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那句“益者三友”更是盧元光著重複習的對象,包括書上朱子對這句話的批閱,全都被盧元光紮紮實實記進了腦子裏。

還好他前日複習過,這不是今日就用上了麽!

盧元光振奮不已,熱淚盈眶。

他深吸了口氣,開始提筆做答,從最後一題的文章寫起。

豐長明並沒有注意到盧元光這邊的動靜。

他還沉浸在自己即將成為秀才的欣喜當中,沾沾自喜寫著題目。

另一邊沈驚語和桑婉兒在客店裏歇了半晌,桑婉兒始終還是沒法靜下心來,坐立不安的。

沈驚語也知道,要讓桑婉兒在這個節骨眼上冷靜下來是不可能的,便索性起身帶著桑婉兒一起,去街上逛了逛。

雖說沈驚語已經將九裏坡逛得跟自家後院差不多,但她還真沒來過縣城幾次。

不過說白了,古代的縣城也就是跟鎮上和村裏比起來,才顯得繁華一點,若是真要論起來,隻怕是跟現代隨處可見的普通鄉村差不多。

所以起初沈驚語看著縣城裏的東西,還覺得新鮮,但看著看著,漸漸也就沒什麽新鮮的感覺了。

倒是桑婉兒著實被縣城給震撼了,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大路,隻覺得頭暈目眩,就連走路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沈驚語知道桑婉兒沒怎麽見過這些東西,也不催促,隻是耐心地等著。

咕嚕——

良久良久,桑婉兒終於回過神來。

她用力吞了吞唾沫,回過頭看向沈驚語,眼睛閃閃發亮:“驚語,這裏可真繁華啊!要是能在這裏生活,那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沈驚語聽得失笑:“如果這就是神仙日子,那往後你跟著阿朗進京趕考、咱們都在京城裏置業住下,那豈不是神仙中的神仙了?”

“以後?”桑婉兒被沈驚語畫的餅砸得暈乎乎的,“當真有這樣的一天嗎?”

沈驚語點點頭,語氣十分肯定:“定會有的。”

桑婉兒狠狠咽了咽唾沫。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沈驚語。

如果真有那一天,沈驚語就是他們家莫大的恩人。

即便交情再好,這份恩情也不能泯滅。

“驚語,以後阿朗是我的親弟弟,也是你的親弟弟!”桑婉兒拉著沈驚語的手,認真地道,“隻要你一句話,我和阿朗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就算前頭是懸崖,你讓我們跳,也隻要一個字就行!”

沈驚語聽得有點感動,拍拍桑婉兒的肩膀溫言:“不用說得那麽嚴重,婉兒你放心就好,往後咱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桑婉兒擦擦眼淚,用力點了點頭:“哎,我信。”

“其實,還有……”

沈驚語跟桑婉兒一起說著話,轉身離開。

走著走著,她忽然皺了皺眉。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好像有人正在盯著自己的背影看。

或許,這是錯覺吧?畢竟她在縣城裏也不認識什麽人呐。

沈驚語搖搖頭,倒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走了。

殊不知此時不遠處一棟高樓的窗戶裏,還真有個人正在盯著沈驚語的身形。

那是涼州府通判的夫人,夫家姓尤,眾人尊稱她一聲尤夫人。

這會兒胡知縣的妻房正陪在尤夫人身邊,原本兩人還在言笑晏晏,沒想到尤夫人說著說著就不吭聲了。

胡夫人覺得有些奇怪,便清清嗓子問了一句:“尤夫人,您這是在看什麽呢?”

尤夫人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回頭瞥了胡夫人一眼。

這個胡張氏,對自己說話的語氣著實是不夠尊重。

區區一個七品官的太太,在自己堂堂五品官夫人的麵前,居然如此放肆!就算胡知縣考績水平是優上,眼看著就要升遷,胡張氏的態度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尤夫人?”

胡夫人並不知道尤夫人如此小心眼,看尤夫人沒回答還以為她不過是在出神罷了,輕喚了聲。

“哦,原來方才是你在說話啊?本夫人一時走神,隻當是窗外的動靜,還望你恕罪!”尤夫人不鹹不淡、不冷不熱道了一聲,低頭拿茶杯蓋刮著茶水上的浮沫,“這小縣城果然沒什麽好東西,連茶水都是次等貨色,這玩意若是放在我們府城去賣,那商家都是要被人戳斷脊梁骨的!也就是縣城的人才能如此不挑,嘖嘖。”

胡夫人一聽這話,笑容頓時就勉強了幾分。

雖說她也不是多麽聰明伶俐、世事洞明的性子,但她也不是個傻子,尤夫人這話分明是在暗戳戳地指責她沒見過好東西,她若是再去接話,那豈不是自甘下賤。

於是胡夫人微微低了低頭,也不說話了。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便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尤夫人率先沉不住氣,清了清嗓子,紆尊降貴地開口:“說來,方才本夫人仿佛見到了一個故人,這才一時有些出神。”

胡夫人不鹹不淡地懟了一句:“這裏雖說是縣城,但畢竟不能和府城相提並論呐!尤夫人您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怎麽可能認識咱們這樣窮鄉僻壤出來的人。”

尤夫人沒聽出胡夫人話裏的諷刺,毫不客氣地自誇起來:“這倒也未必!本夫人能走到如今這個地位,那自然是福慧雙全才有的結果,認得幾個破落戶倒也不無可能。”

“……”

胡夫人聽得說不出話來,暗暗翻了個白眼。

尤夫人搓了搓手指,微微眯了眼睛自言自語:“不過方才那人也隻是五官輪廓有些相似罷了,和我知道的那人體型天差地別……罷了,許是我當真看錯了吧。”

尤夫人擺擺手,並未再庸人自擾,如同使喚奴仆一樣地詢問胡夫人:“咱們來說說別的,胡夫人,你這縣城可有什麽好吃好玩的地方啊?若有,不妨帶我去看看。”

胡夫人委婉笑了笑:“有倒是有,隻怕您瞧不上啊。”

尤夫人懶洋洋地道:“不妨事,本夫人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不過因陋就簡罷了。”

胡夫人聽得又是一噎。

她覺得自己繼續待在此處,遲早要被尤夫人給氣死。

隻是無奈胡縣令今年考績結果的確不錯,甚至是周圍各個府縣當中唯一得了甲等評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