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撤權

國君麵色一黯,低沉著聲音道:“你……到現在還在偏袒她?!要知道,縱容過盛,早晚能逆天!”

“請國君聽臣妾把話說完。臣妾不是出言偏袒,而是希望國君能給他二人一個解釋的機會……”大妃在說話的同時,靜靜掃了跪在地間的二人一眼,待接觸到來熙的麵色,琥珀的眸光徒的一凝,絲絲探究暗自流轉。

國君一揮衣袖,製止了大妃的話,“解釋什麽?如何解釋也抵不上眼見為實!”

收到娘娘的眼神暗示,哥舒無鸞匆匆定下了神,思緒驟轉,恭聲接道:“國君確實是誤會了。臣與大舞師並沒有做出什麽敗壞宮規的事情,而是,今晚有賊人闖宮,被大舞師察覺,一路追蹤至耳殿附近,發現賊人潛入了臣的寢房,又聞打鬥聲,這才衝了進來,繼而驚跑了賊人,順利的救了微臣。”

眼下,未免國君的誤會更深,她無法將自己被人算計,身中**一事和盤托出,陷害她的人將功夫做得如此精細,陌生宮娥送宵夜,騙來來熙,又掐好了時間,引國君來‘捉奸’,如此縝密的心思和滴水不漏的布局,即便是她有一百張嘴也難以解釋清,未免越描越黑,她現在隻能說謊了。

隻是不知,這樣的謊話聽在國君耳裏能否順利蒙混過去?

管不了那麽許多了,此刻,她隻能放手一搏,畢竟當值失察與穢亂宮闈相比較起來罪名可要輕的多。

國君沉吟片刻,雙眸突然淩厲眯起,明顯對她的話存疑,冷冷發出反問,“哦?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哥舒無鸞倒也不慌不躁,神色如常的說道:“正是。請國君看看微臣的手臂。”

說完,一把拉開衣袖,露出了臂間略帶殷殷鮮血的傷口。

之前她被娘娘的突然出現驚得方寸大亂,直到剛剛穩下了神,才憶起自己曾刺傷了手臂,繼而,剛好當做一個脫罪的證據。還好,那時她自殘了這一道傷疤……

“這傷便是那賊人所刺。而帕子上和榻上的血跡,則是微臣擦傷口還有不小心沾染到的。如此汙穢之物,驚到國君,臣惶恐有餘!微臣當值疏忽不查,又致刺客遁走,自知大錯,請君降罪!”哥舒無鸞極冷靜的將話說完,最後伏向地間深深叩了一個頭。

這般縝密細致的措辭,讓人無從反駁,這樣恭順坦然的態度,令人不忍加罪。

這便是他傾慕的女子,好一個令他傾慕的女子!

來熙暗自稱歎她的機敏、聰慧、鎮定,慘白失血的麵容流露滿是欣賞之色,全身的虛脫感亦漸漸感覺不到了,此刻,他的感覺裏滿滿全是欽佩。

而跪在地間的大妃在聽完她的話後,微微出神,麵上露出了略有所思的神情。

一番話說完,四下變得安靜異常,落針可聞,氣氛逐漸壓抑起來,令人的呼吸都不由得隨之凝滯。

沉默良久,國君突然開口,冰冷的嗓音,猶如淬了霜雪,“狡辯之詞!即刻,將這二人給寡人拖走!”

耳聞這一聲,哥舒無鸞大駭,“國君明鑒,臣句句屬實!”

熟料,她的話在國君的耳中根本不起絲毫作用。

幾宮衛再次聽到命令,哪敢耽擱片刻,這便要架起二人。

“本宮看誰敢?”這時,但聽大妃冷喝一聲,忙起身擋在了二人身前,大有維護之勢。

見此,國君的臉色已經黯的不能在黯,俊眸的震怒之光,如雲湧般醞釀開來,帶著山雨欲來之勢,眼看便要爆發。

來熙卻忽的撐著虛軟的身體跪行至國君腳步,承接著女子的話鋒,沉道:“回國君,貿然闖入錦衣侯的寢殿救大人,是微臣失宜,若國君要降罪,就請降罪微臣一人,臣,甘願入天牢。”

他的話讓哥舒無鸞心口莫名一揪,牽出絲絲扯痛。

國君冷笑出聲,“很好!倒是有擔當。將他帶走,錦衣侯暫且監禁耳殿。”

眼下,這個結果,使得大妃再也無法阻攔,畢竟在外人與國君眼裏,她與大舞師之間根本沒有絲毫交集的,若再刻意求情,隻怕會惹國君疑心,屆時她與義弟的關係,連帶洛陵楚館都將會曝光,到那時,所有人的處境便將岌岌可危了!

如此,她現在隻得姑且隱忍,能保一個是一個,其後再覓他法救義弟。

眼見著宮衛已架起了男人的雙臂,向門口拖去,哥舒無鸞真的慌了。

之前,來熙為了救她已內力盡失,而現在她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力保她而被打入天牢?她不是冷心冷情的人,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望著掛在來熙唇畔的那抹安慰笑容,心口徒然痛的厲害,在國君拂袖轉身即將離開之際,哥舒無鸞沉沉出聲,字字鏗鏘置地,“臣,自請驗身,以證清白。”

他的深情厚誼,她恐難償還,更回應不了,也許,能做的也便隻有這個了……

當夜,哥舒無鸞自請驗身,以證清白,國君在權衡之下,到底是允準了此事。

後經驗身嬤嬤的檢驗,證實她仍是完璧,如此,穢亂一說便顯得牽強附會起來。

因此,國君也便沒有理由將二人視為穢亂宮闈了,最後,隻能采信那條有刺客闖宮,致使二人置身一室。

雖是如此,但礙於君威與宮規顏麵,卻還是對二人施以了小懲大誡。

是以,國君議定,以當值失察,縱刺客逃逸之罪,撤哥舒無鸞的全部職權,留銜反省,暫將其職交由內宮長侍卿姬清宗接替,並晉他宮正長之官銜。

如此,哥舒無鸞一下從錦衣侯淪落到了空頂虛銜的閑散之人。

說到姬清宗,此人號稱冷麵長侍,乃內廷總管太監,地位僅次首領太監唐喜,其為人實是刻薄又無情,光從這個代號就能猜出其品性。

他在哥舒無鸞未入宮之前,一直是掌王宮戒令糾禁等事宜的,相當於哥舒無鸞目前的職權,隻不過官位略低,更少了一層加冕的頭銜罷了,所以眼下接替起來,也算是收複舊職,駕輕就熟。

至於對來熙的責處,哥舒無鸞本以為國君會將他免職,逐出內廷的。

卻沒想到,國君僅是以行為不檢之罪,對他作出了罰俸一載的懲戒。

這般輕責的結果顯然是出乎意料了,雖是意外,卻讓哥舒無鸞極安慰,還好,她並沒有連累到他!

一顆懸著的心如釋重負。

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得逞有人失意,世間的事情往往如此,不可能永遠的一成不變,就好像六月的天一般,明明是豔陽高照,一夕間,已是風雲驟變,陰雨連連。

這,讓哥舒無鸞更明確了目前內宮與前朝的局勢,更看清了有些人的心思和想法。

這一夜,她去了娘娘的寢殿,解釋了今晚突發的事情,並得到了娘娘的信任。

更在這一夜,她從娘娘口中知悉了那些機隱之事。

“鸞兒,本宮要謝謝你……救了我的義弟!”

這便是她腳步剛落定廣晟宮殿門口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自娘娘口中說出的話,還是一個姐姐疼愛弟弟的答謝之語,更讓她震驚的難以消化。

原來,能擺脫那次監視,並不是她有多幸運多聰明。

原來,娘娘一直是對她心存戒備的。

原來,被人置疑在外的感覺竟是如此的令她難受,好像正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剮著她的心,明明痛的要死,偏偏叫不出聲……

停步在宮街長巷,舉目望了望墨般的夜空,那樣浩瀚,那樣深遠,繁星圍繞皓月,朦朧透著絢爛,然而,偏生有一顆不起眼的小星被排斥在外,孤零零的閃著微薄的光。

輕輕歎息一聲,拉回視線。

這時,幾聲雜亂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哥舒無鸞慢慢扭首,端見男人正向她走來。

那襲狼狽的純色雪服早已換下,此時的身上罩的是一套淺藍色的衣袍,宛若一道冰清的流泉,淙淙泠泠,流不走那一身難掩的風華。

然而,本該是衣袂翩翩,袍擺****,優雅萬千之姿,可在此時卻顯得虛脫衰弱,落步生塵。

他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步履維艱的,直至走到她麵前時,已有些氣喘籲籲。

哥舒無鸞一把扶住了來熙打晃的身體,睨著他蒼白的臉色,顰眉道:“你該好好休息的。”

雖然此刻她已經知道了他是娘娘的人,但在心底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關慰的語氣,令來熙心口一暖,緩緩喘勻氣息,動了動幹澀失血的唇角,道:“我、我沒事。”

看他還在硬撐的樣子,哥舒無鸞的秀眉瞬間皺的更深,“走,我扶你回去休息。”

說罷,便要將他扶回席和殿。

然而,男人卻執拗的抽出了手臂,唇畔強強扯起一絲笑痕,“我真的沒事。”

“你這樣像是沒事嗎?”他的執拗,讓她氣憤,語氣也隨之湍急了起來。

不想卻換來他憤怒的吼聲,“有事又如何?即便下了天牢又如何?我寧可被打入天牢,也不想你為了救我,遭受驗身的屈辱!你怎麽可以……”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