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沈驚語話裏的意思，這些辣椒都是藏在地窖裏一冬，剛拿出來的鮮菜嗎……
賀宴城沉默了，表情很複雜地看了看地上的一堆辣椒。
這些辣椒分明就新鮮水靈得很，怎麽可能是剛從地窖拿出來的？說是剛從枝頭摘下來的，這還差不多。
賀宴城視線從辣椒上挪到沈驚語臉上。
沈驚語多少有點心虛。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轉移話題呢，賀宴城忽然開口：“今天晚上，你打算吃什麽？”
沈驚語一愣：“嗯？”
“我在問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麽。”賀宴城波瀾不驚地看著她，“是想吃肉臊麵，還是想吃點什麽別的？”
沈驚語睜大了眼睛，猛地鬆了口氣。
瞧賀宴城這意思，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真是太好了！
沈驚語趕緊表示：“我要吃肉鹵的麵，多放點肉，要七成瘦肉三成肥肉的那種最香。”
“我知道了。”
賀宴城微微頷首，在水缸旁邊舀水洗了手，一推門進了灶間。
眼看著他當真沒有要追究這件事的意思，沈驚語也就徹底放下了心。
但仔細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雖說賀宴城是沒再追問這件事了，但沈驚語自己總覺得，她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怕是多少沒那麽好。
以賀宴城的精明，他肯定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奇怪之處，之所以現在還沒戳穿這一點，恐怕也是他顧忌著雙方的麵子問題而已。
俗話說得好，花花轎子人抬人，賀宴城給了她麵子，這按理說……她也應該給賀宴城點麵子才是。
所以，她到底是該跟賀宴城好好解釋一番呢，還是繼續就這樣裝傻下去？
若是真要跟賀宴城解釋，她又該怎麽說才好，是說實話還是說假話，萬一真說了實話，又該說多少實話？
沈驚語差點沒被這些個問題糾結死。
賀星和賀月牙玩鬧了一會兒，雙雙注意到沈驚語的表情不對頭。
兩個小奶娃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賀月牙奶聲奶氣地開了口：“娘親？”
沈驚語回過神：“哎，月牙兒，娘親在呢。”
賀月牙拉扯一下沈驚語的袖子：“娘親不開心嗎？”
沈驚語愣了下：“那倒是沒有。”
賀月牙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沈驚語：“可是，娘親剛才的表情好像很不快樂的樣子。”
沈驚語拍拍賀月牙的肩膀，笑笑：“娘親沒有不開心，娘親剛才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呀？”賀月牙嗓音脆脆甜甜，“娘親不如把事情告訴月牙兒好不好，說不定，月牙兒還可以幫娘親一把呢。”
沈驚語有點心軟。
她微微笑了笑：“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月牙兒，娘親隻是……”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悉率的腳步聲，就好像剛才有人在外頭偷聽，這會兒忽然就跑了一樣！
沈驚語一凜，趕緊把賀月牙往旁邊一推，送到賀星身邊一起排排站著，自己抓了把掃帚跑到門口：“誰？”
門口沒動靜，沈驚語湊到籬笆旁邊往外一看，發現了薛嬤嬤的背影。
薛嬤嬤提著裙擺，兩隻腳飛快倒騰著往自己家跑去，奔跑速度簡直是不符合年齡的敏捷。
沈驚語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麽回事，她不會是看錯了吧？
薛嬤嬤的身形很快不見。
沈驚語放下笤帚，皺著眉頭回到賀月牙和賀星兩兄妹身邊。
賀星問：“娘，外頭剛才有人？”
沈驚語點點頭：“嗯，是有人。”
“咱們剛才也沒說什麽呀。”賀星皺眉，“這個人在外頭，是想打探什麽嗎？”
沈驚語搖搖頭：“這個，娘親也不知道。”
“哦。”
賀星若有所思答應一聲，不說話了。
沈驚語仔細將剛才自己和賀星賀月牙之間的對話在心裏過了一遍，心頭漸漸確定，自己剛才確實沒說出什麽大不了的話來。
既然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沈驚語微微鬆了口氣，摟著兩個孩子繼續溫言細語，說起話來。
隻是同時，沈驚語心頭對薛嬤嬤的反感也越來越重了。
她可不想在自己家裏，還要隨時都承受著被人監視的毛骨悚然感覺！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想個法子，把薛嬤嬤這個老東西給徹底攆走。
賀宴城在灶間忙活半天，把肉鹵麵做好了。
每個人一碗白麵拉條子，粗粗的麵條上澆著濃濃的肉鹵，最頂上灑著一點新鮮的小蔥蔥花。
肉鹵是勾過芡的，滋味濃鬱，沈驚語往上挑起一筷子麵，那肉鹵便均勻包裹在麵條上，整根麵條滋味均勻，美味得很。
沈驚語滋溜吃了一口麵，忍不住地衝賀宴城豎起拇指：“夫君，你可真厲害！”
賀宴城今天倒是沒臉紅，被沈驚語誇讚了一聲，他也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驚語一眼而已，“……”
沈驚語一愣，賀宴城這反應，不太對呀。
仔細想了想，沈驚語試探著叫了一聲：“夫君？”
“嗯？”賀宴城仿佛剛回過神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看向沈驚語，“你有什麽事嗎？”
沈驚語嘴唇抿了抿：“……哦，沒事。”
賀宴城嗯了一聲，繼續吃麵。
雲娘仿佛也察覺到賀宴城和沈驚語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兒，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整個堂屋裏，就隻剩下少不更事、不會看爹娘臉色的賀星和賀月牙兩兄妹，還在歡聲笑語。
一家人吃完了這頓心思各異的飯，雲娘跟兩個孩子收拾了碗筷，拿到院子裏去。
兩個孩子去拿草木灰，雲娘則是去灶間燒水準備洗碗，堂屋裏頭又隻剩下了沈驚語和賀宴城兩個。
沈驚語有點坐立不安，隻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的不是什麽榧木凳子，而是個插滿了針的墊子。
而賀宴城則是一直沉默著，微微皺著眉頭在想什麽的樣子。
這模樣，說是冷戰都差不多了。
沈驚語著實是覺得這樣不行，清清嗓子硬著頭皮叫了一聲：“那什麽，賀宴城……”
“嗯。”
賀宴城微微擰眉，淺淺點了點頭。
對於他的反應，沈驚語也很無奈：“賀宴城，你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