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周老爺子幾人由於生病略微拖慢了隊伍的行程, 但是從總體上來講,他們距離郡城還是越來越近了,其他人或許心裏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可周長寧通過係統的【地圖】功能可以查看我的位置和目的地東陽郡之間的路線長短, 從而一目了然地估計出他們還需要再趕多少天的路。

這日,隊伍依舊是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便原地駐紮下來,開始生火做飯, 隻不過, 做好的飯分到每個人的碗裏,與其說那是“飯”,倒不如說是稀粥更為恰當些,清澈見底的米湯中藏著多少米粒兒, 幾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一碗稀粥下肚,像周長平這樣的小孩子還好,對周大新等人來說卻是就等同於喝了一碗水,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被消化掉了,而類似這樣的夥食卻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哥哥!”周長平從母親楊氏手中接過一個小碗, 喊了周長寧一聲, 隨即小心翼翼地端著小碗依偎過來,似乎是生怕碗裏的粥給灑出來似的,之前還在周家村的時候, 家裏何曾缺過糧食?經過這段時間逃荒的日子, 卻是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也漸漸懂得糧食的珍貴了。

“怎麽了?”周長寧幾乎是“一口悶”地解決掉了那碗稀粥, 把空碗放在一邊, 將小堂弟摟在懷裏, 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著粥。

說來也怪,還在周家村的時候,“原身周長寧”因為要去私塾讀書,回家呆得時間並不久,就算是在家裏,也是常常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讀書練字,哪裏有那麽多精力去哄著小孩子玩兒呢?更何況,家裏人也是決計不會允許周長平打擾到他讀書的。

然而,自周長寧來了以後,特別是在這段忙於趕路的日子裏,或許是想要成為和大哥一樣厲害的人,小堂弟倒是越來越黏他了,對此,周長寧心底裏也並不反感,畢竟,軟軟糯糯的人類幼崽誰能不愛呢?

“哥哥,你再喝一點兒吧,不然肚子會餓得咕嚕叫的。”見大哥三下五除二就把粥給喝完了,周長平自然以為他還沒吃飽,一個勁兒地把自己的小碗湊到周長寧跟前,非要他再喝上幾口。

隻能說,幸好周長寧沒有潔癖,強也強不過他,隻得湊到碗的邊緣處輕輕抿了一下,再摸摸他的頭道:“好了,我吃飽了,你快吃吧,待會兒二嬸她們還要收拾呢。”

見周長寧是真的“喝”了一口,周長平這才作罷,也不再磨蹭,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粥,可是,再摸摸自己的肚子,總感覺還是空空如也怎麽辦?抬頭看向他眼中“無所不能”的大哥,問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啊?等到了以後,我們是不是就有糧食了?”

這幾日,眾人的體力消耗與以往相比並無多大差別,可是眾人的夥食卻從幹飯變成了稀粥,清湯寡水的,一看便讓人覺得毫無食欲,幾天的稀粥喝下來,即便是周大新、周三全這樣身強體壯的漢子,也有些遭不住了,一個個都麵如菜色的。

至於周長平,若說在出發以前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幼崽,即便長在村子裏,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少爺相比起來也並不差什麽,可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趕路以及夥食欠佳的考驗,早就被曬黑了許多,原先還有些肉嘟嘟的臉蛋、跟蓮藕似一節一節的胳膊,現下早已看不出來了,唯有眼睛還依舊“閃閃發亮”,顯得精神了許多。

早在吃晚飯以前,周長寧便抽空在係統裏查看過了,現下便給了他一個很是肯定的答案:“放心吧,明天晚上,我們肯定就能到郡城了,到時候,讓二嬸給你做些吃的,好好把身上的肉補回來。”周長寧私以為,小孩子嘛,還是要肉乎乎的才好看。

人最怕的不是沒有目標,而是看不到希望,就像一個人去爬山,山頂被濃霧遮掩著,他並不知道要爬多久,隻知道要去山頂,可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有爬到山頂,甚至覺得山頂距離他依舊很遙遠,於是,他放棄了,其實,他哪裏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爬完了這座山的99%,隻差了最後的一步。

同樣的道理,即便眾人都聽到了周長寧的話,即便心裏覺得他這是安慰周長平的成分居多,可是有了這個話在,他們好像心底裏也願意信以為真,一個個眉眼也不禁舒展開些許,似乎當真如周長寧所說得那樣,明天,明天他們就到了,就不用再熬著這種苦日子了!

雖說有周長寧的話墊底兒,但是當眾人在第二天臨近傍晚的時候真的遠遠地便看到了城門的時候,還是麵露出些許呆滯之色,心底裏還有幾分不敢相信,他們,這就到了?更有甚者還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這是自己因為心理作用而幻想出來的場麵。

當然,在眾人越來越接近城門的時候,這股子“不敢置信”而帶來的虛幻感這才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實處。

東陽郡乃是郡城,城門自然不能與他們以往見過的相比,甚至修建得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宏偉上幾分,能夠看到的是,城樓上每隔幾米便有一個士兵筆直地站在那裏守崗,城門處同樣也有專人負責,他們還看到,在城門前有幾人排成一列,依次給旁邊的士兵繳納著入城費。

周長寧等人也不敢多做耽擱,緊跟在那幾人後麵排著,以免過了時間城門關閉,他們又隻能在城外露宿了。

“喲!你們這是打哪兒來的啊?”守城的士兵驚訝地道,他們這是在郡城生活,東陽郡本就富庶,就算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生活水平那也是不差的,像周老爺子他們這樣大包小包、身上衣服料子也一般、還都灰頭土臉的人,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見到過了。

“我們是從一個小鎮子上趕過來的,那邊太偏僻了,沒有好的私塾也就罷了,大家想要做個正經的營生都不容易,這不,我送兒子去讀書原本指望著他多認幾個字就行了,哪成想他這麽爭氣,一口氣考了個童生回來,我們一家人心裏一合計,不能這樣耽擱孩子的前程啊,想著咱們東陽郡這麽大的地方,好的書院定然不少,就想把他送過來試一試。

族中的人聽說以後也都有些心動,想著郡城裏謀生總比在鎮子上靠天吃飯要容易些吧,一部分族人便咬咬牙,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隻不過,我們這也是初來乍到的,對郡城也不甚了解,現下天色已晚,想要尋個暫時落腳的地方都沒門路,小哥兒你在郡城生活應該時間很長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稍微指點一二呢?”

到了要與人打交道的時候,周大新自然是當仁不讓地上場了,為了解釋他們這一大群人一股腦兒地全都跑來了郡城,他總算絞盡腦汁地編出來了一個聽起來還算合情合理的理由,甚至連周長寧都拿出來說事兒了,為了取信於人,還從自己隨身背著的包袱中摸了一會兒,把周長寧通過了縣市、府試的憑證都給找出來了,說著,還往士兵的手心裏塞了一小塊碎銀子,顯然,這便是謝禮了。

是的,不到秀才,是沒有正式的功名的,自然也就不存在於官府中有備案的文書了,但是,隻要有這兩張憑證在,到了院試的時候,周長寧就能找人作保去參加了,而無需根據戶籍所在地再回到清河郡去參加。

當周長寧從記憶裏翻找出這一點的時候,他們那時已經在逃荒的路上了,不得不說,魏□□真是個大好人呐,前朝本來還是有著路引製度的,不論去哪兒都需要出具官府頒發的路引作為身份憑證,可是這樣一來,人口流動性就被大大限製了。

因此,魏朝一統天下之後,當時的皇帝便廢除了路引製度,雖說大部分人無事仍舊不會出遠門,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人因此而受益,遷移到了別的地方去,人的流動性增強也就順理成章地把當地的經濟給盤活了,長此以往,以東陽郡的地理位置,經濟又怎麽可能不發達呢?

話說回來,雖然東陽郡富庶,但是讀書也不是人人都能讀得起的,更不是人人都能在科舉上走出這樣一小步的,時下仍舊講究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哪怕像他們這樣的守城士兵,見到讀書人也會不由得聲音低了幾分。

所以,在掃了一眼那兩張薄得像紙片一樣的憑證以後,守城士兵便歇了細細盤問的心思,即便是忽略掉手裏那一小塊兒碎銀子,說話時的態度也不覺客氣了幾分:

“的確,我們東陽郡的青崖書院絕對是鼎鼎有名的,入學要求雖高,但是能進入其中讀書的無一不是佼佼者,時常也會有外地來的大戶人家遷移至此,就是為了把孩子送進去呢,既然有天分,您可以讓孩子去試一試,實在不行,郡城裏舉人、老秀才開辦的私塾也不在少數。

不過,今天已經夠晚的了,你們想要安居於此的話,客棧是不用考慮的了,您待會兒進城以後可以去西街轉一轉,有門路廣的中人就住在那裏,不管是暫時租住還是買下來,總歸先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明日一早,等到衙門的人都到了,您再去辦理戶籍遷移的事情,這也並不是什麽難事,有你們裏正或者鎮長開具的憑證即可,找衙門辦事還想要快的話自然是要貴些,不過衙差心裏也都有分寸,給幾兩銀子的酒錢就成了,過後再去打聽人家青崖書院的入學要求。

事情嘛,總要一件一件辦的,您呢,也別著急,在我們東陽郡啊,隻要手腳勤快些,眼裏有活兒,基本上都能找到個適宜的營生,決計不會到了餓肚子的地步。”

作者有話說:

終於換新地圖啦~

今天的四更,感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