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長寧從懷王府回來, 在飯桌上,便和一大家子大致上交代了今天的談話內容,自然, 他不久後便會被授予官職, 這一點才是周家人最關注的。

周老爺子掩住心裏的激動,口中不住地說著“好!好!”周家人誰也沒笑話老爺子的失態,畢竟, 誰能想到, 他們這一大家子從地裏刨食兒的泥腿子,居然還有改換門庭的一天呢?

周長寧的目光放在了剛剛懷王府的人送來的木盒子上麵,打開一看,心中雖然有驚訝, 但也覺得懷王的確是個做事敞亮的人。

周大新見自家兒子表情有異, 忍不住出聲詢問道:“長寧,怎麽了?可是王爺送來的東西有什麽不妥?”

周長寧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麽。”轉而將盒子原封不動地推給了老爺子:“爺爺,王爺命人送來了咱們這座宅子的房契,還有京城郊外一個小莊子的地契以及五十畝地的田契, 最重要的是, 還有咱們這座宅子裏服侍的下人的身契,這些東西還是該您老人家收著才是。”

對於現在的周家來說,一次性給予太多東西, 宛若三歲小兒抱著金磚過市, 反而不美,由此可見, 懷王的確是真心考慮到了周長寧當下的處境的。

不過, 周長寧心裏隱隱也明白了幾分, 這些東西對於懷王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周家來說,無疑是相當大的一筆財富了,關鍵是,即便周家有先前玻璃和白糖兩門生意的少量分紅,目前並不缺銀子花,可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莊子和宅子都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毫無疑問,懷王這樣體貼周到,也有一定的安撫成分在,對此,周長寧也並不覺得意外,經過今天與懷王的交流,他心裏一清二楚。

即便他先前就投靠了懷王,還給他帶去了那麽大一筆銀子,立的功勞不小,可是,他的年紀在那裏擺著呢,懷王絕對不會冒著讓朝中重臣不滿的風險,把周長寧這樣一個非正統科舉出身的毛頭小子一下子放在什麽重要的職位上去。

當然了,看到這些東西,周家人還是難免吃驚不已,還是周老爺子率先鎮定下來:“好了,王爺既然願意拿出這麽多東西來收買人心,那就意味著長寧能夠帶給他的東西更多,何須這般大驚小怪!

咱們一大家子這一路上,從青石鎮到東陽郡,從衡池郡再到京城,殊為不易,隻是,你們也莫要忘記,咱們一大家子先前是礙於徭役賦稅才沒有去官衙登記,實際上卻是早已分了家的。

這一路上的吃喝花用,長寧出力不少,但你們做叔叔嬸嬸的,也不能真就這麽指望著侄子一輩子過活,長寧孝順,心裏不會有什麽怨言,但你們難道就心甘情願讓子女以後挺不起身板嗎?

這些東西,既然長寧說了,那我老頭子就先收著,但是呢,你們幾個正值壯年的,也不能就這麽縮在家裏頤養天年了,還是該想想給自己接下來找些什麽事情做。”

周家人原本就感情不錯,經過逃荒的經曆,又多次遇到艱險阻難,一家子相處便更加和睦了,這會兒,即便周老爺子出麵唱了這個黑臉,也並沒有人麵露異色,相反,周大新兄弟三個都不由得思索起來,顯然,周老爺子的話,也戳中了他們自己內心一直以來的痛點。

見狀,周老爺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隻要三個兒子時刻不忘手足情誼,這個家,就散不了。

不過,周長寧倒是想起來了一樁事:“二叔,你種莊稼是一把好手,等我去了工部任職,大概還有事情需要你幫忙呢,要是運作得當的話,說不定也能給你討個一官半職的,雖然還不確定什麽時候才能開始著手做,但是早做準備總是好的。

所以,既然咱們家現在暫時不缺銀子,二叔與其想法子去籌謀生計,倒不如把識字的事情重新撿起來,屆時,我再去書肆買些講農桑的書回來,二叔多看看,運作起來更為方便些。”

周二柱瞪大了雙眼,向來沉穩的人此刻也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火熱了:“真的?像我這樣隻會悶頭種地的人,也能當官兒?”

一家子齊齊看向周長寧,隻見他笑著說:“這朝廷裏,有精於算學的人,有擅長修史的人,可見,隻要能把自己懂的東西做到更好,乃至最好,都是朝廷所需要的人才,二叔多鑽研鑽研農桑的知識總是沒錯的。

不過,二叔也莫要抱太高期望了,畢竟不是正統科舉出身,即便運作得當,官職也不會太高,還望二叔屆時莫要嫌棄才是。”

嫌棄?這是不可能的!周二柱連忙擺手,旁邊的楊氏也麵帶笑意地叮囑他道:“聽見長寧說的了吧?你又不是天生腦子笨,可要好好用功,早日把識字的事情撿起來,正好,就當給長平做個榜樣了。”

周長平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管他爹娘到底說的是什麽,便連連點頭,惹得眾人失笑不已,隻不過,飯桌下麵,李氏卻是不住地踢著周三全,以做提醒。

畢竟,大哥大嫂生了個出息的兒子,後半輩子不用愁了,眼看著長寧想法子能給二哥也謀個官職,就算是個九品芝麻官兒,那也是脫離了普通百姓的階層啊,總不能到時候兄弟三人,就他們三房過得最差吧?

李氏可不傻,雖然她和周三全成婚這麽長時間還沒有身孕,但他們正值壯年,身子也沒什麽問題,總有一天要迎接孩子的到來,那麽,提前為自己的兒子打算一二,也未嚐不可啊。

李氏的動作雖然隱蔽,但是飯桌也就這麽大點兒地方,眾人眼明心亮,誰還能感受不到飯桌底下的“暗潮洶湧”呢?周二柱高興過後,想到這一茬兒,臉色又不免有些訕訕的。

就連周大新,也一臉吞吞吐吐的樣子,盡管心知肚明這朝堂又不是自家兒子的一言堂,說給誰官職就能給誰的,但是他們兄弟三個向來感情好,總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讓三房和他們生了隔閡吧。

幸好,周長寧很快便看向自家三叔道:“爹,您和三叔先一邊識字,一邊搜尋一兩個鋪子,咱們家總不能坐吃山空,總要置辦些產業,一則多個進項,二來也是為了能給後人多留些東西。

若是需要買人來打理鋪子的話,可以去問管家尋可靠的牙人來,如果我所料不錯,等到王爺登基,朝廷必定會有一番大清洗,屆時再去買人或者鋪子的話,價格也會比平時低上一兩成。

不過,鋪子的事情暫且不用著急,待我的官職下來再說,你們作為平民百姓過去和作為官眷過去,牙行願意拿出來的鋪子肯定是不一樣的。

至於之後的事情,隻能說,我心裏有了計劃,但具體什麽時候能實施,還得等我摸準了朝堂的情況再說,總會想法子給你們也找些差事做的。”

有了周長寧這話,李氏頓時心滿意足,笑嗬嗬地道:“聽聽長寧這些話,多有條理的,也難怪會被王爺看重做事呢,你放心,你三叔識字的事情就由我來負責督促他了,絕對不會讓他給你拖後腿的。”

一家人臉上都帶著些笑意,可謂是皆大歡喜了,唯有周三全苦著一張臉,說起識字的事情,大哥早有基礎,二哥性子穩能坐得住,也就隻有他,打小好動,看見書便覺得頭暈,也不知道若是他卡在讀書識字這一關的話,爹會不會動用起久違的拐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