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唱戲的,沒新詞了嗎你?一年到頭就那麽幾個故事,今日竟然還用這今朝的大事來敷衍老子,真當我們這些老客好欺負嗎?”

唱到中途被打斷,那男子顯然有幾分尷尬,默默地拿下二胡,他看了一眼已經在此處賣唱了五年地地方,隨後,看著那位麵熟地老客。

其實,男子心知自己這樣會引起他們的不滿,但他地新曲,必須要留給他地新主子,他要去一個更大地地方,做著規模更大的事

“抱歉……”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以為找到下家就真的飛黃騰達了?”

那男子沉默不語,呆立台上。所有人的尷尬起來,氣氛,開始變的微妙,就連這家的老掌櫃都在後麵看著幹著急,沒有辦法

皇宮深處,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未經皇上允許來到了這裏,白靈在這裏巡視了一圈,除了極少數幾個仆奴,什麽都沒有。朱紅高牆之內仿佛一處鬼地。

沒什麽異常,可一種莫名的不妙之感依舊籠罩在白靈的心頭,沒來由的

等走出皇宮,白靈這不妙之感才微微散去。他看著那高牆,開始思量:“會不會是這皇帝有什麽事出遊了?”

“嗅嗅——嗅嗅——”白靈的鼻尖一動,眼中光芒一閃,那是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他好想在哪裏感受過

一時想不起來,白靈最終還是徑直離去了。沒有找到答案,所以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這大街上亂逛,企圖從他人口中得到些許有用的信息。

“誒,你知道嗎?”一個路人與另一個路人的對話引起了白靈的注意,“聖上此時……”

小館裏,緊張的氣氛依舊沒有緩和。壓抑、沉悶,就連白沫都放下了茶杯,失了剛才的雅興

默默地看了一眼四周,白沫看著此時與他同樣沉悶的人,也看著此刻不同於他們正罵那台上人的老客,睫毛微微顫抖。

看著屋外,一架華麗的馬車行過,引人矚目,受人仰慕,卻又以那些人為輕薄,在那馬車之下的布衣,即便命途多舛、可歌可泣,在那馬車之上的人眼中也不過是一條人命罷了

“換作是你……你會怎麽做呢?”突然憶起葉錦羽,白沫隻感覺自己的心尖尖都在跳動,好像在撓撥著他的胸膛,又似捏住了他的氣管,使他在那刹那間便呼吸微微急促,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笑,白沫又舉起茶杯,默默地飲了一口茶。

爭吵仍在繼續,盡管隻能算是單方麵的辱罵,但那客人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架勢,喜歡的說書人這般敷衍,斷送自己的前程,像他這樣的真性情人怎能不恨鐵不成鋼?

後台,老掌櫃的已經坐不住了,麻布褲子都被捏出了十八個褶。

現場,其他客人也有點看不下去,試探著伸手拉回那有些失去理智的人。

“能……聽我講兩句嗎?”白沫起身,越過張張桌子,來到兩人之間。

“你是何人?”那老客見白沫一身打扮清爽,肯定是有點權勢的門第中的子孫,稍有顧及,眼睛深處卻暗藏不屑。

白沫再開口:“剛剛我就坐在那裏,聽您罵這台上說書人,倒也從其中聽出了幾分緣由。我知道,是他不對,每天重複著曲樣、話語,沒什麽新意,對您這種天天來此聽書的的確不公。我覺得,您先得給這位客人道個不是。”後一句,是白沫衝著那說書人說的。

“抱歉。”這句話在那人口中很是莊重。

但那老客似乎並不不領情,抱胸偏頭,一幅不接受的模樣。

見此,那說書的又尷尬了,看著白沫。隻見白沫將手伸進口袋,從其中掏出了白靈給他的全部銀兩,恭恭敬敬地遞到了那說書人麵前。

“先生,我知道您不能唱新曲,定是有不能唱新曲的理由。我這有些許錢兩,隻希望你看著我這新客的臉麵,唱上兩句,說個半段。”

聽聞白沫這番話語,不說那中年男子,就連那老客都愣住了,看著白沫,眼神複雜。

默默地接下了錢,那說書唱曲的中年男子握著那銀兩,在手中搓了搓,粘上了自己掌心上的幾縷汗漬。

“好!”

“嗯!”得到想要的答案,白沫坐回了原位。即便四周都是看著他的眼神,但他一點都不怯場。也許是被人這樣或那樣看的多了,也許是他在想別的事情

“若是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也會這樣做的,對吧……”身處京城、身處這個他與葉錦羽相識的位置,這突如其來的如潮相思,教人如何不想念,想念他的溫柔,想念與他見麵

一個從小在地牢陰暗處長大的人兒,被人叫著白魔;一個從小在東宮陽光下成長的孩子,擁有動人溫情……相遇即是緣

不知不覺地端起茶杯,白沫輕輕地抿上一口,嘴角帶著微笑。

回神,看著四周一切融洽,所有人都沉浸在台上人的故事曲調裏,和諧萬分,就連白沫、就連說書人自己都沉浸進去了

“隻說我這大周聖皇蓋世無雙啊——剛過著盛世新春泰山封禪啊!”

驚醒!白沫從座位上無聲地離去,腳步輕快,沒有驚擾任何人。帶上隨身的包袱,走到門口,看著自己來的地方,又看了看泰山的方向。

難道,在那城外的一行人便是厲隋和葉錦羽?隻覺得這寒冬未過,雪花飄飄,讓人有些淒冷。捂緊衣裳,不免有些許感傷。

太陽高照,隻覺得有那麽些刺眼;寒風凜冽,今朝竟是倒了春寒?這番錯落,有些難過了

“錦羽……你是跟著厲隋走了嗎?”一聲歎息,白沫呢喃:“我再去找你……”

靜靜地在門口等候,白沫等待著白靈的歸來。剛回頭,他便看見了白靈,還沒開口,後者就給他帶來了同樣的消息。

“聽聞那聖上泰山封禪去了……帶走了好大一批人。”

“果然……”

白靈:“哥哥,我們是在這等……還是……”

白沫:“我們還是現在就出發吧……”

“那日我們在京城外遊山玩水的時候遇到的那行人一定就是他們了……哥哥……都怪我貪玩……”

輕輕地拍了拍白靈的肩膀,兄弟二人摟著又出了長安。

“沒事……也怪我那時過於彳亍,分別太久,相見有些猶豫了……”

“拖延一下,也算挺好,我還有些不知道如何與你相見了呢!嗬!”白沫在心中默默地念

小館之中,那中年男子一曲唱罷,睜開眼,看著那台下空**處,再不見那白衣少年

這位隻來聽過他一場曲的新客從此成了這位說書人心中永遠的老客,可是,直到這位中年男子老死的那一天、那一刻,他都沒再見到白沫

京城熙攘,來來往往;有人來而不往,有人往而再不來了

泰山之上,葉錦羽渾身無力,癱軟在了半山腰以上,隻見泰山頂,卻不達那處了。

“舊……厲隋,我實在是爬不動了……”

“嗬……嗬……”呼出兩口濁氣,厲隋說:“我也有些爬不動了……再堅持一下吧……”

“來!”厲隋朝葉錦羽伸出手,後者也把右手遞給了他。拉緊,厲隋把葉錦羽用力地拉著,迎著這正午驕陽,向著那最高的山峰進發。

“不論到哪,我都要與你同在,不願放開,你的手……”

轉眼日正中天,再抬頭,發現已經到了下午。

小雪暫停,從山上朝底下望去,淨是這人間大美風光。

可見那嫋嫋炊煙自一小村升起,村內雞鳴狗吠,村外阡陌縱橫;可見那車水馬龍在一小鎮流轉,鎮內繁華熱鬧,鎮外行走匆忙。

原來,除開這長安城一隅,這世間還有這麽多美好——這是二十年來幾乎沒走出過長安方圓十裏的葉錦羽所不知道的

看著這無限光景,葉錦羽站立原地,現在的他也確實是走不動了。

眼瞧馬上就要抵達山頂,那裏有掃雪翁已經修建好的神壇,按照計劃,厲隋也確實該讓葉錦羽再次止步了。

扶著葉錦羽坐於一塊山石,厲隋開口對他說:“剩下的就由我一個人來吧……”

在葉錦羽滿眼的期待和祝福裏,厲隋邁開腳步,向著那最終的高地進發。

一步、兩步,他也能夠漸漸感受到這“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滋味,古人誠不欺他。

當走過了這般漫長的一段路程,厲隋看著眼前,上麵是天空,有晴朗天光,也有積雲千朵;下麵是紅塵,有大好河山,更有悲歡離合。

至於他厲隋?他仿佛已經脫離了這天地之間,張開雙臂,欲要投身這虛無縹緲之中,化作雲煙。

“當真玄妙!”一聲感歎,厲隋緩緩於那最高峰坐下,正對著那最空曠的前方,心中頓時像是無欲無求了。

忘記了曆朝此時該有的禮儀,拋開那些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神,厲隋心裏想著的隻有那些屬於自己的美好。

此時,厲隋的腦袋就猶如一隻空**的檀木盒子,就在剛才,他已經把所有的雜物都拿出來了。

現在,他該往裏麵放些什麽呢?厲隋按著自己的心意,一步一步,慢慢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