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若無其事地撥了撥頭發,問:“夫君這是怎麽了?”

“今天的事情……”賀宴城欲言又止。

其實問了也白問,他知道這些都是沈驚語一手設計的,目的很有可能是為了給他出氣,狠狠地收拾楊大奎一頓。

但收拾了楊大奎這一次,然後呢?楊大奎就算受了傷,也仍然會是他的上司。

以楊大奎的性子,以後隻會對他報複得更狠,這也就罷了!他一個戴罪之身,已經不怕這些事情,可若是楊大奎報複到了沈驚語身上……

賀宴城臉色數度變化。認真地看向沈驚語,輕聲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沈驚語:“啊?”

賀宴城帶著沈驚語穿過人聲鼎沸,來到豐家低矮的土房邊上,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

沈驚語有些不解:“夫君,你這是做什麽呀?”怎麽神神秘秘的。

賀宴城開門見山地道:“你找個時間,離開靠山村一趟。”

沈驚語問:“為什麽?”

“楊大奎受傷之後需要靜養,這幾天怕是挪動不了!”賀宴城沉聲,眼裏流露出殺氣,“等我處理了他你再回來。”

沈驚語聽懵了,合著賀宴城是想殺了楊大奎?那他為什麽不一早在被欺負的時候,就對楊大奎動手?

轉念一想,她很快就明白了。

賀宴城是想單獨處理了楊大奎,不讓她沾染上半點嫌疑。

沈驚語心裏有點感慨,還有點熱乎乎的,沒想到賀宴城為了護著自己,居然能豁出去到這個地步。

隻是,她不會讓賀宴城做出這麽危險的事情來。

“夫君,你不用幫我處理楊大奎,我自己就能行。”

賀宴城蹙眉,不讚同地沉聲:“這件事容不得差錯,還是我來!”

沈驚語挑了挑眉反問:“夫君,你做的事情,就一定比我更縝密嗎?你做的事情不會出差錯,我做的事情就會嗎?”

“……”賀宴城怔然。

看著眼前沈驚語篤定的模樣,他半天沒說話。

沈驚語微微一笑:“夫君,你把心放到肚子裏!楊大奎的事情有我在,今天就是他該著倒黴的日子!從今往後,他都沒法再作妖了。”

賀宴城皺著眉頭看了沈驚語許久,終於點頭:“好,你放手去!隻是你要記著,遇到什麽處理不了的事情就來找我,我一定收拾得幹幹淨淨。”

沈驚語聽著這話,心裏更暖了。

一個男人是好是壞,不在於他平時能不能油嘴滑舌,而是要看他關鍵時刻能不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

賀宴城這個男人關鍵時刻能擔事兒,這一點,是真的很難得。

“夫君,我先進去看看。”

沈驚語含笑衝賀宴城點了點頭,進了屋子。

這會兒楊大奎已經被村民們亂拳打了個半死,躺在地上哼哼唉唉的,有出氣沒進氣,楊玉軒也差不多。

三個人裏,隻有豐長明身上落的拳腳少些,但他臉上仍然被狠狠揍了一拳,半張臉青腫起來,落了個熊貓眼。

沈驚語瞟了他們一眼,小聲衝裏正道:“裏正叔,該讓鄉親們停手了,若是楊大奎真死在這裏,事情怕是不好交待。”

蘇裏正沉著臉點點頭:“沈娘子說得對!停手,通通都停手。”

蘇裏正一聲吆喝,村裏人雖說是有點不情不願,但還是全都停了下來。

楊大奎在地上吭哧吭哧了半天,終於扶著牆緩慢站起身來,他一條腿挪動的時候格外不便,看來是剛才被村裏人下黑手打斷了腿。

“你們……嘶,哎喲。”楊大奎一邊站起來一邊嘶嘶抽氣,酒勁兒已經完全醒了,“刁民,通通都是一群刁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等我回到縣衙稟明了縣尊大人,定要讓你們通通去站籠裏枷戴三日,不,枷戴十日……”

蘇裏正聽得哼了聲,他是一早就瞧不慣楊大奎了:“你真以為,咱村裏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楊大奎,你隻是一個衙門胥吏而已,真當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了!”

“你,你知道我?”楊大奎一愣,“你知道我是誰,還敢對我動手?”

蘇裏正不屑地乜斜他一眼:“我當然知道!我不僅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都做了什麽,楊大奎,你給老夫等著!敢跑來靠山村撒野,我老頭子非得讓你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不可。”

楊大奎一聽這話,心裏犯了嘀咕。

靠山村……靠山村?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

對了,靠山村!那不就是賀宴城的村子嗎?

楊大奎仿佛瞬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嗷的一聲叫起來:“我知道了!你們這幫刁民,居然為了區區一個罪夫來對付我這個堂堂的衙役?瞎了眼,你們真是瞎了狗眼!”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

什麽罪夫,什麽衙役?

趙鐵柱忍不住叨咕一聲:“這狗東西在說什麽呢?”

人聲嘈雜,楊大奎並沒有聽見。

此時鳴鑼開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兩班衙役的吆喝聲遠遠響起:“縣尊大人駕到,回避,肅靜——”

“縣尊大人居然來了!”楊大奎有些意外,隨即便是一陣狂喜,“這下好了,縣尊大人定不會放過你們這群以下犯上的刁民!”

他哈哈笑了一聲,一瘸一拐突破靠山村眾人組成的人牆,往外跑去。

蘇裏正花白的眉毛一豎,就要斷喝:“攔住他——”

沈驚語卻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裏正叔,讓他去,別忘了咱們事先說過的事情。”

蘇裏正一想,也是。

他便點了點頭,冷哼一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也是到了楊大奎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沈驚語從容一笑。

豐長明把他們兩個人的反應看在眼裏,皺了皺眉,總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原本他聽見縣令來到這裏,也覺得有點欣喜,但沈驚語和蘇裏正的反應卻讓他重新警惕起來。

趁著沒人再對自己下黑手的功夫,楊玉軒哼哧哼哧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道:“這村裏人到底都犯了什麽毛病!一會兒我非要他們都付出代價不可。”

這楊玉軒的反應倒是和楊大奎如出一轍,豐長明眼神一閃,忽然說:“玉軒兄,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