

姚香穗翹起嘴角,“我弟弟自是沒得說。”

小魚兒得了大姐的肯定,頓時又不好意思了,含著腰把腦袋往胸口藏。

笑過,姚槐花又道:“這事說定了,我兩日後去喬家走一趟。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沒?”

退親也不複雜,去個人說清楚,發還聘禮這事也就完了。

“眼下,姑父從我這拿了三兩銀,我這邊也用了半貫錢,那五兩銀子我怕一時半會兒湊不齊。”

姚香穗不說還錢的事,隻提自己的難處,姑姑是個明白人,她這般暗示也是不想姑姑麵上難看。

姚槐花一聽,立刻破口大罵:“孟長根個王八蛋!香穗,你放心,這銀子我會給你要回來。我先走了,你有事就上我家找我。”

看到姚槐花這個反應,香穗一愣,看大姑這反應,姑父借錢的事情居然是瞞著大姑的!瞧著姑父平日裏挺熱絡的,但是這錢是真的拿去做生意了。

姚槐花一路頂著一口氣衝進家門,走路的動靜把院子裏灑掃的小女兒嚇了一大跳。姚槐花繃著臉,火氣衝衝。

“把孟長根給我叫回來!”

孟輕靈打了個哆嗦,趕緊小跑著出門,連大氣都不敢緩一個。平常母親脾氣也火爆,可也不像今天這樣,“壺蓋”兒都給頂上來了。

孟長根正跟兩個兒子在地裏忙活,看到孟輕靈,問道:“還沒到吃飯的時候,你怎麽就過來了?”

“娘發了好大的火,叫爹回去。”

孟長根收拾了一下,皺了下眉頭,扛著鋤頭往家裏趕。

“要不我們也回去?”拓心癢癢,“反正這邊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

“行了,娘沒喊我們,小妹回去就行了。娘沒喊我們,應該還用不著我們。”孟祥知道弟弟好玩的心性,也不堅持,“你要想知道,快去快回吧。”

孟拓嘿嘿直笑,“大哥,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