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玉平時在店裏的時間不少，但近來茶餐廳的硬裝即將進入尾聲，她全身心地投入了茶餐廳的工作當中，程亦之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過她了。
這天，小張按照沈曼玉的吩咐，去蛋糕房取了定製好的生日蛋糕，一共三個蛋糕，夠二十幾個人吃了。
程亦之以為店裏有誰要過生日，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三個蛋糕是蘇琴琴定的，蘇琴琴委托沈曼玉務必要在下午兩點之前送到托兒所，可沈曼玉臨時有事走不開，就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小張。
結果小張剛回店裏，就被沈曼玉著急忙慌地叫去新店幫忙了。
送三隻大蛋糕的任務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落到了程亦之的手裏。
程亦之心裏對於去托兒所隱隱感到排斥，但又不能對小張交代自己的事情視而不見，她也疑惑，蘇琴琴怎麽突然之間訂了三個大蛋糕？
莫非是托兒所裏有小朋友過生日？
下午一點五十分，程亦之帶著蛋糕堪堪趕上蘇琴琴說定了的最後時間。
但迎接程亦之的不是蘇琴琴，而是托兒所的園長顧湘。
她幫著顧湘把蛋糕送到空著的小教室，擺放好小盤子後一一切成塊分裝，顧湘是個健談的人，沒一會兒就跟程亦之閑聊上了。
“園裏有個小朋友叫歡歡，也是個可憐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媽，爸爸又是個不負責任的，她一個孩子跟爺爺奶奶生活，蘇琴琴知道她的身世後看她可憐，平時會多照顧她一些，今天是歡歡的生日，她就自掏腰包給歡歡買了生日蛋糕。”
程亦之的動作戛然而止，居然是因為這種原因？
蘇琴琴跟這裏的每一個孩子都能打得火熱，孩子們看上去也都很喜歡她，她在這裏的工作似乎做得很幸福。
就連園長顧湘都對她讚賞有加。
“其實她剛來的時候隻是做一些保潔工作，照顧孩子們吃喝拉撒，但有一天我發現她在教一個孩子畫畫，並且成品不錯，看到了她在教育方麵的天賦，於是主動提起讓她教孩子們畫畫。她這個人有些靦腆，剛開始的時候還一個勁的拒絕，但上過一次後就欲罷不能了。我懂那種感覺，得到了很多孩子們的喜歡後，就會不斷暗示自己千萬不能讓孩子們失望。”
顧湘不知不覺便聊了許多關於蘇琴琴的事情，直到對上程亦之怔怔的目光才收了話茬：“我是不是說太多了？你不要見怪，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跟人聊天，可能是職業病吧。”
她們剛把生日蛋糕反分裝好，蘇琴琴便帶著孩子們進來了。
托兒所一共二十幾個孩子，排著隊乖乖地按照老師的指示在自己的位置坐好。
被蘇琴琴牽著手進來的小女孩應該就是顧湘所說的歡歡。
小歡歡還不知道這些蛋糕是為自己準備的，蘇琴琴親手把生日帽戴到她頭上，笑著祝她生日快樂。
這還是程亦之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看見蘇琴琴笑得這麽璀璨，不再像平日那般沉默寡言。
“歡歡，生日快樂。”
在蘇琴琴和其他老師的帶動下，所有的孩子都為歡歡唱著生日快樂歌。
程亦之的眼圈忽然有些酸，她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沉默地退出了教室。
那個畫麵對程亦之來說太過心酸，她曾經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東西，蘇琴琴卻輕易給了別人。
蘇琴琴讓她覺得，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得到她的喜歡，隻有她不行。
一直忙到孩子們都被接走後，照例隻剩下了歡歡一個人。
歡歡永遠都是最後一個被接走的孩子，她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但爺爺奶奶都有自己的活兒，得忙完了才能來把她接走。
每天都是蘇琴琴陪著她最後一個離開，今天也不例外。
蘇琴琴拎著歡歡到門口等爺爺來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歡歡，這是老師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是時下小女孩們最喜歡的娃娃套裝，禮盒裏有多套小衣服可以給娃娃替換，她見過歡歡看其他小朋友玩時羨慕的目光，於是便想著等她生日時買來送給她。
歡歡果然很喜歡，抱著禮物愛不釋手，可過了一會兒又還給了蘇琴琴：“老師，我隨便拿別人的東西，爺爺會罵我的。”
歡歡的爺爺是一個很有骨氣的老人，哪怕家庭再如何拮據，也絕不會伸手要不該要的東西。
“那等爺爺來了你問問爺爺，如果爺爺說可以拿，你就拿回家，好不好？”
歡歡高興地點著頭，一直盯著手裏的娃娃看。
傍晚的小鎮裏，夕陽西下，將小鎮染成了一片金黃。
程亦之就在不遠處，看著老人把歡歡接走，不停地對蘇琴琴道著謝。
蘇琴琴確認好門窗後鎖了門下班，誰知發現程亦之居然還沒走。
不知為何，程亦之看她的眼神讓她有片刻的心慌。
“一起走吧，你不是也要去店裏嗎？”
蘇琴琴沒說話，沉默地跟了上去。
路過安和橋時，蘇琴琴往薛氏裁縫店那處看了幾眼，薛寶珠正忙著做剪裁，沒注意到蘇琴琴，倒是程亦之注意到了蘇琴琴這些微小的動作。
“聽說這家裁縫店好像要關門了，我是她接待的最後一個顧客。”程亦之冷不丁地開口。
蘇琴琴怔了一下，說：“是啊，生意一直不太好。”
“你很喜歡她做的衣服？”
“嗯。”
“你好像也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又是買蛋糕又是送生日禮物，其實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畢竟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你現在給了她溫暖，以後她離開這個托兒所了怎麽辦？”
蘇琴琴聽出了程亦之話裏的指責意味，意識到她有可能聯想到了程筱的事情，默默地垂下了臉，低著頭往前走。
程亦之隨之放慢了腳步，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的笑意。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看著對孩子們這麽有愛心，為什麽就從沒想過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女兒呢？你的女兒不配得到你這些愛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