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情, 還沒好生多謝過王叔,不瞞王叔,聽了您的話, 我去尋了那齊家的管事, 雖然賣出去的圖紙也並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但到底是和齊家管事攀上了交情,這一切都還是得多謝王叔指點啊!”周長寧說著, 便以茶代酒, 敬了王七一杯。

當然,雖然他自己杯盞當中的是茶,卻讓小二給王七上了一壺度數不高的酒,之所以沒有陪同著一道飲酒, 一是因為現在他在旁人的眼裏還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二來嘛,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周長寧都不喜歡喝醉的感覺,原因無他,他更習慣於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不喜喝醉之後那種失控的感覺。

王七飲下了手中的那一杯酒, 心裏卻是嘀咕,這答謝未免也來得晚了些,不過, 這小子刻意提起和齊家管事攀上了交情, 到底是何用意。

至於周長寧會不會是故意抬出了齊家管事的名頭嚇唬他,王七自覺概率不大, 一則他與周長寧又並未交惡, 二則齊家的商船也是要經過碼頭的, 他又不是不識得齊家管事,若是刻意拿齊家的名頭作筏子,周長寧難道就不怕,他偶然問起齊管事嗎?

當然了,心裏思緒萬千,卻並不妨礙王七嘴上客套著:“賢侄太過客氣了,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關於齊家的信息罷了,事實上,隻要稍微多問一問這碼頭上常年做工的人,大抵也都能說出些有用的東西來,要說當真和齊家扯上關係了,那也是該歸功於賢侄的為人處世恰好合了齊管事的眼呐,與我可沒多大幹係!”

在他未表明真實目的之前,王七仍舊懷有一定的防備心理,這一點周長寧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此,他也就不再多耽誤時間了,而是選擇直接道出來意:

“不瞞王叔,今日專程請您,一則是為了答謝王叔上次的指點,二則呢,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要再勞煩王叔一次了,說實話,小侄老家並不在東陽郡,不過,見慣了更大的郡城的風景,一家人要是再回到老家那樣的小地方去,實則心裏都有些不大甘心。

也正因為如此,小侄一家人這才打算找一個地方徹底定居下來,東陽郡倒不是不好,隻是東西賣得未免貴了些,我一家子都是農戶人家出身,本就是精打細算慣了的,家底兒也不甚豐厚,若是長久在東陽郡待下去,又沒個正經營生,隻怕家中財力會著實吃緊呐。

故而,小侄一家人想著去別的郡城闖**一番試試看,倒不用那地方有多麽繁華,隻圖個清靜便罷了,最好風景能夠宜人一些,也就當是一家子都陪著祖父祖母養老定居在那裏了。

當初從老家來郡城的時候,一家子走了半個月的官道,實在是被那路上揚起的塵土給嚇怕了,這不,就想著此番去別的郡城定居,最好能走水路更為方便些,小侄一家人在東陽郡也沒有什麽故交,唯一還能腆著臉說是有幾分交情的便是王叔您了,這才在今日厚著臉皮貿然求上門來。”

說起來,像周長寧所說的這樣,從東陽郡去別的郡城的人還真是有一部分的,隻不過,專程去定居安定下來的倒是少數了,畢竟,東陽郡本就屬於富庶之地,而古往今來,都有一句老話,叫做“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當然了,王七心裏也並非是產生些什麽懷疑了,像周長寧口中的這套說辭,聽起來也算是合情合理,畢竟,單看周長寧這周身的氣質,便可知曉,一家子都不是什麽有野心的人,想要陪著老人家過一段安寧愜意的日子,也不是什麽出格的事情。

更何況,王七自覺,他和周長寧又無親無故的,管人家一家子為何要去別的郡城定居呢,人呐,有的時候,還是少些好奇心為妙,因此,他隻是稍稍猶豫了片刻,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從東陽郡去往別的郡城的客船其實還是比較少的,說起來,若是賢侄願意多費些銀錢的話,與其坐快十天才會來往一趟的客船,倒不如去坐商船。

碼頭上來往的商船出現的頻率倒是要更高一些,而且,也時常會有客人托關係乘坐商船去旁的地方,這些商船上的人本身也很樂意順手賺點兒銀錢,畢竟,這些都屬於不用上交給主人家的收入,便可以順其自然地流入他們自己的口袋之中了。

當然了,真要說起來,最符合賢侄口中要求的大概便是相距大約一千餘裏的衡池郡了,據說,那裏氣候宜人,就連國子監的大人們在告老還鄉以後也會去那裏養老定居呢。

我呢,好歹也在碼頭上做工了這麽多年,與這來來往往的商船上麵的管事多少也混了個眼熟,既然賢侄都已經開口了,那我自當盡心竭力,出麵為賢侄擔保,隻是不知這船票大致需要多少張呢?”

王七口中的衡池郡,本就在周長寧的考慮範圍之內,那裏不屬於任何一位王爺的封地,更加靠近南方臨海一些,與東陽郡的氣候差異也不至於過大,等到自家去了那裏定居之後,也不至於因為不適應而產生什麽水土不服的反應。

此外,對於王七更加傾向於讓他坐商船,腦海中細細一想,周長寧也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竅所在,太平盛世中都免不了江麵上會有水匪的存在,更何況是朝廷的心思壓根兒不在這裏的現如今呢?客船雖然條件更方便些,也能讓人住得舒服,但是到底不比商船上麵人多,甚至還有商戶人家專門養起來的護衛在。

出門在外,一時的方便重要,還是自家人的身家性命更重要些,這個選擇題的答案,連想都不用想,周長寧便可以下意識地做出決定了。

自然,王七能夠給他推薦衡池郡,也讓周長寧對此人更加放心了許多,心裏大概盤算了一下,道:“小侄一家需要十一張船票,此外,因為祖父還未曾與族人提起過此事,不知王叔能否盡力幫忙周旋,屆時商船上麵若是有空位的話,可否允許族人們先上了船再補上船票呢?”

對此,王七也隻能說一句“我盡力而為吧”,畢竟,他和商船上麵的管事交情也相當有限,並不敢在周長寧麵前打包票。

“那便提前先謝過王叔了,小侄一家人此前也少有坐船的時候,對這船票的價格也不甚了解,這些銀票便先交予王叔,若是仍舊不夠,怕是要勞煩王叔先行墊付,小侄定會隨後補上的,也不會讓王叔白忙活一場。”

周長寧說著,將手中的銀票推了過去,家裏要準備的許多東西雖然需要花費一點兒銀兩,但是相比起他一次性從齊鈞那裏得到的一千兩銀子來說,著實可以稱做九牛一毛了,因此,他在從家中出來的時候,便帶上了其中的一部分銀票。

王七也並未推辭,接了過來,畢竟,一次性想要拿出十一張船票的銀錢,對於他來說,也是會造成不小的財政壓力的,當然了,他本人更滿意的則是周長寧的最後一句話。

須知,王七難道是什麽老好人嗎?那當然不是了,如此費心費力,除了秉持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子”的心態、想要交好周長寧之外,更多的自然還是因為其中有利可圖了,周長寧能夠如此上道,也算是省卻了他再去想方設法明說暗示的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