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鵬程萬裏

京城裏的那位夏老板終於有了動靜,蔣易安得到消息,夏陽這幾日就要到鵬城。他對夏陽恨之入骨,暗中派人準備的同時,又聯係了周彌一次,托她送了些“東西”過來。

周彌答應的還算痛快,隻是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缺錢,並且透露給蔣易安近期有一筆生意可做。

蔣易安前幾次從香江進“貨”都沒遇到什麽危險,這次又是真的沒了錢,自然也點頭同意了。按照周彌的意思,還是聯係了以往用的直升飛機,隻說是做精密器械生意。隻是傅家大小姐卻沒有同往日一樣乖乖配合,言語裏對蔣易安頗為不屑,“直升飛機?你要直升飛機做什麽,你現在賠了那麽多,先處理好那些吧。”

“我有急用,已經聯係好了買家……”

“哈,就你?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蔣少啊,省省吧,我哥說了,你在鵬城那邊就賠了不少,兩三年未必能緩過來呢。”傅菱嗤笑一聲,一點兒都不客氣道:“對了,你不是還跟那個周彌聯係嗎?你讓她幫你想辦法去呀,我有事先出門了,拜拜啦!”

蔣易安握著電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時對他言聽計從的傅菱會換了態度,也踩低攀高起來。一連打了幾個電話,才有了一絲回應,終於有人肯答應從中幫忙給聯係一下。

這次租到的直升飛機型號老舊,名義上還是打著給電視台運輸攝像設備,做的依舊是走私的生意。臨出發前一天,周彌親自來找了蔣易安,這個在香江頗有人脈的女商人這時又改了口風,隻說要做就做一筆大生意,含糊說了一個數量。

蔣易安有些心驚,道:“這麽多?這比之前那幾筆加起來都多……真的沒危險麽?”

周彌笑的風情萬種,湊近了他道:“當然呀,前幾次我就勸蔣少多運一點,您就一直小心不肯多運,那您看,上幾回不也沒事嗎?前段時間剛查過一回,現在再安全不過了,如果這次成了,錢也比上幾次翻一倍還多呢!”

蔣易安還在猶豫,皺眉道:“但是……”

“哎喲蔣少還在擔心什麽?不是我誇口,就您這樣的身份,就算是出了事又能怎麽樣呢。”周彌的聲音甜膩而動人,就像是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一點點讓蔣易安失去防備。“蔣老爺子最喜歡的,當然是你呀!老爺子就這麽一個骨血,難道還忍心看你有什麽閃失麽?”

蔣易安眼睛裏幽暗一片,幾種情緒交錯而過,終於是貪婪占了上風,狠狠點頭道:“好!那就做筆大的!”

蔣易安送走了周彌,握著她留下來的幾支小藥瓶出神。這幾支透明的小藥瓶裏裝著白色的粉末,是他最為熟悉的。

看著看著,蔣易安忽然舒展了眉頭,心裏升起一股暢快的感覺。他已經準備了那麽多,連綁架都敢做,還有什麽可以怕的?都是夏陽的錯,如果不是這個鄉下小子突然出現,他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如果沒有夏陽,蔣東升就不會引起家裏的重視,不會一步步踩在他腦袋上……更不會揪出蘇荷的事,讓他母親難堪入獄!而他,也不會因此徹底失去前程,哪怕是做生意都被戲耍!

“再有幾天就結束了,哈,再也沒有人可以取笑我了。”蔣易安眼睛裏露出一絲瘋狂的神色,臉上的肌肉也抑製不住地抽搐起來,“蔣東升死了,你也該死……你們全都給我去死!”

鵬城的冬天比起北方溫暖許多,但是走在街上也需要穿的厚實一些,有些人還豎起了衣領。如果仔細觀察,豎起衣領的人,他們還都佩戴了口罩,臉上遮擋的嚴嚴實實,分部在通往涉外酒店街道的四周,正在耐心的等待什麽人出來一樣。

酒店裏很快出來一群人,領頭的簇擁著一個年輕人,很快就進了一輛奧迪轎車。

分部在街道周圍的人也立刻退後幾步,上了不遠處停放的車,迅速跟了上去。

這幾年街道上的車輛明顯變多,但是也不至於說是擁擠,那些遮掩嚴實的人很快就咬住了前麵的車輛。他們訓練有素,似乎也知道前麵的車要開往哪裏,有意識的將那輛車與路上其他車輛隔開。

“老大,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前麵那輛車應該已經發現咱們了,但是它也沒停下或者掉頭回去……”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個黑大衣把口罩拽下來一點,有些緊張。

開車的人嗤笑一聲,道:“怕什麽,他們才幾個人,咱們來了多少兄弟,光砍也能把他砍死在路上。”

“不能砍死,雇主可是說了,要活著綁過去。”後麵的疤眼大漢甕聲甕氣的插了一句,從腰裏抽出一根粗鐵棍拿在手裏掂量了幾下。“活的更值錢。”

前麵被跟蹤的奧迪轎車似乎毫無所覺,依舊速度不緊不慢地開著,去的地方也跟之前流露出來的消息一樣,是通往安城的一處偏僻小路。

路麵開始顛簸,也少有人煙,跟在後麵的幾輛黑車也突兀了起來。幾輛黑車突然加大油門衝了過去,一輛車作勢要撞,強迫最前麵的奧迪轎車停靠在路邊。黑車上的人也陸續下來,都是彪形大漢,手裏握著鐵棍或者砍刀,站在那敲打奧迪車的門窗,一邊罵著一邊催喊車上的人下來。

疤眼的胖子最沒有耐心,推開前麵幾個人,朝奧迪車上踹了一腳罵罵咧咧道:“少他媽的廢話!!都給老子下來,趕緊的……”似乎是覺得還不夠,他又抽出自己腰間的鐵棍照著車窗猛地就抽了一下,哐啷一聲震得車都輕晃,胖子似乎是得意自己的力氣大,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瞪直了。

奧迪車那看起來薄薄的車窗玻璃,竟然沒有被他砸出痕跡,一絲裂紋也沒有。

胖子握著鐵棍的手突然有些汗濕了,他吞了下口水,覺得哪裏出了差錯,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了上了,於此同時,奧迪車終於緩緩打開了車門。

胖子眼尖,看了一眼立刻拔腿就退,“不對,點子不對,都他媽快上車,跑——”

最後一個“跑”字卡在了疤眼胖子的喉嚨裏,嘶啞著說不出來,而他腦袋上正頂著一把沉甸甸的手槍。槍管略沉,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胖子甚至隱約能聞到一絲火藥味兒,嚇得幾乎尿了褲子。

持槍的人身形高大,帶著一副墨鏡看不出麵容,隻是臉上的笑絲毫不見暖意,拿槍管戳了戳胖子的腦門,道:“現在,你們他媽的都給老子蹲下!”

有幾個小混混還想拔腿往回跑,剛轉身就聽到身後槍響的聲音,嚇得腿都軟了,被奧迪車上下來的另外兩個男人利落地踹翻在地。有掙紮的厲害的,對方也沒客氣,手法專業地擰錯了腳筋,放倒了拎回來。他們來的時候隊長交代過盡量不能見血,但就這一手也夠那些小混混哭爹喊娘的了。

持槍的人鳴槍示警之後,又把還帶著一點餘溫的槍管重新放回疤眼胖子的腦門上,咧開嘴笑了下,“現在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全告訴我,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別惹我生氣。”

疤眼胖子那幾個人不難審,稍微讓他們吃了點苦頭就全招了,沒浪費蔣東升一顆子彈。胖子告訴的事情基本上跟朱華給的消息一致,隻是綁架的事兒更詳細了,連朱華一直都沒能查出的那處供蔣易安藏身的地址也給審問了出來。

蔣東升心裏一股邪火難消,黑著臉讓疤眼胖子和他那幫手下蹲成一排自己抽自己耳光,眼見著那些人抽的一臉血印子了,心裏那股翻滾著的憤怒依舊不能停息。他隻要一想到這些人要綁的是夏陽,就平靜不下來,如果他沒有早一點覺察出危險,如果他今天沒有和朱華安排設下圈套……那出事兒的會不會就是夏陽?夏陽落在蔣易安手裏會怎麽樣?!

蔣東升閉上眼睛,讓心跳略微平靜一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過了一會,他轉身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低聲吩咐道:“你去一趟野戰軍區,說按原計劃行動,把咱們這邊剛問到的消息,也提供給那位一份。”

蔣東升身後的人應了一聲,取了一輛車很快走了。

蔣東升看著車子離開,眼睛微微眯起來,他和蔣易安的確是需要做一個了斷。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當年蔣夫人幾次想置他於死地,他活下來了,那麽也該輪到蔣易安接受這場生死遊戲的較量。

蔣易安自從失利之後,就有失眠的毛病,每次都要吸上幾根加了料的香煙才能安然入睡。這次也是如此,雖然他一再控製白粉的攝入,但普通劑量的香煙已經無法讓他滿足,在吸食了足量的毒品之後他終於安心入睡。

他能做的已經全部做了,如果計劃順利,他派出去的人將在今天傍晚追上駛向安城的汽車,並用一晚上的時間小心迂回地把那位夏老板送到他指定的藏身地點,等到他醒來,就能看到夏陽一身髒汙地跪地求饒的樣子了,真是痛快。

蔣易安這場夢難得安穩,嘴角都帶了絲猙獰的笑意,可是他尚未在夢裏等到夏陽跪在他麵前求他,就被一盆冷水潑在頭上,激地醒過來。

“誰?!”

蔣易安胡**了一把臉上的水,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失去了力氣,而這裏也並不是自己睡前所在的房間,而是一處狹小黑暗的地下室。站在他前麵的人穿著軍靴,一步步走上前,蔣易安看著他瞳孔微微收縮,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裏:“朱華……!”

朱華一張曬得微黑的臉上麵沉如水,微微揚著下巴看他,嘴角帶出一絲嘲諷,“真是好久不見。”

蔣易安喉結艱難地吞咽一下,聲音都有絲發顫,“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會找到我的……!!”

“你藏的是很深,一直東躲西藏,連周彌都不能完全掌握你的行蹤。”朱華看著他,像是看一隻渺小而肮髒的耗子,隻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他,“我能找到你還真是費了不少事,不過付出總有回報,你看,你現在不就落在我手裏了麽。”

蔣易安聽地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喊聲,“周彌?!她個臭婊.子竟然敢背叛我……”

朱華忽然笑了,他半蹲□,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捏緊了蔣易安的下巴,一巴掌將他扇到地上,“你嘴巴放幹淨點,沒有人背叛你,一直都是你自以為是。你以為,憑你這樣的身份憑什麽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句話像一顆刺紮進蔣易安心裏,他臉上疼地麻痹了,但是心裏的痛楚卻是無法麻痹過去的。他和周彌的認識,的確是周彌主動示好,而正如朱華所說,他當初的身份有什麽值得周彌一個黑白通吃的港商注意的?除非,除非這一切就早有人安排……

蔣易安身體開始發抖,牙齒也抑製不住地發顫,咬不住牙關似的發出一連串磕碰的聲音。

朱華又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眼熟?”

蔣易安抬起頭來看著朱華,眼裏有畏懼也有恨意,可是在看清楚周圍之後,終於露出了一絲恐懼。“這,這是我讓人準備的……不,不可能!這裏沒有人知道,周彌也不可能知道!”這是他想囚禁夏陽的地方,他並沒有向旁人吐露過這處隱秘住所!

“你大概想不到誰給我的地址,不過那位你也認識,比我還熟悉。”朱華揪著他的頭發拉扯起來,在蔣易安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個名字,“你還記得……蔣東升麽?”

蔣易安瞳孔收縮了一下,看著朱華喉嚨裏咯咯作響,眼睛裏先是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情緒然後又換上了恐懼!“不可能!他已經死了!!”

朱華看著他,緩緩道:“他沒死。”

“你騙我,你胡說!!他死了,他怎麽會再回來……怎麽會知道我的事!!我才是蔣家的少爺,我是蔣家的繼承人!我,我哪裏不如蔣東升,哈哈,他已經戰死了,他死在戰場上,沒人跟我爭了!”

“你這個兄弟如今在蔣家的地位已經遠遠超越了你,他要做的事,即便是我也不能完全掌握。”朱華輕蔑的看著他,眼底的殺意湧現,語氣也漸漸冷下來。“你跟他比,就像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臭蟲,我如果要弄死你,蔣家也未必會找我的麻煩……畢竟,你們老爺子還有一位比你優秀的多的繼承人,不是麽?”

蔣易安鼓著眼睛瞪著朱華,像是在確認他話裏的真假,但是他剛才的瘋狂已經退了下去,麵上露出了怯意,顯然對朱華的話已經有了七八分相信。

朱華把他鬆開,像是看著地上的一條癩皮狗——而且是一條生死都捏在自己手裏的癩皮狗。朱華伸手讓跟在後麵的人上前幾步,把蔣易安旁邊的一個不大的皮箱踢了踢,道:“準備給他注射。”

蔣易安聽到箱子打開的聲音,還有玻璃器具碰撞的摩擦聲,回頭看了一下立刻嚇得渾身血液都冰冷了,他對那個皮箱裏拿出來的東西再熟悉不過,他當初就想用這些東西來對付夏陽!而且從顏色和劑量上來看,朱華給他用的明顯已經超過了讓人上癮的劑量,這些東西注射進體內那是會死的!!

蔣易安拚命的掙紮,嘶啞著喊道:“朱少!求求你,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我給你當牛做馬,求你饒我一條狗命!”他渾身肌肉失力,一次次的試圖撲到朱華腳上,卻一次次地被人按在地上,因為掙紮地厲害,臉上甚至被人用厚底軍靴踩住,狠狠地踹了一下,耳朵裏嗡鳴一片。

“老實點!”

有人這麽嗬斥道,蔣易安看不清是誰,他視線模糊,身體的感知也沒有以往那麽敏銳,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卷起,胳膊被人拽著有冰涼而刺痛的感覺傳來。他還想動,可能做到的也隻是緊緊地握住拳頭,被踩在泥裏哪裏也無法去……

朱華並沒有離去,他像是要欣賞到最後,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道:“你不是很喜歡教唆別人做這些事麽?你自己也來嚐嚐這樣的滋味。”

“不、不!!我求你,求求你……”蔣易安嘴裏喃喃的求饒,臉上扭曲成一片。

冰涼的**不停的、不間斷地注入身體內,蔣易安神智漸漸模糊,但是他努力睜大了眼睛看著前麵,看著朱華那雙站得不近不遠的鞋子,直到最後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