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宋大叔才是這輛馬車貨真價實的主人,還是個一輩子土裏刨食的糙老爺們。
對上宋大叔,豐長明自己也心虛,萬一宋大叔這個鄉巴佬當真蠻勁兒發作、非要攆自己下車,那可怎麽好。
豐長明最終決定給宋大叔也記上一筆,把他記到自己以後要報複的小本本裏。
隻是這樣一來他這名單長度也就越發的長了,這得什麽時候才能報複完。
豐長明臉色陰沉,有點發愁。
沈驚語不知道豐長明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
她轉過頭去,給桑朗拿了提前準備好的肉餅出來:“這肉餅是你姐夫做的,我特地囑咐他沒在餡裏放油,清淡得很,你拿著中午吃。”
桑朗連忙接了:“哎,謝謝沈姐姐。”
沈驚語笑道:“阿朗太客氣了。”
桑朗眼睛亮晶晶的,正要再說幾句。
豐長明卻忽然冷笑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桑朗,你可得小心著點,有些人對你好可不是為了對你好,她是為了拿你當搖錢樹!”
沈驚語還沒說話呢,桑婉兒就已經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你再胡說八道一句試試!”
桑婉兒氣得破了音,語氣凶狠如同護崽母狼。
別說是豐長明嚇,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盧元光都哆嗦了下。
桑婉兒憤怒不止,指著桑朗道:“驚語對阿朗好是因為什麽,我會不知道嗎?她幫了我們桑家這麽多,我們不怕她圖謀我們姐弟倆什麽,就怕她什麽也不想要,我們無以為報!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明白這些事情。”
“你……”
豐長明覺得自己居然被一個村婦給懟了,臉上掛不住,有些想要發火。
沈驚語淡淡道了句:“算了,婉兒,別跟他一般見識!今天是阿朗的好日子。”
盧元光沒說話。
他眼神有點晦暗,回過頭去悄然打量著豐長明。
豐長明察覺到早已離心的老友在看著自己,回過頭僵硬地衝盧遠光笑了笑。
盧元光也回了個生疏客氣的笑容,低下頭去。
這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車子到了縣城門前。
今日來縣城趕考的書生不少,宋大叔的馬車還沒到貢院就被衙役攔下了:“到這裏就可以了!縣尊大人有令,不許馬車和馬匹之類再進去一步,從這裏往貢院隻能步行。”
沈驚語點點頭,看向宋大叔:“麻煩大叔晚點時候接我們回來。”
宋大叔點點頭:“哎,我知道。”
盧元光下了馬車後四處逡巡著,想看看自己爹娘來沒來。
豐長明問:“盧兄在看什麽?”
“啊?這……”盧元光眼神閃爍了下,咳嗽一聲,“沒什麽。”
豐長明盯著他半晌,忽然笑了:“盧兄,你最近越發不願意跟我說心裏話了。”
盧元光打了個哈哈:“哪有的事。”
“有或者沒有,盧兄你自己心裏清楚,我隻想告訴盧兄你一聲,你啊,還是不要太張狂的好,真以為自己家裏有兩個錢就了不起了麽?”
豐長明說完衝盧元光冷笑一聲,背著行囊扭頭走了。
盧元光一愣。
回過神來,他有點不解也有點生氣,幾步迅速趕過去:“長明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元光兄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在裝不懂?”豐長明冷眼看著盧元光,“若是真不懂,何不問問自己?你最近和那沈氏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當我不知道嗎?”
“我……”盧元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長明兄你聽我解釋,事情並非你想的那般。”
豐長明冷笑:“夠了!反正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心裏清楚得很!好啊,既然你如此信賴那個沈氏,那你們就爛在一起好了!她一個鄉村野婦,你一個考不上秀才的廢物書生,你們倆湊在一處倒是正正好的合適。”
盧元光聽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等終於回過神,他的臉色已經發白。
“長明兄,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說過你!我……我不知道,你居然是這麽想我的。”
豐長明毫不留情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早在你和那沈氏偷雞摸狗的時候你就該知道!夠了,我現在也不想與你再多說了,咱們就此割袍裂席,恩斷義絕。”
豐長明說罷,一轉身就走開了。
盧元光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動彈。
豐長明剛才大罵盧元光的時候得意洋洋的,沒想到一回頭看見沈驚語站在不遠處,頓時狠狠哆嗦了下。
沈驚語倒也不生氣,隻是淡淡站在那裏,眉目安靜。
豐長明見狀也就放了點心,上下打量一下沈驚語,冷笑道:“果然是做賊心虛了!沈氏,我一早就知你不是什麽好東西,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哼,等我金榜題名,定會讓你後悔今日如此對我,到時候,你的命才真該叫苦不堪言呢!”
豐長明說完,一甩袖子走了。
桑婉兒坐在沈驚語身邊,聞言氣得不輕。
她捏緊了拳頭,怒道:“驚語,隻要你一句話,我就去揍他一頓!管他什麽毆打士子的罪名呢,他怎麽敢這麽說你!”
沈驚語沒什麽反應。
桑婉兒愣了下,不死心地拽了拽沈驚語的袖子:“驚語?”
沈驚語回過神,很茫然:“啊?”
桑婉兒噎了噎:“你,你沒看見方才豐長明多麽囂張麽?”
沈驚語聽見桑婉兒的話才明白,哦,原來是賀宴城又犯賤了。
她微微笑了笑,緩聲道:“我方才隻是在想另一個問題,有些走神罷了,至於豐長明過來的事情,我根本就沒發現。”
桑婉兒還是很生氣:“你不知道他剛才說的話有多麽荒謬,多麽令人惡心!他簡直,簡直……”
沈驚語拍了拍桑婉兒的手,安撫她道:“豐長明這個人原本就極為令人惡心,你要是為了這種人大動肝火,反而說明你受了他的影響,不值得的。”
桑婉兒聞言點了點頭,轉念想想仍然不忿:“瞧他方才那副樣子,就好像自己已經考上了秀才似的,真是讓人生氣!”
豐長明的樣子,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沈驚語思忖片刻,明白了幾分:“或許,豐長明這次是真要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