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處於內陸, 在此之前,周家人還真沒有坐過船,因此, 剛上船的前兩天, 一家人都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即便由於不適應而難免有些頭暈腦脹的,也並未阻礙一家子時常透過窗戶看看江麵的舉動。

說起來, 這樣的經曆對於周長寧來說同樣是少有的, 隻是他素來習慣即使在家人麵前也不會有太大的表情波動,這才沒有被其他人看出來罷了。

當然,在那股新鮮勁兒過去了之後,眾人也就難免有些蔫蔫的, 畢竟, 就算是再好看的風景、再沒見過的江麵,一連看上好幾天,也都該厭倦了。

況且,眼下的天氣雖然還不算很熱,但是青菜這些向來是不好保存的, 也就是在剛上船的頭幾天, 眾人的飯菜裏能夠看到些許綠意,到了後麵,可真就再也見不著了。

周家人沒有想到, 在東陽郡已經吃了快一個冬天的大白菜, 好不容易上船準備去衡池郡,結果還得繼續吃大白菜!沒辦法, 誰讓這東西的保鮮時間最長且便宜呢?

饒是船上的廚房有專門選出來的陰涼地兒擱置蔬菜, 以方便保存, 可是說到底,他們是給方家做活的,哪能為了一口吃的挑三揀四呢?再者,方家管事每次手中用來采買一船人必需物品的銀兩也是有數的。

不過,看著和他們一樣借了方家的商船準備走水路去別的地方的人,夥食和他們一般無二,周家人心裏的那點兒小小的抱怨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話說回來,那日周長寧提醒了林氏等人,輕易不要出屋子,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然而,這一日楊氏由於頭暈在屋子裏歇著,三嬸李氏和周儀霜相伴一道去解手,就在回來的途中,卻是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你這女人!走路沒長眼睛啊?撞壞了本少爺的身子骨兒,你賠得起嗎?”

一道顯得格外囂張跋扈的少年聲音傳到了周家人住著的屋子附近,在屋子裏,周長寧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隻是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下一秒,卻傳來了三嬸的辯解聲:“瞧你這話說的!路這麽寬,我們已經是在避著人走了,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隻忙著和旁邊的人說話,怎麽反倒要怪到我們頭上來?”

周家眾人自然也聽清楚了,這正是三嬸李氏的聲音,不約而同地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果然,就在距離屋子不遠的拐彎處,三嬸和堂妹被兩個男子給攔了下來。

遠遠看著,為首的男子身上的料子顯然不是普通人家有資格買到的,周長寧心下一歎,小聲叮囑他爹道:“爹,您從後麵這裏繞路去找一下方管事吧!就說有件小事想請他居中調和一下!”

周大新自然也明白,他們此行是托了人情這才借住在方家的商船上,本也就是普通人家,登船的人那麽多,焉知哪一家會有什麽他們招惹不起的身份?登時便點點頭,依言悄悄地從這一排屋子的後麵繞路離開了。

周長寧也不願意老爺子和老太太上前去,他們年紀大了,萬一被那兩個混不吝的在言語上衝撞幾句,心中憋悶之下有個什麽好歹,反倒不美。

故而,周長寧也隻是和周二柱、周三全以及聞聲一道過來了的楊永康上前去,問道:“三嬸!這是怎麽了?我遠遠便聽到這裏有些許吵鬧聲,認出來是三嬸你的聲音,這才趕過來,可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周長寧話裏話外隻提及三嬸李氏,隻字不提堂妹,李氏也是個聰明人,當下便借著自己的身子將周儀霜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身後,氣憤地道:

“我準備回屋子的時候,不慎與這位公子相撞,原本也就不該是我的過錯,這位公子卻非要將責任全部扣在我的頭上,這我自然是不能答應的。

照我看,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為此在這裏爭執半天耽誤時間又有什麽必要呢?倒不如各退一步,公子若真想聽我這個婦人一句道歉之語,那我給公子好生賠個禮也就是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麵前這位富家公子哥兒是打算訛上她了呢?

當然,這句話李氏藏在了心裏,並沒有說出來,她和周三全夫妻這幾年,顯然也是性情相投的,以她的脾氣,原本不應該就這樣輕易地為自己莫須有的過錯而賠禮道歉,可是眼下卻是驚動了一家人,連爹娘也在不遠處關切地看著這邊的動靜,她又怎麽忍心因為一時之氣而給一家人招來麻煩呢?

不過是對一個不肯低頭的公子哥兒說兩句軟話罷了,李氏自覺,這點兒“委屈”她還是受得了的。

然而,李氏願意退讓,卻不代表著對方也能知曉什麽叫做“見好就收”,在周長寧等人過來以後,先是漫不經心地打量了這一家子的穿著,看到他們穿的衣服不過是布莊裏最粗劣的料子製成的,眼裏不經意劃過了一道輕視之色。

隻不過,周長寧暫且不論,在看到他身後緊緊跟著的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以後,這位年輕公子哥兒到底說話的氣焰沒有方才那般囂張了:

“這是什麽話?好像本公子缺你這麽一句賠禮道歉似的,本就不該是我的過錯,讓你道歉,還委屈你了不成?再者,你這婦人如此粗陋,也不知吃了什麽東西,力氣竟那般大,方才撞上本公子的那一下,至今還讓本公子的肋骨生疼呢,難道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如此揭過了嗎?”

李氏也不過才和周三全成親了沒幾年,正是女子顏色最好的時候,哪裏夠得上這人口中一句“粗陋”的評語?

再看看周三全,眼見著這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還在話裏話外對他媳婦兒如此輕蔑鄙薄,他的拳頭不知在何時,儼然已經握緊了,似乎下一秒便能如他所願地打到這人白淨的一張臉上,將他打得滿地找牙似的。

周二柱不自覺地瞥了弟弟一眼,大手伸過去,覆蓋在了他的拳頭之上,他們如今還在船上,動用武力隻能解一時之氣,卻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還隻會讓他們得罪更多人。

周長寧原本在和李氏說話的時候,麵上帶著的那點兒笑意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聲音裏似乎也透著幾分薄涼:“哦?那不知這位公子,想要如何解決此事啊?”

在看到這人說話的時候,眼神不住地朝著李氏身後瞥,他心裏就有幾分明白過來了,頓時一陣驚怒,這人瞧上去年紀也在弱冠之齡了,單看那蒼白的臉色和虛浮的身子骨兒,便知家中妻妾數量不少。

反觀周儀霜,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身量還未長成,擱在現代還是個小學都沒有畢業的孩子呢,這人,他怎麽敢的!

周長寧心下怒意湧動,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唯有熟悉親近之人才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冷意。

然而,這位姓張的公子似乎卻將周長寧的話當做了一種表示退讓的信號,當下,被周二柱等人的身材散發出的壓迫感而有幾分震懾到的表情又重新恢複到了“神采飛揚”的模樣:

“看你們一家子條件也不是多好,本公子也不是那等不講情麵的人!這樣吧,本公子此行登船,由於時間倉促,倒是缺少了個貼身服侍的人,你這婦人粗陋,本公子不喜,這不正好剛才撞上我的還有一個小丫頭嗎?不如這樣,便讓那個小丫頭代替你來服侍本公子幾日,等到下船了,本公子再將人完好無損地送回去,如何?”

作者有話說:

lian tong pi biss!預告一下,男主要做點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事情了,不能接受可跳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