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藍景能下床在房間裏走動一下了。
期間商少東帶林稍來看過他一趟。
幾個人聊了一會,商少東便把叢朗叫出去,讓林稍先陪著藍景。
“人我都安排好了,房子的警報係統也全都進行了升級和優化,”商少東站在叢朗身邊語氣頗為凝重道,“要不你還是跟束叔好好談談?”
叢朗的表情不似這幾日在藍景麵前時那麽輕鬆,他勾了勾唇,又歎了口氣,無奈道,“老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勁兒上來了,誰攔得住。”
商少東沉思了數秒,沒想出反駁的話,隻好拍拍他的肩,“那什麽時候搬過去?”
“今天吧,藍小景能下地了,越快搬過去越好,老束聽到風聲,這幾日肯定要有動作了。”
商少東點點頭,“我去安排。”
叢朗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道了聲謝,然後進了屋。
因為要做事,商少東沒跟林稍呆多久就離開了,等他們走後,叢朗坐到床邊叫了藍景一聲。
“嗯?”藍景剛坐在椅子裏啃完一個蘋果,聽聞蹭了蹭手,走過來站到叢朗麵前。
叢朗拉著他坐到自己腿上,這才說,“跟你商量點事,我們換個地方住幾天。”
藍景愣了愣,“為什麽?”
有些事情藍景遲早會知道,叢朗沒打算瞞著,便想了幾秒,把搬家的原因說了出來。
原來當時藍景逃跑後,束明城追殺他追的特別凶殘,但過了段時間,這場不死不休的追逐突然就停止了。
藍景覺得肯定是叢朗的功勞。
他的猜測沒錯,但其實是叢朗用別的東西換來的。
他答應束明城,日後絕不會再跟藍景在一起,束明城這才鳴金收兵。
其實如果藍景傷的隻有束明城一個,束明城即便死了,也不至於要把藍景趕盡殺絕。
但他傷了叢朗,束明城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雖然嘴上天天沒好話,但卻比誰都偏愛叢朗。
叢朗差點就救不回來,好容易脫離了危險,腦子裏還留下了血塊這麽個隱患,束明城肺都差點給氣炸了。
饒是這樣還好,叢朗求求情,不要臉的再跟束明城撒撒嬌,過段時間束明城也就不氣了。
可偏偏藍景幹了件讓叢朗心裏都對他有些失望的事情。
當時的藍景隻一心一意的想以最狠的方式回擊叢家,根本沒考慮過後果,他把叢朗跟束明城雙雙出事的事情全部都捅給了叢朗的爺爺奶奶。
老人家哪能承受得了這打擊,奶奶當場腦溢血就撅過去了,眾人送奶奶去醫院的時候,老爺子情緒波動過大,沒留心一腳踩空,從樓梯滾了下去,到現在都坐著輪椅,可能會永遠都站不起來。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叢朗未曾預料到的,藍景比任何人都知道親人的珍貴,他沒想到藍景會做的這麽狠絕。
在清醒後最開始的幾天裏,叢朗一來對藍景心裏很失望,二來實在沒臉替藍景求情。
可傳來幾次藍景險死還生的消息後,叢朗還是忍不住向束明城開了口,於是父子倆展開了漫長的拉鋸戰。
仇恨並不是你殺了我全家,我再殺了你全家就可以抵消的,束明城不會因為心裏的愧疚,就放過藍景。
家人是束明城的逆鱗,誰碰誰就得死。
叢大少爺自小就長在蜜罐裏,束明城雖然不會帶孩子,但對他定是有求必應,即便有僵持,也是束明城先軟化退步。
這次父子兩個卻整整僵持了兩個多月,在又一次聽到藍景差點死了後,叢大少爺沒辦法,上演了一出拿槍頂著自己腦袋逼宮的戲碼。
他跪在雪地裏告訴束明城,再不把人撤回,如果藍景沒了他也就不活了。
那是叢朗二十六歲的人生裏幹過的最忤逆束明城的事也是最傻的事,束明城氣的差點自己親手蹦了這不孝玩意,但最終還是他妥協了。
不過他無論如何不許叢朗再跟藍景在一起,否則就別怪他槍口無眼。
這話一點也不是開玩笑,叢朗答應了。
叢朗當時也覺得自己跟藍景並不適合,他們之間夾雜了太多的愛恨,沒什麽心力再去走到一起。
可誰能想到,此時此刻,藍景就在他的懷裏。
“……對不起,我……”
藍景白著臉聽叢朗說完,有些無措的不敢看他,幾乎用氣音說,“我當時沒有理智,一門心思的就想……讓你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幹過我就後悔了,我……”
藍景不知所措的垂下頭,眼角的餘光裏看到床頭櫃上的水果刀,他咬了咬唇,離開叢朗的懷抱,在地毯上坐下,然後伸手摸到水果刀。
當他朝著自己膝蓋刺下去的時候,叢朗一把抓住了藍景的手腕,冷聲道,“你要做什麽?”
藍景怔怔地看著他,在對方緊迫的逼視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少頃,啞聲道,“爺爺站不起來了,我……還他一雙腿。”
叢朗簡直氣笑了,下一秒笑容猛然一收,手高高的揚了起來,藍景下意識閉上眼,可最終那巴掌沒有落下來。
“藍景,”叢朗右手虎口卡住藍景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而他的麵容帶著藍景從未見過的怒意,仿佛把一隻整天懶洋洋的百獸之王突然間給惹毛了。
“你是不是覺得欠了別人什麽,然後還上什麽,就可以當沒發生過?”
藍景沒敢吭聲。
叢朗冷冷的盯著他,直白的目光裏有不加掩飾的失望,嘴上說道,“我都不知道你是傻還是愚蠢。”
他說話時聲音沒有加重,每個字卻重如千斤的捶在了藍景的心上,藍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想去拉他,叢朗卻站起身,直接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藍景抱著膝蓋坐在地毯上,咬唇瞪著床腳,他自覺這輩子虧欠的人太多了,每一個都來夢裏找他,讓他痛苦煎熬。
叢朗剛剛說,‘是不是覺得欠了別人什麽,然後還上什麽,就可以當沒發生過’。
藍景其實心裏並沒有那麽想,隻是爺爺奶奶待他那麽好,他不想夢裏再多兩個人,懲罰一下自己,他的心裏可能會稍微好受那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