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商船漸漸駛離了東陽郡的碼頭, 碼頭上,王七的身影在視線中漸漸縮小,直到化作一個黑點, 徹底看不清了。

“周公子!外麵風大, 怎麽不進房間裏休息?咱們距離到衡池郡還早著呢。”

方管事遠遠瞧見周長寧站在船板上,向著遠方看去,憶起王七拜托他多照顧照顧周家人, 心念一動, 這才走了過來,話裏話外不乏有關懷之意。

“方叔太客套了,叫我長寧便是!我們家乃是農戶出身,我哪裏算得上什麽公子?”周長寧回過神來, 微微一笑, 如是道,對方客氣地稱他一句公子,卻不代表著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安然受著,更逞論,對方在年紀上還算得上是他的長輩了。

見周長寧似乎並不是嘴上客氣著、實則內心矜傲之輩, 方管事臉上的笑容這才變得真誠了些許, 喚了一聲“長寧”,說起來,周長寧雖然口中稱自家都是農戶出身, 可他看著此人的周身氣質, 說起出身來也不見絲毫自卑羞慚之色,哪裏像個沒有幾分見識的農家子?

“說起來, 第一次上船的人都難免會有些暈眩, 我瞧著周公子你倒是還好, 待會兒若是你的家人有不舒服的話,記得去廚房那裏找廚子拿藥,那是我們東家專門找了大夫開的,喝下湯藥以後能稍微舒服些許。”

提起東家,方管事臉上帶著些許崇敬之色,周長寧看得出來,即便那位東家此刻並不在船上,可是方管事的崇敬也並沒有打半分折扣,如此一來,倒是讓人好奇,這位方管事所崇拜的東家,究竟是何許人也了。

“多謝方叔關懷!對了,方才我和家人一道進房間放行李的時候,看到船上的房間似乎並不多,想來為了給我們一行人騰出這幾間屋子來,也是辛苦船上的兄弟們了吧,這點兒小小心意,還請方叔收下,給兄弟們喝酒的時候添點兒下酒菜吧!”

周長寧可不是那般厚著臉皮收了別人好處還裝作不聞不問的人,方才便和周老爺子商量過了,從老太太藏錢的木匣子裏取出來了一個銀錠子,帶在了身上,現下正好話趕話地,一並交給方管事了。

僅僅是遲疑了一瞬間,方管事便毫不客氣地收了下來,說起來,這艘商船的確每次都能多載上幾個人,因此,他們才會私下商量之後對外賣船票,船票的價格雖然不低,但也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還得走人情。

周家人能夠登船,的確是王七找到了他,可是船上的其他人,除了賣船票每個人能夠照常分得的那一點兒銀子以外,再沒有旁的好處了,周長寧如此懂得做人,他倒是不用擔心周家人和船上人的關係不睦了。

在船板上和方管事又閑聊了幾句,見他去了船後頭清點貨物,周長寧這才回到船艙的房間裏。

正如周家人所猜測的那樣,方家商船雖然每次會向外出售一些船票,可這都是有數的,很顯然,周家此次登船的人數超出來了,這才惹得幾個船上的人不得不擠在一起,給他們多騰出來了一個房間。

是的!在今日清晨,按時按點來周家找老爺子、準備一同登船的,也就隻有楊家父子倆,當然了,其他族人也知曉周家人離開的時間點,幫著他們把東西運到了碼頭上,這才目送他們離開。

因此,多出來的楊家父子倆也是剛剛才補上了船票的,其價格也是讓楊永康在心底裏好一陣肉疼,不過,肉疼歸肉疼,但他心裏清清楚楚,這一切付出都是劃算的。

楊永康自覺沒什麽大本事,那就一心跟著有本事的人走啊,在他眼中,先前最有本事的無疑是周家村的裏正周老爺子,現下則是周家的某一位不知名的人。

為何會認定周家人走的路都是正確的呢?那自然是因為楊永康心裏的那一番計較了,仔細盤算一下,周家也就是剛來東陽郡的那一陣子,兄弟三個都和他們一樣在碼頭下苦力,一天苦哈哈地掙些銅板。

可是後來呢?沒過一陣子,先是周老二開了雜貨鋪,再是周老三開了豆腐鋪子,然後是周家老大也不來碼頭上做活了,直接去雜貨鋪幫他弟弟做事去了!

且不提那一陣子周大新外出的時候臉上那笑眯眯的模樣,一看讓人便知這是有好事臨門了,單說周家開的這兩間鋪子,租金、進貨成本等等,這不都得花上一筆不菲的銀錢?

同一個村出來的,周家就算先前條件比他們能寬裕些,又能寬裕到哪裏去呢?由此可見,在搬到東陽郡以後,周家大抵是找到了什麽發財的門路,徹底發達了吧?

正是礙於心底裏的這個猜測,在得知周老爺子願意幫扶村人一把、替他們先墊上船票錢的時候,楊永康對於心裏的猜測越發篤定了,與此同時,咬了咬牙,決定悶著頭,以後就跟在周家身後混了。

不過,心裏的這些計較,楊永康也從未對外人講過,就算是對著自家兒子,也是深怕他年紀小不知事、被外人哄騙著說出來,故而沒有吐露過半個字,楊毅也隻知道自家要搬到衡池郡去,為什麽要搬、為什麽這樣著急等等,其原因一概不知。

楊家父子倆住在隔壁的那間屋子,周老爺子、周大新、周長寧住一間,周三全、周二柱帶著周長平住一間,女眷那邊,周老太太、林氏和李氏住在一間,楊氏帶著閨女住另一間,雖說這樣分大家都有些不太習慣,可是船上的屋子數量有限,也隻能將就安排了。

況且,也就需要在船上的這一陣子將就一下,周家人都不是什麽嬌氣的人,湊活對付著這些天也就過去了。

回到房間裏,聽周大新說老太太有些暈船,感覺不大舒服,已經躺下了,想起方管事剛剛的話,周長寧又去了船上的廚房,和廚子說了一聲,端了一碗熬好的湯藥,去了老太太的房間。

進去之前,周長寧先敲了敲門,聽到裏麵來自林氏的聲音之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老太太聽見聲音,睜開眼睛向著門口處看過來,臉色的確比起上船的時候難看了許多。

“你怎麽過來了?這手上端的是什麽?一股子怪味兒!”林氏向來是家裏嗅覺最靈敏的那一個,聞到味道,登時皺了皺眉頭。

“我聽方管事說船上有常備的治暈船的湯藥,就去廚房給奶奶端了一碗過來,奶奶先起來喝了藥再休息吧!”

聞言,林氏和李氏一起將老太太扶起身來,老太太隻是有些頭暈惡心,倒還不至於到了需要人喂藥的地步,接過藥碗,皺著眉頭,一口氣將湯藥喝下去了,動作頗為幹脆利落,唯有那深深擰起的眉頭才能讓人發覺老太太很是厭惡那股來自湯藥的苦味兒。

好在林氏有所準備,起身去翻找了自家做的白糖出來,給老太太衝了杯糖水,糖水下肚,壓下了嘴裏不住泛起來的苦味兒,老太太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些許。

說起來,自從周長寧拿出了白糖方子以後,周家就再也沒缺過白糖了,他雖然把方子賣給了齊家,卻隻是代表著方子不能再做商用了,自家製些白糖還是沒問題的。

“對了,娘,在船上的這幾日,到了飯點兒,我和爹他們會輪換著給你們從廚房把飯菜端過來的,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你們還是盡量少出門吧,你記得跟二嬸和妹妹也說一聲!”周長寧交代道。

林氏自然知曉其中輕重,明白船上魚龍混雜的,她們都是女眷,萬一獨自出門被人衝撞了說不定都沒處說理去呢,登時便慎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放心吧!”

作者有話說:

西安怕不是有什麽“滿30-15”的促銷活動?前幾天剛換上短袖,這兩天又把秋季衛衣翻出來了,這兩天很是不幸地感冒了,更新會有稍稍的不大穩定,爭取後天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