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被毀壞的頭顱(2)
【4】
次日,理工大學的七天長假結束了,學生基本都回到了校園,開始了正常的學習生活。
在教務處的幫助下,我拿到了未歸校的學生名單,然後進行逐一排除。名單很詳細,除了請假的學生之外,我還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疑點。
韓小溪沒有返校,而且也沒有請假。
除此之外,有個叫張一梅的學生也沒返校。國慶前她曾經請過五天的假。按理說現在應該回來了。
更奇怪的是,韓小溪和張一梅都是化學係的大三學生,並且住同一間宿舍。
看來韓小溪男友提供的線索很重要,我心中一陣興奮,決定先從這兩人身上入手。
很快,我找到了韓小溪和張一梅的宿舍。
這是個四人間宿舍,雖然麵積很大,但布置得幹淨整潔。我事先了解過,這間宿舍除了韓小溪和張一梅外,還有兩個女孩,一個叫喬紅,另一個叫夏琳琳。
我進到宿舍的時候,夏琳琳不在,就隻有喬紅一個人。
當我報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後,喬紅先是一愣,然後很熱情地邀請我坐下。雖說這個女孩長得普普通通,但眼睛裏透著一股機靈勁,很討人喜歡。
“警官,你今天過來一定是為小溪和一梅的事兒來的吧?”喬紅主動問道。
“哦,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還用說啊,今天都上課了,可她們兩人都沒回來,我這好幾天都沒她倆的消息了。我想小溪她男朋友不可能不報警的。”
果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我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所以想了解一下關於她們的情況。”
“沒問題,我無條件配合。”
通過了解得知,夏琳琳平時很少住宿舍,隻是偶爾回來幾次,從大一開始就邊上學邊創業了,一直跟男朋友在外麵租房。
韓小溪是個富家女,生活富裕,據說她爸在美國有好幾家規模不小的連鎖超市。
相比之下,張一梅家境貧窮,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常年有病,臥床不起。就在國慶節前夕,張一梅的母親忽然病危了,她接到消息後就回老家了。
喬紅給我找到了一張她們在一起的合影,中間站著的是夏琳琳和喬紅,兩頭分別是韓小溪和張一梅。照片中的每個人都天真活潑,笑容燦爛。
喬紅歎氣道:“一梅自從回家以後,就沒有回來,我給她打了許多次電話,都沒能打通,也不知為什麽。”
“這兩人關係怎麽樣?”
“這……”喬紅的表情像是難以啟齒。
我笑笑說:“沒關係的,這裏沒別人,你隻管實話實說。”
喬紅緩緩地說:“小溪吧,在同學裏人緣一般,可能是自己認為家裏有錢,平時說話走路都是趾高氣揚的,把誰都不放在眼裏,很多人都受不了她那大小姐脾氣。一梅,雖說家裏比較困難,但她對人倒是挺真誠的,喜歡幫助同學,從不耍什麽小心眼。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她有時候性格太要強了,脾氣太倔,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妥協。”
“那她一定跟韓小溪合不來吧?”
“您猜得沒錯。她倆的關係確實不怎麽好,時不時就翻臉了,在宿舍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幾乎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就在上個月吧,她們倆人還動起了手。當時小溪在走廊上不知說了些什麽,一梅衝上去就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巴掌,最後兩人就扭打起來,好幾個女生拉扯了半天才拉開。可能是小溪吃了些虧,並叫囂著一定給一梅好看……這事兒鬧得挺厲害,連我們的係主任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動,問:“她們為什麽會這樣?”
喬紅猶豫了一下說:“起初她倆的關係也沒這麽僵,之所以變成這樣,我想可能是跟穀飛揚有關。”
“穀飛揚?”我愣了一下,問,“跟他有什麽關係?”
“您大概還不知道吧,穀飛揚最開始是一梅的男朋友,那時候他還經常來我們宿舍玩,給我們講笑話。大概過了半年,兩人卻忽然分手了。之後不久,穀飛揚又跟小溪好上了。”
我有些好奇:“他們為什麽會分手?”
“據一梅自己說,她與穀飛揚是因為性格不合才分手的。但我們私底下覺得,是小溪搶了一梅的男朋友。畢竟小溪有個富爸爸,這年頭有幾個感情能抵擋住金錢**的?”
我暗暗有些吃驚:“所以張一梅會怨恨韓小溪?”
“也許吧。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小溪主動去招惹一梅的。”
“為什麽?”
“雖然穀飛揚跟小溪談起了戀愛,但他偶爾還會跟一梅有來往,想必是忘不了以前的感情,藕斷絲連……這讓小溪非常惱火,常常會找一梅的麻煩,鬧得她下不了台。於是兩人就水火不容,關係越來越僵。”
我在心裏琢磨著,真沒想到這個穀飛揚還是個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蘿卜,難怪現在的女孩都說談戀愛一定要遠離帥哥。
我想了想問:“你最後見到韓小溪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在10月4號吧,我十一放假回老家待了3天,4號回到校園時都快到11點了,我在宿舍樓下撞見了小溪,當時她背著一個雙肩包,似乎急急忙忙要去什麽地方,我喊她一聲,她連頭也沒回就跑了,我覺得很奇怪。”
“她會去什麽地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
“能聊一聊夏琳琳嗎?”
“琳琳啊,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她一直做生意,忙著呢。”喬紅拿出手機道,“我這裏有她的電話,你直接跟她聯係好了。”
“好的,謝謝。”
收到喬紅給我的手機號碼後,我便離開了女生宿舍。
與夏琳琳聯係後,她並沒有給我提供什麽新的線索。
【5】
這天,我在公安局拿到了一些鑒定結果。
那個被毀爛頭顱的死者是個二十出頭的女性,與韓小溪和張一梅的年齡相吻合,死亡時間也確定在國慶放假那兩天。
那塊沾在頭顱下的薄薄的金屬片也得到確認,果真是一個被損壞的發卡。相關專家還對其做出還原修複處理,發卡是個蝴蝶形狀的東西。
還有,韓小溪的父親近日剛在美國心髒病突發,目前正在病房靜養。為了不刺激病人,同時避免打草驚蛇,警方並沒有告訴他有關韓小溪的事情。
此外警方也調查了有關張一梅的一些情況,安排完她母親的後事以後,她就消失不見了。親戚們都以為她回到學校來了,何況這些親戚與她們家很少有來往。
得到這些材料後,我決定找穀飛揚再談一次,直覺告訴我,他一定還隱藏著什麽沒說。
為舒緩他的壓力,我約他在校門口一間咖啡屋見麵。
穀飛揚比我之前見到時更消瘦了,臉色灰白,眼睛深陷下去。
“我想再跟你詳細談下韓小溪的事情。”我開門見山說道。
“好。”穀飛揚雙手握著咖啡杯說,“那晚,小溪來找我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應該快接近12點了。當時因為打了半天的籃球,我又累又困,所以也沒跟她說什麽話。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挺奇怪的,好像是急急忙忙的,平時她挺愛幹淨的,那次居然連腳都沒洗就上床了。”
“你再想想,還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她背了個包。”
“你沒看包裏裝著什麽?”
“我當時快困死了,哪兒顧得上問這個。”
我拿出那張被還原後的發卡圖片,問道:“你見過這個嗎?”
“這……這是……”
“你認得它對嗎?”
“這發卡好像……好像是我送給張一梅的生日禮物,她戴過好幾次。”
我心中猛地一震:“你確信就是張一梅的?”
穀飛揚拿起仔細端詳了一番,斬釘截鐵地說:“沒錯,我確信。”
看來案子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麵了,我抑製不住喜悅地說:“謝謝你。”
穀飛揚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哆嗦著問:“你……你為什麽給我看這個,難道……”
“沒錯,我們從死者的頭顱上發現了這個東西的殘片。”
“死者是一梅?一梅……”穀飛揚幾乎要癱坐到地上,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我連忙安慰她道:“穀飛揚,別這樣,事情還沒搞清呢。”
過了半晌他才冷靜下來,盯著我問:“告訴我,小溪會不會是凶手?”
他的話也表明了我的懷疑。首先,韓小溪有殺人動機,她與張一梅之間是情敵,有著不可化解的矛盾。
但張一梅的母親病逝,她回去奔喪了,怎麽又會出現在校園裏呢?
我推算了一下時間,張一梅的母親去世是在國慶節前的第三天,而韓小溪走的時候是國慶節後的第四天。在這期間,張一梅完全有返校的可能性。
那麽,韓小溪也就有了殺人的時間。
等偷偷殺了人以後,韓小溪擔心死者的臉被人認出,於是就凶狠地割下頭顱,再用化學物品處理一下,然後扔到那個人人都不敢靠近的“鬼”宿舍。
做完這一切後,韓小溪有些害怕,接著就在男朋友那兒編了個去麗江旅遊的借口,匆忙離開,從此銷聲匿跡。確定地說,她是為了避風頭與逃跑。
“孟警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穀飛揚著急地問。
我回過神兒來,並沒有急於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可以聊一聊你跟韓小溪、張一梅之間的故事嗎?”
穀飛揚怔了怔,嘴唇哆嗦了好幾下才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我和一梅之前是戀人,開始我們關係挺好的,但隨著交往的進一步深入,我才發現我們之間性格不合,她和我都是那種不肯讓步的人,常為了一件小事鬧得不歡而散……後來韓小溪主動追求我,起初我並沒動心,可一梅總以為我跟她有什麽,於是就提出了分手。就這樣,我和韓小溪在一起了。”
“那你到底還愛不愛張一梅?”
穀飛揚臉色出現難受的表情:“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很愛她。”
“那你想過韓小溪的感受嗎?”
“我現在挺後悔的,如果我當初不是鬼迷心竅接受了小溪,也不會出現這種結局。”穀飛揚抓了抓頭發,“我真是罪該萬死!”
“上次你主動來找我,肯定不是因為韓小溪失蹤吧?是不是你懷疑到了什麽?”
穀飛揚的身體裏突然發出了一種由內而外的顫抖,他咬了咬牙說:“小溪最近一段時間情緒很不好,喜怒無常。她和一梅打過幾次架,還常常在我麵前咬牙切齒地說,要殺了一梅。有一次她甚至在夢中還喊著要弄死張一梅。說真的,小溪忽然變得讓我害怕,我都不敢跟她說話了。我真擔心她做什麽傻事兒,所以學校出現命案以後,我就感到恐懼。”
她的話讓我進一步證實我的判斷,韓小溪有重大殺人嫌疑,她所謂的麗江旅遊隻是個潛逃的幌子罷了。
為了安穩穀飛揚的情緒,我說:“你先別擔心,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以前,誰也不能妄下結論。也許韓小溪隻是在外麵玩瘋了。”
“警官,小溪她並不是壞人。”
“我知道。”
走出咖啡廳以後,我反複在腦海中思索韓小溪的事情,如果一個人要逃跑的話,那一定就需要錢。
所以我決定查一下韓小溪的賬戶和取款記錄。
到了學校門口的一家工商銀行,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我找到了韓小溪的取款記錄。
記錄顯示,10月4號晚上23:28分,韓小溪從自動取款機上取走了最高額的2萬元。
不僅如此,在調查韓小溪的賬戶時,我還吃驚地發現,當晚韓小溪還在郵政儲蓄取走了1萬元。
總共是3萬元。
以此來分析,韓小溪真的做好了潛逃的準備。種種跡象表明,韓小溪無疑是殺人凶手了!但不知為什麽,我心裏有一種隱隱的感覺,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有些蹊蹺。
【6】
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將整個線索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韓小溪家境那麽富裕,自己又搶奪了張一梅的男朋友,完全沒有必要冒險去殺人啊。再說了,一個狡猾的凶手如果真想殺人的話,會將殺人的想法那麽明顯地說出來嗎?俗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我想,韓小溪口中的“殺死張一梅”不過是發泄怒氣罷了。
其次,問題出在那個發卡上。按理說,一個狡猾的凶手既然想隱藏死者的身份,是絕對不可能將發卡那麽重要的東西遺留下來的,除非是想故意混淆警方的視線。
可問題是,韓小溪為什麽會取那麽多錢呢?她為什麽要慌慌張張地跑走,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呢?究竟是為什麽呢?想想這些都覺得頭大。
外麵不知什麽時候下雨了,雨點正不斷敲打著玻璃。我站在窗前望著黑糊糊的窗外,忽然想到韓小溪去穀飛揚出租屋的時候也恰好是個雨天,而且據穀飛揚說當時還停電了。
我腦子“哢嚓”一下猶如閃電掠過,趕緊拿起電話撥通了穀飛揚的電話。過了很久,才聽見對方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飛揚,我是孟瑤,你能再詳細敘述一下你那晚見到韓小溪時的情景嗎?”
“不是都說過了嗎?”
“麻煩你再給我敘述一下,我發現了一些疑點。”
“那晚是個雨天,還停電了,我聽到敲門聲就出來開門,然後我看見小溪穿著衣服就進來了。她進門就急急忙忙地脫下雨衣,取下背包去了衛生間,我睡眼朦朧回到**。不一會兒,她也躺到了**,背對著我。當時我很困,摟著她的背就睡著了,醒來後發現她已經不見了。有什麽問題嗎?”
“當時停電你沒點蠟嗎?”
“沒有,我就是翻開手機,用屏幕光湊合著照明,反正都那麽晚了。”
我渾身一震:“你能確信那晚的女孩就是韓小溪嗎?”
“為什麽這樣問?”穀飛揚似乎也嚇了一大跳。
“到底是不是?”
“應該……是吧。”
“穀飛揚,原來連你自己都不能確信。”我搖搖頭,繼續問道,“張一梅以前跟你談戀愛的時候,去你那裏住過嗎?”
“住過啊。”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女孩子嗎?”
穀飛揚的語氣有些不高興:“當然沒有了,我不是你想象那種人。”
“對不起,我並不是在打探你的隱私,隻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我再問你,張一梅和韓小溪究竟有什麽不同?”
“孟警官,你到底想問什麽啊?”
“你別誤解,除了性格之外,就是在身材啊、長相的感覺上的不同。”
“也沒什麽,她倆身材和個頭都差不多,都是瓜子臉,是我喜歡的類型,要不我也不會那麽快接受小溪。”
“我明白了。也許那晚你將韓小溪和張一梅弄錯了。”
“什麽弄錯了?麻煩你說清楚點。”
“也許那晚到你屋裏的並不是韓小溪,而是張一梅!”
穀飛揚驚呼道:“什麽?張一梅不是已經遇害了嗎?那個發卡都找到了。”
“也許死者不是張一梅,而是被偽裝成張一梅的韓小溪,開始我們都搞錯了。”
“這不可能!”
“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麽情況明天我再找你。”我掛斷了電話。
這個結果讓我吃驚不小,我推測,張一梅回去給母親辦完喪事後就偷偷溜回了學校。她殺了韓小溪後便偽裝成了韓小溪的樣子,然後冒險去了穀飛揚家,再來個金蟬脫殼,遠走高飛……至於那個發卡,也是她故意留下來誤導警方的證物罷了。
記得喬紅曾說,當時她在宿舍樓下撞見了韓小溪,還喊了一聲,但韓小溪頭也沒回就走掉了。或許,她看到的“韓小溪”隻不過是喬裝後的張一梅罷了。
第二天,我再次來到學校門口的銀行,調出了那晚在自動取款機前的監控錄像。畫麵灰暗而模糊,當時恰逢下雨天,取款的女孩穿著雨衣,遮住了腦袋,根本看不到人臉。
我覺得那不過是張一梅的偽裝罷了。
或許,真正的凶手是張一梅。尤其是母親死去,失去依靠的她,一方麵需要金錢,另一方麵也充滿了對韓小溪搶奪男友之恨,於是,一個大膽的詭計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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