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黑夜之中的死士從何而來。

他們隻知道,當他們趕到二皇子身邊的時候,二皇子和死士雙雙倒在血泊之中。

雖說這件事至今也沒有查出凶手,可二皇子死後誰受益,這是明擺著的事兒。

於是武將一派對太子的想法變成了仇視,原本擁戴著二皇子,這會兒是說什麽都不去擁戴太子,一哄而上朝著三皇子去了,說什麽也要讓他獲利。

總之誰獲利都行,不是太子那個混賬就行!

可以說,三皇子能走到這一步純粹屬於撿漏。

能撿漏到這一步,也算是相當的了不得。

沈驚語想了想,問:“太子和二皇子,他們兩個到底是誰更賢德一點?”

三皇子聽得一愣,傻乎乎地看著沈驚語。

他本來就長得貌不驚人的,再一發傻,頓時就顯得更呆了。

沈驚語都看得沉默了下:“罷了,這個問題要是不好說,那就別說了。”

“這個……倒也不是不好說,沒什麽不好說的。”三皇子撓撓頭,“其實我自己也在心裏想過許多遍,隻是從來都沒人問過這個問題。”

清流在乎的,是太子原配嫡子的身份;而武將一派所在乎的,也是貴妃的身份問題。

從來沒有人問過,誰才是最適合做這個皇帝的。

三皇子歎了口氣:“我母妃是涼州人,她告訴過我,她小時候趕上涼州大雨,大雨嘩啦啦的下啊,好像天都漏了一樣……那年發了大水,死了好多人,可官府的救濟糧卻一直都沒到。”

沈驚語想想去年大旱之後大水的天氣,也忍不住歎息:“天災下來,哪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是啊!”三皇子歎道,“我娘就是在那個時候自賣自身,成為女樂進了宮,後來有幸被父皇看上,那也是後來的事情了,總之她沒少吃過苦頭,可惜後來她在宮裏地位也不高,也是在這兩年,我娘才靠著養大了我的功勞爬上一個嬪位。”

沈驚語皺了皺眉:“三殿下小時候肯定也吃過不少苦吧。”

“是有點,不過那都不算啥大不了的事情。”三皇子搖搖頭,說著說著話,話音裏忍不住帶出一句涼州土腔來,“我好歹還能吃飽飯,涼州那裏的人一遇見大饑荒可都要吃土呢,我跟他們比起來才哪到哪。”

沈驚語有點意外,安安靜靜看了看三皇子。

三皇子看上去仍是傻乎乎的,沒什麽心眼兒。

但會在關鍵時刻露出涼州口音、暴露出自己吃苦的經曆,拉近二人關係的,想來也不會是什麽省油的燈吧?

沈驚語想了想,緩聲道:“其實我一直覺得,要做官,學了多少聖人言是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一個人有沒有吃過苦、有沒有不讓所有人吃苦的決心。”

天子天子,顧名思義受命於天。

但許多天子在登基之後便理所當然地覺得,既然自己受命於天,便可以不對生民負責,做出了不少對生民有害無利、隻有利於官員的決定。

如果三皇子是個務實的,沈驚語覺得,讓他來做皇帝倒是比太子登基好不少。

隻可惜有些事情,她說了不算。

三皇子眼睛亮了亮,點頭:“沈娘子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是很同意的。”

話說到這裏,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沈驚語點點頭,站起身來:“三殿下可以放心了,我會將你說的話原原本本帶給賀宴城,至於賀宴城會怎麽做,這就不是我能保證的範疇了,我想賀宴城他會有自己的判斷。”

三皇子笑了笑:“沈娘子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多謝沈娘子。”

沈驚語淺淺頷首:“小事而已。”

三皇子起身,一路送沈驚語來到門外。

沈驚語一路回了家。

三皇子看著沈驚語的背影,許久,惋惜地歎了口氣。

他身邊的侍從問:“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本王隻是覺得可惜!可惜啊。”三皇子搖搖頭,“這麽聰慧又美麗的女子,怎麽就被別人給捷足先登了呢?本王要是能迎娶她,該有多好?她肯定會成為本王的賢內助。”

侍從愣了下:“區區一個商戶之女,身份恐怕有點配不上您吧。”

三皇子仍然笑著,笑容傻乎乎的:“商戶之女怎麽了?本王還是女樂之子呢,半斤八兩,沒有誰配不上誰這麽一說。”

“這……”

侍從愣了下,迅速低頭緘口不言,臉上劃過一抹畏懼。

沈驚語回到家裏,看見賀宴城站在灶房門口。

賀宴城皺了皺眉:“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走過去拉過沈驚語的手探了探,又皺眉,“早晚天氣涼,出去的時候也不知道多穿幾件。”

沈驚語嘿嘿笑了兩聲:“賀宴城,我有事兒跟你說。”

賀宴城微怔:“這倒是巧了,我也有事。”

沈驚語哦了一聲:“那你先說。”

賀宴城想了想:“其實事情很簡單,齊三黑確實是胡家丟失多年的兒子。”

“是嗎?”沈驚語一愣,“這是好事兒啊。”

齊三黑被母親無視虐待了那麽多年,都快成為心結了,如今跟胡家人在一起,也算是解了多年的一樁心事。

賀宴城頷首:“十日後是良辰吉日,那天齊三黑就要正式認祖歸宗了,胡將軍和胡夫人特地邀請了你我二人一起參與這場宴會,特地說了一定要讓你一起去。”

沈驚語點點頭,一點也不客氣:“很合理,我也算是齊三黑的恩人了。”

賀宴城微怔,笑了:“是,你是他們一家天大的恩人。”

“那天我一定去,還有,我也有事兒要告訴你。”沈驚語咳嗽兩聲,湊到賀宴城耳邊悄聲道,“我今天,看見三皇子了。”

賀宴城瞬間震驚,睜大眼睛看著沈驚語。

沈驚語倒是很鎮定,將三皇子的想法告訴了他。

賀宴城聽得死死皺起了眉頭,心底陣陣波瀾。

許久,他回頭眼神複雜地看向沈驚語:“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

“我嗎?”沈驚語想了想,笑了,“賀宴城,你覺得三皇子跟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有多大可能?”

賀宴城皺了皺眉:“你是在懷疑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