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晨,天大亮,雨水也漸漸地停了。
程亦之向沈曼玉請假,要去一趟城裏,沒說什麽原因,但沈曼玉還是批了。
沈曼玉對程亦之頗有微詞,昨晚她對蘇琴琴說得那些話一點也不客氣,甚至還有刺激蘇琴琴的嫌疑。
“你回來之後我得跟你好好談一談。”沈曼玉拍了拍程亦之的肩膀後就離去了。
程亦之嗤笑一聲,她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拋夫棄女的人是蘇琴琴,事情是她自己做出來的,怎麽這個時候反倒還捂別人的嘴呢?
溪鎮發往城裏的班車在位於小鎮最邊緣的車站,說是車站,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平房用來休息和售票。
程亦之上了車坐下,不想坐在自己隔壁的人居然是薛寶珠。
薛寶珠還認得她,熱情地招呼她快坐下,得知她還沒吃早飯,便拿出自己的早飯分給她。
“你那衣服再過兩天就可以來取了,本來還能再快一點的,但我最近家裏事情多耽擱了。”
程亦之點了點頭,她可一點不著急所謂的工作服,要不是今天在車上遇上了薛寶珠,她都快把這事兒忘在腦後了。
“對了,你去城裏幹什麽啊?”
“找人。”程亦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已經表現得並不想再跟人談下去。
可薛寶珠是個自來熟,一聊起來就聊個沒完,話題自然偏向了蘇琴琴。
“你跟蘇琴琴認識吧?她啊也真是個閑不下來的,我聽說她白天在托兒所上班,晚上還要去你們店裏幫忙?但她休息的時候還經常來我店裏幫忙,我記得她第一次來我店裏的時候東看看西摸摸,好像對我那個破店喜歡得不得了,還問我招不招學徒。”
程亦之本不想對蘇琴琴的事情多加打聽,可薛寶珠反倒越說越來勁兒。
“我當時跟她說,就我這個破店,沒準什麽時候就關門了,而且我幹了將近二十年的裁縫了,可沒想幹一輩子,她特別納悶地問我為什麽,那樣子看著莫名地有些可愛。我看她好像挺想學的,時不時就來我店裏轉悠,空閑的時候就會教她一些,不過她始終沒說過為什麽會對做裁縫感興趣。有時候我覺得她可真是拚命三娘,一個人幹著三分活兒,從沒見她喊過累,而且她對托兒所那些孩子是真心喜歡,這麽喜歡孩子的人怎麽自己沒孩子呢?”
薛寶珠似乎也對這件事感到困惑,她問過蘇琴琴,但每當涉及到孩子時,蘇琴琴就閉口不言,所以誰也不清楚蘇琴琴的婚姻狀況,哪怕是跟蘇琴琴關係還算不錯的薛寶珠,也無法從蘇琴琴口中得知關於婚姻和孩子的點滴信息。
程亦之遲疑了一下問:“她到現在還在你那兒學嗎?”
薛寶珠笑:“現在倒不怎麽來問了,你看她身上那些衣服,說是從我這兒做的,其實都是她自己設計自己搭配的,簡單的她自己做,複雜地就交給我,看得出來她應該挺喜歡我那裁縫店的,聽說我這回真要閉店,她好像是真傷心,問過我好幾次能不能不關。哎,我也想啊,可是你看這世道,賺不了錢啊,而且我女兒在城裏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得去城裏照顧她月子,完了還得替她帶孩子,以後怕是真沒時間開這店了。”
“那你找到人接手了嗎?”
“哪有那麽容易。”
薛寶珠又跟程亦之閑聊了幾句便歪頭閉目睡了過去。
到了城裏,兩人分道揚鑣。
程亦之找到孫勝過去幹活的工地,找了幾個跟孫勝關係還不錯的人打聽了一下孫勝的情況,才得知孫勝這回是因為在工地跟人打架鬥毆才開除的。
聽說孫勝在城裏找了個女朋友,但這女的也沒什麽正經工作,認識孫勝後就不願意出去上班了,全靠孫勝一個人的工資養著,孫勝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聽話得很。
那次他這女朋友來工地給他送飯,有個不長眼的不知道她是孫勝女朋友,見她長得漂亮上去搭訕,誰知孫勝女朋友反應大得很,當即回去對孫勝哭訴。
孫勝氣不過,又覺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調戲了麵子上掛不住,第二天就跟人打了一架,事情鬧得還挺大,後來被包工頭知道了,孫勝就直接被開除了。
打那之後孫勝就回了小鎮,把城裏租的房子也給退了,聽說還把那女的也太帶回去了。
可程亦之在溪鎮從頭到尾沒見過孫勝身邊有女人。
“孫勝那小子好像很喜歡那女的,早就聽說準備結婚了,但兩人都沒穩定收入,所以那女的磨磨唧唧地不願意嫁他,不過……”
那人話說到一半,有些猶豫,在程亦之的追問下才放低了聲音悄悄告訴她。
“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我也聽得不太清楚,我租的房子就在他們隔壁,有一次他們倆吵架吵得挺凶,好像是孫勝的前妻現在過得挺好,手裏也有了點錢,所以那女的叫孫勝去跟前妻要錢,好像就是這麽個事兒。他不是在老家還有個孩子?女人嘛,一聽說自己孩子過得不好肯定毫不猶豫就掏錢了,我估計他們打的是那個主意。”
對方雖然話說得含糊,但大約就是這麽個意思。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孫勝這次忽然回去還關心起女兒來就完全說得通了。
程亦之這回來城裏本來就是想打聽打聽孫勝的情況,雖然知道幫不了歡歡什麽,但至少也不能讓孫勝這麽利用自己的女兒。
孫勝要是真跟那個女人合起夥來打前妻的主意,那可真太不是東西了。
程亦之回到溪鎮時已是傍晚。
她直接回了家,發現對門是敞著的,隻有蘇琴琴在,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落寞地發著呆,不知在想什麽,就連程亦之靠近了都毫無所覺。
“孩子送回去了?”
蘇琴琴這才怔怔地抬頭看向了她,片刻過後才訥訥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