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方隊(一) 女兵方隊 書包網
猶如大海中白色的驕龍在翩翩起舞,她們一會兒遊散,一會兒集中,在綠色的海洋中恣肆揮灑,矯健如鯨;宛若茫茫群山中無數朵燦爛的白玉蘭,把整個山麓點綴得妖嬈醉人,仿佛廣寒宮的嫦娥們下凡人間,使整個營區充滿了仙氣。
這是一幅多麽迷人的注定要讓她們懷戀終生的青春寫真。宗政站在檢閱台上,保持著立正姿勢,像頭獅子一樣俯視著他的女兵方隊。宗政心裏一拱一拱地激動,這是一批讓他驕傲讓他自豪的女兵!自他來當指導員後,在艦隊的各種比武、各種競賽中,女兵連都獲得優勝。就連五公裏武裝越野比賽,在艦隊直屬隊中,女兵連獲得了第三的好成績。這是宗政萬萬沒想到的,當時就讓他盈淚。宗政看著在操場上訓練的女兵,胸中生出各種最美麗的想象。但他更知道,汗水已經把白軍裝、藍裙子濕透了。可宗政絕不會放鬆她們,他要在服役期內,把每個女兵鑄成有鋼鐵般的意誌。這是軍隊的需要,也是她們以後走上社會的需要。宗政抬腕看表,二點半。宗政吹響了哨子。
“全體注意,集中會操!”
宗政的口令如獅吼一樣在大操場滾動。立刻響起各班長的口令,女兵們迅急如散落的白玉蘭向集合點聚來。排長李軒清脆響亮的口令遠遠地向宗政輻射過來。宗政看著齊唰唰的方隊,白色的軍裝,藍色的軍裙,在李軒的口令下那威武雄壯的步子,宗政心裏滋生出綿長而厚實的驕傲。宗政想,他這輩子都會為這批女兵,為自己十八歲時選擇當兵而驕傲。
宗政在這驕傲和自豪中又度過了一個小時,然後再次吹響哨子。
李軒讓隊伍稍息,向宗政報告。宗政跑步到隊列,立正,敬禮。
“講評!”指導員宗政的眼光遊過隊列。
來自五湖四海的腳“叭”地靠齊,年輕的胸脯像小山群樣聳著,青春的瞳仁凝集在宗政的臉上,個個被太陽曬得紅紅的,發絲粘在額頭。
“今天訓練,大家認真刻苦,達到科目要求,我很滿意。明天,就要大閱兵了。多少年來,我們女兵連就是英姿勃勃,威震艦隊的,我相信,今年也一樣。我們已經訓練了三個多月,大家很辛苦,人瘦了,皮膚黑了,但是,明天,大家要拚足勁。同誌們,有沒有信心拿第一啊?”
“有!”高頻音量遠遠地傳出。
“還不夠響亮,我不在乎現在,到了明天,都給我使勁吼!”宗政的手有力地一揮,他頓了一下:“明天要求,每個人化妝一下,把頭發吹一遍,晚上睡覺把卷發筒用上,劉海搞得漂亮一點。著裝:紅胸罩、白軍裝、藍裙子、白手套、皮靴、腰帶,皮靴都打上油,擦亮點。另外,晚上七點半李軒帶十五人參加舞會,總部和海軍首長到了。蘇怡雯留下,隊伍帶回!”
李軒跑步出列。隨著李軒清脆的口令,隊伍唰唰地跑出大操場。
綠油油的碧草如緞,置身於草坪之中,不由你不產生在草上打幾個滾的欲望。偏西的太陽溫暖地照著,兩隻橄欖綠色的小鳥在操場中間嬉戲。
蘇怡雯低下頭沒吭氣。宗政看著她秀挺的鼻子,長長的睫毛,水靈靈的眼睛,心裏輕輕地流過一句英語:acharmingandmelancholygirl(一個迷人而憂鬱的姑娘)。宗政一直在學英語,時刻都想用英語表達思想,看著蘇怡雯的表情又變得憂鬱,宗政說:“現代人最基本的要素是麵對現實,不背包袱,你不是要做現代人嗎?”
那次蘇怡雯和宗政討論了人的現代化問題。
蘇怡雯抬頭看宗政,一雙幽悒水靈的眼睛使宗政心裏一動。
“晚上到舞廳裏好好蹦蹦,把你惱人的事全蹦掉。”
蘇怡雯又閃了宗政一眼。這是宗政第一次主動讓他的戰士去跳舞。宗政對跳舞並不熱心,隻是上級布置的任務沒法拒絕。蘇怡雯忽然問:
“你去嗎?”
“我處理完事情就去,我今天一定會去陪你跳。”
太陽融化了蘇怡雯,她癡癡地看著柔軟的草坪上的小鳥。一隻鳥追逐著另一隻,清脆的“唧唧”聲撩撥著溫馨的靜謐。山風和煦地拂起蘇怡雯的鬢發和裙子,地上的小草輕輕地飄動,仿佛在哀怨地泣訴。蘇怡雯站著紋絲不動,如同一尊雕塑。
“指導員……你知道……那兩隻鳥嗎?”她喃喃地問,沒等回答又說:“那叫……紅嘴……相思……鳥……”
一片喧騰,周冰倩的歌聲彌漫在宿舍。李白玲把連部的錄音機提來了。
“景寧,你把櫃子旁那方凳拿來。”李白玲捧著大蛋糕對衛景寧說。
“哎,來了。”衛景寧急忙把方凳拿過來放好。
“拿塊抹布擦一下,沒看見髒啊?毓瑋,把我那把刀洗一下。劉歆你來吃現成的?去找幾把勺子。”李白玲像個總指揮。
剛進門的劉歆又出去了。李白玲打開蓋子。衛景寧拆開了蠟燭盒,準備插。
“哎哎,這得由紅紅自己來。”
正在化妝的紅紅轉過臉,看了一眼,又回過頭,繼續塗口紅。今天,她要搞得漂亮一點,她要好好地照張相片寄給她媽媽。前兩天紅紅接到媽媽的信。媽媽說,紅紅一個人在外過生日,夠可憐的,她更想紅紅了,哭了好幾次。看了信,紅紅躲在宿舍哭紅了眼睛。李白玲當即決定為紅紅過生日。還要照相給紅紅媽媽寄去。今天大早上,李白玲就向宗政請假去市裏買東西。剛開始宗政不同意,連裏規定:正課時間不能外出。後來想想,就讓李白玲去了。
準備就緒。
周毓瑋抱住紅紅說:
“阿紅,你真是個小美人哦,真想咬你一口。”
“真他媽的怪了,紅紅的皮膚怎麽曬也不見黑,我們曬一天就成加勒比姑娘了,紅紅,真嫉妒你,你媽讓你吃什麽啦?”李白玲說。
“紅紅,你媽是不是用牛奶給你洗澡啊?”衛景寧笑著調侃道。
紅紅臉紅到脖子,一副山口百惠的羞怯。
李白玲讓紅紅點上蠟燭。
“要不要等蘇班長呀?”紅紅輕柔地問。
“別等了,他們有的好談呢!”李白玲說。
紅紅點上蠟燭。
“阿玲,你看怡雯是不是有點那個?晚上讓她交待。”周毓瑋說。
“這怎麽可能?紅紅快吹,再燒下去蠟燭淚就要淌到蛋糕上了。”衛景寧說。
“紅紅,先許個願。”李白玲說。
紅紅雙手合十作虔誠狀:“願大家幸福如意,願師傅周姐找個好丈夫,願媽媽身體健康。”
“我師傅應該放第一。”李白玲說。
“那就放第一。”紅紅又說了一遍。
紅紅使勁吸口氣,開始吹蠟燭,吹到十六根時,紅紅沒氣了,周毓瑋接著吹滅最後一根,然後捧住紅紅的臉對住嘴親了一下。
“不一口氣吹滅,不吉利。”
紅紅滿臉通紅,說:“臭死了,全是煙味。”
“這有什麽關係呢,阿紅,以後和你老公親嘴也全是煙臭哦,我現在就讓你鍛煉哦。”
周毓瑋是廣州人,一口一個哦字。
“我找個不抽煙的。”
“現在到哪去找不抽煙的?不抽煙的男人那還叫男人嗎?那肯定是個中性人哦,要不就是傻瓜,阿玲是不是啊?”周毓瑋怪聲怪氣地說,“紅紅,可別找不抽煙的男人,這種男人肯定**,要不是就是腦子不正常。”
“抽煙有什麽好啦?紅紅,就找不抽煙的!”衛景寧說。
“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時,蘇怡雯推門進來。
“快快,儀式已經開始。”
“我還許個願,願蘇班長萬事如意,找個好丈夫。”
紅紅開始切蛋糕。切到生日快樂幾個字時,紅紅的手頓了一下。
“快切蛋糕嘛,我餓死嘍。”周毓瑋說。
“你怎麽每天都餓得這麽快啊。像孕婦似的。”李白玲說。
“我是孕婦嘛,你們不相信?”
五顏六色的杯子,小巧玲瓏,各有特點,杯子都倒著可樂。
“祝紅紅生日快樂,幹!”
“幹!”
“阿歆,你吃呀。”周毓瑋說著,大口吃著蛋糕,連奶油全吃掉,“真好吃哦!”
劉歆和紅紅一樣是個新兵。李白玲遞給了劉歆一塊大的。劉歆接過來,說:“謝謝李班長。”然後對著紅紅的耳朵說,“祝你生日快樂。”
她們親妮地笑了一下。
“說什麽悄悄話呢?”
劉歆津味十足地嗲聲說:“我祝紅紅生日快樂。”
“紅紅,祝你生日快樂。”蘇怡雯向紅紅擠擠眼笑著說。
“紅紅,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對我們說老實話,否則是不吉利的,你有沒有男朋友?沒有?那怎麽有一個方向信來得這麽勤?”李白玲問。
“那不是,沒定。”紅紅低著頭紅著脖子說。
“他愛不愛你?把信拿出來大家看看。”
紅紅不肯,沒動。
“信在這兒呐。”
衛景寧從紅紅枕下翻到一封信。紅紅沒奪到。李白玲搶過來念了起來:
“親愛的紅紅:
真想你,我寫了三封信你還沒回信,你一當兵,就把我忘了……”
“噢——”
“快別念了。”紅紅羞怯地說。
“那你唱支歌。”
“我嗓子不好。”
“沒關係,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平時你不是常哼嗎?”
紅紅清清嗓子唱了起來,唱完了又要信。
“要信?讓我親一下。”李白玲說。
紅紅低下頭不知所措。李白玲在紅紅頰上吧唧咬了一口。然後把信給她。紅紅臉通紅。
“真過癮吧,阿玲。”周毓瑋問。
眾人大笑。
“阿紅,我為你跳個迪斯科。”
“噢——”
周毓瑋的迪斯科跳得整個機關大院都著迷,她把廣州的瘋狂舞姿帶到部隊。每次跳舞放音樂的總是要為周毓瑋放激烈的迪斯科音樂,周毓瑋則立刻拍拍手上場,在眾人不斷的掌聲喝彩聲中,周毓瑋跳得滿頭大汗。越是有人捧場,她越跳得起勁。有時,她值班不能去跳舞,總會有小夥問女兵,周毓瑋怎麽沒來。
一曲猛士樂下來,使大家得到盡情的享受和渲泄。周毓瑋喘著粗氣,額頭上即刻冒出汗珠,忽然,她坐到一邊,捂著肚子,臉發白。
“怎麽啦?”李白玲問。
大家圍住她。好一會兒,周毓瑋笑笑說沒事,臉上又泛上紅暈。
“這麽熱鬧,歡迎我來嗎?”
這時,宗政站在門口。
“歡迎!”
劉歆即刻起來讓座。宗政坐定後,看著紅紅,驚訝地說:
“紅紅,打扮得這麽漂亮?”
紅紅滿臉恧然,脖子緋紅,低下頭,給宗政切了塊蛋糕:
“謝謝指導員來。”
“不想家了吧!給你媽媽寫封信,把這熱鬧的氣氛告訴她,也可以讓她放心。”
“哢嚓”,鎂光燈一閃,周毓瑋連著拍了幾張。她又把相機架在三角架上,調好焦,然後撳下自動鍵,迅速跑到宗政後麵站定。
“哢嚓。”
“紅紅十七歲啦。是大人了,以後不能再哭鼻子嘍。劉歆今年多大了?也十七,你們以後要像個戰士樣子,明天閱兵有沒有信心拿第一啊?”
“怎麽會沒有呢?”
“好,你們一定要走好。”
“指導員唱支歌。”李白玲說。
“我不會唱。”
“不行,不行,紅紅生日一定得唱。”
“我真不會,那麽,大家合唱,為紅紅唱‘祝你生日快樂’怎麽樣?”
“好!”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歡快的歌聲在宿舍樓**漾……
李軒進門,見滿屋狼藉還沒收拾,有點不悅。她是有意去機房避開的,她們沒叫她,李軒知道,她們不叫她也是出於好意,她平時挺節儉的。她來當兵,父母花了不少錢,她想她不能再花家裏的錢了,包括以後成家,她每月幾乎把所有的工資都存下了,很少奢侈。現在的戰士都是高消費,甚至有點競爭花錢,競爭闊氣,幾乎每個戰士每月都能收到家裏寄來的錢。她從不參與,也不願占戰士的便宜,她知道紅紅的生日,她挺喜歡紅紅,給她買了本精裝的《托爾斯泰中短篇小說集》。她希望紅紅培養起這方麵的興趣。她在扉頁上寫了:生日愉快。她準備晚上送給紅紅。
她把自己的床整理好。這時,紅紅和劉歆進來,手裏拿著洗過的杯子。她們叫了聲分隊長。盡管是紅紅的喜日子,李軒忍不住還是說了。她想,對新兵嚴格要求有好處,電話台多少年了就是這個規矩:新兵得夾著尾巴做人。等來年有新兵了,你的尾巴才可以鬆一鬆,等到你是老兵了,你可以大膽地露出你的腚。新兵不管狠點,老兵還不要翻天了?
“紅紅,劉歆,你們可要掂著自己,不要跟老兵學。這對你們沒好處。”
“嗯。”兩個人立正站著。
“幾條紀律忘了沒有?”
兩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劉歆你說說。”
“一、星期天不準外出,上午搞個人衛生,下午訓練;平時更不能出去。二、尊敬老同誌,見到不能愛理不理。三、不許串房間。四、沒評出班前不能看電視,不能看書或是寫信。五、吃飯要坐自己桌上,劉歆你經常到紅紅桌上吃飯。六、幹活要主動。”
“你是背出來了,但做得怎樣?”
她們低下頭。
“劉歆你現在就串房間了,但今天特殊,可以原諒。以後要做得好點。”
“是。”
李軒說完出去了。在門口,李軒回頭,想對紅紅說什麽,沒說,又走了。李軒本想說句祝賀的話,但一想,說了反倒讓她緊張,因為她沒叫她。
訓練室。李軒正模擬用戶在訓練紅紅。
“50,您要哪裏?”紅紅說。
“您好呢?重來。”
“50,你好,你要哪裏?”
“不是你是您。”
“50,您好,您要哪裏?”
“上海。”
“沒空,請稍等。”
“哎呀,沒空是你發明的吧?”
“占線了,請稍等。”紅紅發怯地糾正。
“不對,重來。”
紅紅還是沒說對,李軒慍怒。
“占線了,請您稍等。”
“哪裏來的‘了’字?”
“占線,請您稍等。”
“對不起吃掉了!”
“對不起,占線,請您稍等。”
“電話來了,接下去。”
“請講。”
李軒大怒,臉通紅,一把拿下紅紅頭上的耳機。紅紅臉嚇得蒼白。李軒真想發作,但她穩了一下情緒:“一定要按照話務用語講話,不能自己創造用詞,不能多字和少字,一定要用‘您’字,一定要去掉多餘的‘了’字。我講一遍:01,您好,您要哪裏?對不起,占線,請您稍等,您要的電話來了,請講。吐字一定要清楚,講話時,要突出‘情、清、簡’三字。好,慢慢練,別著急。”
李軒停住,溫和地看著緊張的紅紅,手撫住紅紅的肩:
“紅紅,祝你生日快樂,我買了本書,送給你,考出班後多看看。”
“謝謝分隊長。”
紅紅感動得幾乎掉淚。
“指導員,副連長沒來嘛。”李軒走進連部。
“她小孩有點不舒服。”
“哎——副連長真夠不幸的,丈夫那麽沒品味,這樣的家庭真如地獄。”
宗政抬眼望了一眼,又急忙寫東西。
“米彤也真是的,和那人好好的,怎麽讓丈夫知道了?那男的也真夠可以,自己戴著綠帽子到處張揚,搞得滿機關到處傳。”
“李軒,你別瞎說。這都是小道。”
李軒立刻緘默。
宗政又埋頭寫他的材料,是宣傳股要的海魂讀書活動經驗材料。
女兵們都出去搞衛生和幫廚了。宗政對女兵連在大閱兵中有出色成績胸有成竹,閱完兵,全連要大大慶賀。
大樓內這個時間難得如此安靜。李軒專注地看著悶頭寫材料的宗政,心裏莫名其妙一動。
“指導員,黨小組會什麽時候開?”
“等閱完兵再說吧。哎,你坐。”
李軒坐下,又有點不自在。近來她常這樣,見到宗政心裏就發慌,可宗政從來沒說重過她。
“指導員,蘇怡雯好象有點……”
“有什麽問題沒有?”宗政問,“我也感覺有點不對勁。”
“聽李白玲講,她接到一封信沒看完就哭了。”
“是嗎?”宗政擰了一下眉頭,“你了解一下,看什麽事情,做做工作。”
宗政站起,倒了杯水。這時,樓道裏李白玲亮著嗓子唱“一無所有”,接著,周毓瑋、衛景寧也跟著一起唱,一會兒咯咯大笑,跑上樓去。
“一群瘋丫頭!”宗政微笑自語,“哎,李軒,個人問題怎麽樣了?”
李軒的臉上立即陰暗了。她沒吭聲。
“我幫你在上海找一個怎麽樣?”
李軒的臉緋紅。
“我真想不通,我們的李軒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哪裏!”李軒輕弱地說。
這時,兩個女兵喊報告,進來。
“分隊長,晚上,我們不想去跳舞。”
“誰都不想去,那怎麽可以!那麽隨隨便便!”李軒訓斥道。
女兵怏怏地走了。電話響,李軒接,把電話遞給宗政,說是首長。
“首長放心,明天我們爭取最好名次!爭取拿第一。”
宗政掛上電話。
“我早料到的,要求把像樣的、漂亮的、隊列好的放在排頭。首長想得真細。”宗政笑著說,李軒也笑笑。
“明天就看你和副連長的了,你們二人領隊很重要。”
“我有點緊張,第一次,連長在多好哇。”
“你絕對行,你的軍事素質隊列動作很過硬,我希望你發揮得更好,而且……我的分隊長還是一朵牡丹呢!”宗政說著笑了。
“指導員,你……”李軒羞赧地低下頭。
“紅紅,怎麽啦?過生日還不高興?”李白玲進門見紅紅呆坐著,問,“有什麽事跟我說。”她摟住紅紅的肩。
“班長,我的電話號碼老背不下來,前背後忘,別人都背出來了,話務用語也老用錯……”紅紅說著,眼淚滴噠滴噠打在裙子上。她想起剛才訓練室分隊長訓她,想說又不敢說。現在電話號碼還背不出來,分隊長還不知會不會對她懲罰呢!
“紅紅,沒關係,近千個電話號碼,幾十個話務用語,編製序列,幾百個部隊番號,代號所處位置,通訊網絡,各省市位置,那麽容易?快別哭了,誰說別人都背出來了?快別哭了,我的小寶貝噯。”
李白玲摟著紅紅,又說:“再過一些日子,過了這個坎,你就背出來了。別害怕,要相信自己。”
“別人都評上滿意話務員了。”
“人家是老兵,技術當然比你好。”
李白玲替紅紅擦掉淚,盯著她。
“瞧,紅紅成了小哭蟲了。”
紅紅嗤地一笑。
“劉歆你怎麽啦?不高興還傳染?”
兩個新兵一同坐著噘著嘴,李白玲樂了。
“她沒當上軍人委員會委員,她哪點比那人差啦?因為那人和指導員是老鄉。”紅紅替劉歆說。
“你們在一起訴苦呐。別瞎猜了,軍人委員根本不是指導員定的。”
“剛才,劉歆在宿舍裏搓衣服被蘇班長說了。”
“這有什麽好不高興的?班長說幾句有什麽關係?劉歆,蘇班長對你不錯的。”
“還有,前天周考,劉歆考得比其他人好,可班長把她的分打得比別人低,別人都九十分以上。”
“哎喲,周考算什麽呀!又不影響你的進步。況且你們認為對的又不一定真對。那分是我打的,劉歆你的字寫得太不清楚。所以打低了。好了,八十五分也是優秀,別不高興了,上服務社,玩去。”
“你總是有理!你翻別人的日記還有理?”
“阿寧,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在找於丹,沒看你的日記。”周毓瑋說。
“不跟你說了,老廣最賴皮了,你們那兒比美國還富我都不會去。”
“那廣州的朋友不要了?”
“誰讓你瞎起勁了?”
“真不要了?”
“不要了!”
“那你給我照片幹嗎?”
衛景寧無語。
“那你就回去吃地瓜吧。”
“喲,空氣不對頭嘛!”李白玲和紅紅進門,嘴裏鼓著什麽東西,“景寧,是不是老廣欺負你了?”
“阿玲,不得瞎說哦,你問阿寧嘛!”
周毓瑋滿臉委屈,一副舊社會過來的樣子。
“景寧,是不是啊?”
衛景寧是第二年兵,李白玲自然要保護著點。李白玲的腦袋有點不一樣,她對新兵寬容對老兵嚴厲。
“沒有,班長,我的紅胸罩找不到,心裏著急。”
“噢,阿寧,你自己肚子裏積滿糞衝我發脾氣啊。”
“我沒發脾氣呀。”衛景寧緊張地說。
“好了好了,吃巧克力。”李白玲把巧克力扔給她們。“景寧,再找找,不行,就問值班的借一個。你們以後曬內衣褲要及時收,不是被偷掉那麽多嗎?還不吸取教訓?”
紅胸罩是宗政的傑作,全連每人一付,平時卻不讓戴。宗政還到廠裏定做了皮靴子,就是為了閱兵、集會用。
“劉歆。”
“到!”
“這個大娃娃你要不要了?”
“要──”劉歆欣然叫著。
“要還不放起來!是不是我對你們太客氣了!”
李軒見劉歆要得這麽高興,火衝上腦門,劉歆立刻臉僵住,惶怯地看著分隊長。
“還站著幹什麽?還不放到櫃子裏去?”
“是。”
“以後再放在**,就拿到連部收藏室去了,聽見沒有?”
“聽見了。”
李軒出門後,劉歆才移動腳,把她心愛的絨布娃娃抱下來,用食指點了布娃娃的臉一下,說,都是你,害得我挨訓,然後又親了一下,小心地讓她坐在櫃子裏。
“指導員,班長罵我新兵蛋子……她們說話,我插了一句,她們就訓我……”劉歆對宗政哭訴著。
“是不是啊,好了,別哭了,呆會兒我找你們班長談談,不過以後你應學聰明點,如果她們不喜歡你插話,你就別說,對吧。”
劉歆點點頭,還在抽泣。
“好了,別哭了,你現在是個女戰士了,不是在家裏在父母身邊,不能動不動就哭。以後你還會碰到許多委屈的事,你不能委屈一次哭一次呀?要學會忍耐,忍耐到底才能得救,當然這是指非原則性問題。以後有什麽問題來找我指導員談好嗎?”
劉歆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
“閱兵準備工作做得怎樣?快去準備吧!讓班長把你的頭發吹得漂亮點。”
吃過飯,大家在大操場散步。初秋季節,天氣還存有炎夏的餘威,空氣有些粘稠。大樓前的幾株楊柳枝在風中瑟瑟作響,搖曳飄**,充滿溫柔。大樓旁的山上蔥鬱滴翠,樹木森森。兩隻紅嘴相思鳥唧唧脆叫,朝她們飛來,橄欖綠色的鳥體在蘇怡雯眼中無限擴大。夕陽隱沒在遠處的山後,天際耀眼金紅,一派怡人旎景。蘇怡雯有些陶醉,眼神癡迷,駐足不前。李白玲催蘇怡雯快走。她們走過路邊花園時見紅紅正在背號碼,劉歆拿著號碼本。李白玲對紅紅說不要太緊張,要勞逸結合,否則要傷腦子的。紅紅臉赤,表情緊張。李白玲歎道,新兵這麽認真學業務的太少了。
“怡雯,宗政怎麽樣?”李白玲見蘇怡雯很投入地盯著正在踢球的宗政問,“這種人很少,是嗎?”
蘇怡雯沒回答。這時宗政正用外腳背打門。她癡迷地看著。
“怡雯,我得提醒你,別犯傻噢。”
蘇怡雯回頭看她:“別瞎猜了。”
蘇怡雯有點煩躁,李白玲便緘默了。走了一段,李白玲又說:
“據說,這次入黨又沒我。”
“你還要什麽黨票,回去有好工作。”蘇怡雯說。
“不,這是一種承認,這四年,我給連裏幹了多少活?別人能入,我為什麽不能?”李白玲說。
蘇怡雯沒再答話。她們往機關大院走去。
左轉彎的時候,李白玲掃了一眼這時正在散步的李軒和宗政,看有沒有被注意。
“阿玲,你和萬參謀到底怎樣?還有北京那家夥?”
“玩唄!我不會動真感情,愛我的人越多越好。”
“人家是一片真心,又花了不少錢,你不虧心?”
“怡雯,你真是個老古董,都什麽年代了,現在是商品交換的年代,我有什麽虧心?他花點錢算什麽?我給他至關重要的快樂啊!他花這點錢能換到人生的快樂,真便宜他了。你忘了,當兵前,在家時,希爾頓賓館的聖誕舞會,七百元一張門票,不是他們出呀,我也不過陪跳一晚上,虧心的應該是他們。”
蘇怡雯陌生地盯著李白玲,忽然激動地問:
“你的感情也是商品啦?”
“怡雯,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吃不準誰值得愛?”
蘇怡雯擔憂地看了同伴一眼。能看到航空部大樓了。萬參謀早在大門口等著呢,這時蘇怡雯才覺得有點被騙的味道。她睃了李白玲一眼,看到滿是喜色的臉。大樓空****的,隻有幾個單身漢住在三樓。她們被引到萬參謀的宿舍。李白玲像老朋友似的,進門就坐在藤椅上,高聲叫累死了,然後瞟了萬參謀一眼。李白玲這一瞟是她的殺手鐧,從中學到現在不知瞟倒了多少小夥子。萬參謀根本不顧蘇怡雯在旁,神神叨叨地叫著玲玲,拿出姑娘愛吃的小吃,殷勤地剝開茄應子讓李白玲吃。她真希望這真情能打動李白玲。蘇怡雯吃了塊牛軋花生,說去看看報紙,把李白玲叫出。
“阿玲,你腦袋別熱噢。”蘇怡雯嚴肅地說。
“放心好了怡雯,你快走吧。”李白玲朝蘇怡雯擠擠眼,蘇怡雯則走進對麵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