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兒一愣:“不會吧,真的?”
沈驚語緩緩點頭:“不錯,豐長明他一向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要不是他已經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他絕對不會口出狂言。”
沈驚語說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這麽看來,豐長明今年一定發狠用功,才會篤定自己能考上秀才吧。
所以她當初推出桑朗去考秀才、為自己撐腰的選擇果然是對的。
桑婉兒也鬆了口氣,她跟沈驚語想到一塊兒去了:“多虧阿朗也能考上秀才,才沒讓豐長明在村子裏一家獨大!要不是有阿朗在,隻怕就算豐長明做的醜事暴露了,咱村裏人還是會拿他當成文曲星下凡敬著訥訥。”
沈驚語淡淡一笑:“誰有本事就敬重誰,不管什麽地方都是如此,你也不必擔心,咱們隻要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桑婉兒眉頭緊皺許久,最終點點頭,勉強算是釋然了。
等桑朗進去考試,沈驚語便打算去找個地方歇歇腳。
至於送她們前來的宋大叔,沈驚語直接塞給他一角銀子讓他先回去,三日後再來。
宋大叔詫異道:“怎麽就讓我回去了?沈娘子,你不讓老漢在這裏等著麽?”
沈驚語笑道:“不必,阿朗的考試要持續整整三日,三日後宋大叔再來接我們也不遲。”
桑婉兒是聽說過鄉試規則的,跟著一起點頭。
從鄉試開始,考試規則就和童生試不一樣了。
童生試隻要一天就能結束,鄉試卻要持續整整三天。
這三天的考試,考的就不止是考生對書本的掌握了,也是對考生體能的一種篩選。
畢竟貢院是考試用的地方,不會像普通客店那樣無微不至,每個號房都隻有左右後方三堵牆,前頭卻是空****的一片。
在原身的記憶裏,每年都會有幾個身子骨不太好的書生在貢院裏考了幾天試,一出貢院便大病一場,甚至病得撒手人寰的。
沈驚語簡單解釋一下後,桑婉兒臉色刷地一白。
沈驚語一看就知道,桑朗隻跟桑婉兒說了貢院的考試規則,卻沒跟她詳細說明貢院考試到底要麵對什麽。
十之八九,桑朗是怕桑婉兒擔心吧。
沈驚語暗自歎了口氣。
宋大叔也明白了,他點點頭,想了想又去安慰桑婉兒:“這段時間,阿朗身子骨好了不少!我相信,他肯定能考上這個秀才。”
桑婉兒勉強笑笑:“多謝宋大叔。”
沈驚語拉著桑婉兒往邊上走去:“走吧,咱們去找家客店坐坐。”
“好。”
桑婉兒臉色微微發白,點點頭。
她的表情一直充滿擔憂。
直到沈驚語和桑婉兒在一間“地”字號客房裏坐下來,桑婉兒還在念叨。
“阿朗也真是的,怎麽就不願意把實話告訴我呢?他為什麽非要瞞我不可……”
沈驚語原本一直沉默著,想著讓桑婉兒把心裏的擔憂和疑慮都發泄出來。
但眼看著桑婉兒越說越憂慮,沈驚語也忍不住了:“停!婉兒,你先別說了。”
桑婉兒聞言歎了口氣,表情有些複雜:“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事情的確令人討厭,可我著實是太擔心阿朗了……”
沈驚語點點頭:“我明白你擔心阿朗,隻是你可曾想過,科舉這條路是阿朗必須要走的?”
“這……”
桑婉兒怔了下,無言。
沈驚語盯著她,不疾不徐地道:“既然阿朗遲早要走上這條路,那麽對他而言,這一次的吃苦就是必須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就好像魚躍龍門,若是不吃盡苦頭,又怎麽能從一條普普通通的魚兒變成叱吒風雲的龍?”
桑婉兒聽著沈驚語的話,沉默下來。
半晌她才歎了口氣,點點頭。
“你說得對,是我方才瞎操心了。”
沈驚語笑笑,語氣和緩地安撫桑婉兒:“婉兒你也別擔心,前些日子阿朗在孫舉人家裏待了好些時間呢,孫舉人為人也不錯,絕不會虧待阿朗,阿朗這身子骨調養了這麽長時間,肯定已經恢複得不錯了。”
桑婉兒撫著心口點點頭:“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多了。”
這一次,桑婉兒的表情是真放心了。
放心就好。
沈驚語微微一笑,跟桑婉兒叫了些茶水和果子過來,一邊慢慢吃喝一邊談天說地。
此時的貢院裏,桑朗、豐長明和盧元光都已落座。
其中桑朗和盧元光坐在同一排,中間間隔著幾個座位,兩個人彼此是看不見的。
而豐長明恰好坐在他們兩個的斜對麵位置,將兩人的反應都能看在眼底。
試卷很快發放下來,豐長明低頭掃了一眼,鬆了口氣。
說巧不巧,今年的考題恰好都是他重點複習過的。
真不虧他下了這麽多的苦功,這一遭果然是要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了!
至於那個盧元光,哼!
今科四書題不少,最後一道題更是讓今科士子們以《論語》中孔子的一句名言去寫文章,剛好對上盧元光的知識短板,所以想來他也是考不上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去注意盧元光了,免得浪費時間。
豐長明冷冷地看了盧元光一眼,冷哼一聲收回視線,開始奮筆答題。
而此時的桑朗也在草稿紙上迅速寫著文章的思路,目光沉靜無比,和豐長明的急功近利形成鮮明對比。
唯有盧元光看著題目,著實是目瞪口呆了一會兒。
說來也巧,這些題目,前兩天他都剛好看過一遍。
如果最後一道文章他也能答上,那說不定,他還有考上秀才的機會。
盧元光恨不得跪下來給滿天神佛磕個頭,求他們出個自己知道的題目。
他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緩緩將試卷翻到最後一頁,許久才敢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一看題,他頓時就懵了。
嗯?咦?啊?
蒼天啊!這題目,他居然還真認識!
盧元光一時間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這最後一道作文題,恰好是論語中的“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
當日沈驚語以這句話教訓盧元光之後,盧元光覺得自己連村婦之言的出處都不知道,臉上無光,便回去著實發奮複習了幾日的《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