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涼國公府內的老兵們各個麵帶笑容,宛如**盛開般擠在一起!

這一天他們可是等了好久,久到每次提及此事,都被陳行找借口外出,從而躲避了過去。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陳行的婚事給盼來了。

涼國公府總算是要添新人了,香火也能延續下去了!

這不,一大早,一群粗手粗腳的漢子們便開始忙裏忙外,將整個涼國公府都打掃了一遍。其之仔細就連犄角旮旯裏的灰塵都不放過一個!

周子舒指著一名老兵道:“老李頭,再往邊上掛點……那邊,那邊,我的天老爺,當年你是手腕有傷,又不是眼睛瞎了,你往哪兒掛呢?”

話未說完,扭頭又看見另一人,將燈籠打翻在地,氣得周子舒破口大罵:“二虎,你他娘的是彪嗎?當初扛纛的那股子狠勁呢?怎麽現在連個燈籠都拿不穩!”

七尺的漢子委屈巴巴道:“俺哪兒知道這玩意兒有這麽脆,稍微用力全都壞了,這才輕拿輕放的!”

另一邊,陳行啃著果子,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忙碌的一大家子人!

“夫君,來看看,這是今日要送去王大人家的禮書!”

李清雪笑吟吟地來到陳行身邊,將禮書拿給陳行過目。

在得知秦若瀾賜婚陳行與王憐之時,李清雪心中尚有一絲疑惑,可也並未開口詢問,而是盡心盡力地為陳行操辦婚事。

事無巨細,均是親力親為,尤其是在納采一事上格外仔細,所有物品決不允許有一絲瑕疵。

在她看來,無論是陛下還是王憐,她們二人誰做涼國公府的主母都成!

盡管李清雪個人認為若是由秦若瀾來當這個主母最為合適。

可一想到陛下何等身份,如何願意三女共侍一夫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現在便是最好的結果!

陳行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看著弄就行!”

李清雪嗔怪道:“夫君怎的如此不上心,王姑娘乃是首輔大人的嫡女,如今公爹尚未歸家,一眾瑣事也無需夫君操心,可這審視一事上,夫君理當用心些,莫要怠慢了王姑娘!”

陳行被李清雪念叨的有些頭疼,又見她神色似是慍怒,連忙告饒道:“得得得,小祖宗,你拿來,我看,我看還不行嗎?”

李清雪這才轉嗔為喜,將手中的禮書遞了過去。

可陳行掃了兩眼,便劍眉緊皺。

李清雪心中“咯噔”一聲,以為自己是哪裏出岔子了,連忙焦急道:“夫君,可是有什麽地方疏漏了?”

陳行合起禮書,麵容冷峻道:“疏漏?何止是疏漏!這可是天大的窟窿!”

聞言,李清雪眼眶微微泛紅。

畢竟自己也沒經曆過這事兒,加之京都內沒有哪家女眷願同自己來往,都打心底裏瞧不上自己這個先正妻一步登堂入室的妾室,更不用說如今涼國公府正妻入門的婚事還是由自己這個妾室操辦,哪個願意同自己說這些禮節?

隻得憑著與長平侯府的交情,去找蔣平川的妻子詢問細節,餘下的便靠著自己往日裏的見聞查漏補缺。

陳行一見李清雪淚珠在眼眶裏打轉,知道自己不能再逗她了,連忙開口道:“清雪啊,我逗你呢!”

李清雪先是一愣,隨即粉拳砸向陳行,嬌嗔道:“夫君,你可嚇壞妾身了!”

陳行笑著摟住李清雪道:“倒也不完全是嚇唬你,這疏漏肯定是有的!也不是一般的大!”

李清雪神色一變,趕忙開口追問道:“有何疏漏之處?”

陳行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她自己!

李清雪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陳行。

陳行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的禮書呢?”

“啊?”

李清雪麵露詫異道:“妾身不過是……”

陳行食指抵在那雙嬌豔欲滴的紅唇之上,柔聲道:“在我這沒有妻妾這一說,無論是你還是王憐,亦或是若瀾,你們三個都是我陳行的妻子,沒有誰比誰高貴一說,隻不過礙於身份,我能給你們的聘禮和若瀾的不一樣,但至少,在九妹與你這,她有的,你也會有!我陳行不敢說一碗水端得絕對平,但也不會厚此薄彼!”

聽著陳行的話,李清雪淚水奪眶而出,伏在陳行的肩頭微微啜泣!

她始終礙於身份,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身為女子,誰不想十裏紅妝被人迎娶入門?

可自己終究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天下之大早已沒了任何親人,眼下能有一個容身之所便已是對陳行感激不盡了!

更莫要說還對自己敬愛有加了!

可如今陳行給了她這個底氣,安了她的心!

陳行如何不知李清雪心裏所想,輕拍著她略顯瘦弱的後背寬慰道:“好了,別哭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醜死了!”

李清雪破涕而笑,語氣嬌媚道:“夫君才醜呢!”

恰在此時,王成明孤身一人來到涼國公府!

陳行看到王成明來了,連忙開口道:“王世伯今日怎的有空來涼國公府了?”

李清雪聞言一驚,連忙掙脫開陳行的懷抱,臉色羞紅的低著頭衝著王成明微微一禮。

“見過王首輔!”

王成明看著兩人那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樣,心中也是滋味莫名。

按理說,誰家泰山看到自家女婿同別的女子勾勾搭搭,不當場發飆都算是這養氣功夫到家了。

可偏偏王成明隻是百感交集,並未麵露不悅之色。

他知道李清雪是誰,一個苦命的女子,其父也是一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官,隻是豺狼當道,讓好人不得善終!

若不是碰上陳行,也許她也會流落成為風塵女子,被淹沒在這浩瀚如海的紅塵之中!

王成明收斂好心神,笑著道:“你便是李常山大人的千金,李清雪姑娘吧!”

李清雪不敢怠慢,連忙應聲道:“回王首輔的話,正是小女子!”

“不用這般生分,往後你與憐兒也是一家人了,便和這個臭小子一般喚老夫一聲世伯便是!”

“這……”李清雪麵露猶豫之色。

不是她不想喊,隻是關係擺在這,著實有些尷尬!

況且自己還要分走他女兒一半的恩寵,如今王成明能這般大方,倒是令李清雪有些不知所措。

陳行輕笑道:“王世伯讓你喊,你便喊就是了,不用顧忌太多!”

“喏!”

李清雪隨即對著王成明恭敬一禮:“清雪見過世伯!”

王成明輕撫胡須,開懷笑道:“清雪侄女不必多禮!往後要與憐兒和睦相處才是!”

“世伯放心,清雪定將九妹當做自家妹妹看待,絕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如此便好,家和萬事興嘛!”

陳行自是明白,王成明此舉一來是承認了李清雪的身份,二來也是給自己提個醒,莫要慢待了自家女兒。

可陳行是什麽人?

那是打蛇順杆爬,趁風使舵的好手。

當即不要臉地開口道:“王世伯,小子求您個事兒,您看成嗎?”

王成明見陳行這副嘴臉,略一思索便明白他所求何事。

如今能讓京都炙手可熱的陳小公爺感到束手無策之事,想來便是李清雪出嫁一事。

總不能讓李清雪在涼國公府等著出嫁吧?

隨即淡笑著開口道:“小公爺開口,老夫豈有不應之理?今日便讓清雪侄女來我家吧,想來她與憐兒也是有說不完的體己話,等出嫁那日再一同回來便是!”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在李清雪錯愕的神情中,陳行彎腰深深一禮:“多謝王世伯大義!”

“理當如此!”

“多謝王世伯!”反應過來的李清雪,也是哽咽著對著王成明俯身行禮。

王成明雙手輕扶,語氣歎息道:“若是李常山大人還在,必不會讓你受此等委屈,既同為清流,老夫又怎會坐視不理!清雪侄女莫要如此!”

三人一陣寒暄,陳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道:“王世伯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不由得陳行不納悶,照規矩,這會兒兩家人理當不見麵才是,王成明也應該在自家忙著操辦九妹的婚事兒才對,怎的跑到自己這來了!

王成明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滿道:“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有些事情也不知道上上心!”

陳行一臉茫然。

“哎,也對,這涼國公府內都是些當兵的漢子,便是清雪也是閨閣女子,哪裏懂得這麽多東西!”

王成明歎息道:“老夫今日前來,是為了要你們幾人的生辰八字送去大報恩寺問名的!”

本來這事兒應該是由陳世忠親自上門的,可陳老國公既然尚未回來,如今六聘當中問名一事隻能由自己親自操刀。

事到如今,最恪守禮節的王成明倒也百無禁忌,沒了往日裏那套繁文縟節,親自登門來索要陳行的生辰八字前往大報恩寺占卜吉凶。

要知道,三書六聘當中,六聘中的問名可是重中之重。

問名之意乃是將男女雙方姓名和生辰送去當地聲名頗高的寺廟亦或是宗廟進行占卜。

若占卜結果為吉,才能進行下一步,也便是所謂的納吉,選擇良辰吉日定下婚期,擇日完婚!

倘若占卜為凶,那男女雙方則到此為止,這段良緣也就結不成了!

眼看老泰山都親自上門了,家中的事物也不用自己操心。

於是陳行本著總不能啥事兒也不幹的原則,幹脆陪著王成明一同前往京都的大報恩寺進行占卜,也算是全了這份禮節!

這大報恩寺在京都也是頗具盛名,京都內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達官顯貴,但凡有個婚喪嫁娶,都會來這大報恩寺求個心安。

因此來往香客絡繹不絕,香火自然也是源源不斷!

在小沙彌的指引下,陳行與王成明二人很快來到了大報恩寺慧能法師的禪房內。

王成明與慧能法師剛一見麵便是噓寒問暖。

陳行見二人攀談許久,想必也是舊相識。

聊了一會兒,王成明便開口說明來意!

接過王成明遞來的兩張紙條,慧能拿起後便開始掐算!

良久,大報恩寺的主持慧能法師神色凝重道:“兩幅生辰八字之中,這一幅倒是良配,可另一副就……”

見慧能欲言又止,王成明麵露擔憂的追問道:“另一副怎麽了?”

慧能避而不答,而是問道:“不知王首輔可否告知老衲,這兩幅生辰八字的主人可是同屬一人?亦或是同胞?”

王成明沉聲道:“乃是同一人!”

慧能微微點頭,轉而看向陳行,僅是片刻,慧能的臉色便由一開始的波瀾不驚到麵露驚懼,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這可把陳行整蒙圈了,心中暗自嘀咕,這老禿驢什麽毛病?不會故意摔倒後趁機訛我吧?

不能吧?畢竟和王成明是熟人,這要是訛上我了,我找誰說理去?

就在陳行腦補之際,慧能法師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還請施主恕罪!”

陳行倒是沒太在意,神色如常道:“沒事兒,沒事兒,您老站穩別摔著就成!”

王成明沒好氣的道:“要你貧嘴?”

“得,老泰山,您就當我沒說!”

陳行聳了聳肩,畢竟是自己未來的老泰山,哪兒敢跟他犯渾?

便是王成明抽自己兩巴掌,自己還得笑著應一句:“您老抽得好,抽得對!”

泰山乃五嶽之長!

其山勢巍峨,氣勢宏大,遠非一般山體可比!

何為老泰山?

那是能將女兒嫁給你,關鍵時刻能幫你撐起半邊天的男人,說是半個父親也不為過!

慧能也不打啞謎,直接開口道:“不知這男子的八字可是施主?”

陳行點了點頭,並未否認。

慧能儼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歎息道:“這第一副八字乃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端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新人!這第二副八字卻是大凶之兆,男子本是文曲之誌,可半道卻被擎羊入了主宮,命格也轉變成主殺伐,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可偏偏這女子的八字命裏帶煞,孤苦無依,此二人若是相結合,必定是凶煞齊聚!”

若不是陳行知曉王成明的為人,他都得懷疑這禿驢是不是王成明請來的托!

怎麽著也得上去抽這光頭兩巴掌,問他說得是什麽玩意兒,盡弄些封建迷信來蠱惑人心。

若不是看在王成明的麵子上,自己今天高低得讓他跪在這大報恩寺的寺門口,大聲朗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不僅高聲讀,還得讀上百遍千遍,讀到他以後逢人求佛,他開口就得勸人要相信科學才行!

王成明神色凝重,低聲問道:“若是凶煞齊聚會如何?”

慧能沒有答話,而是小心翼翼地關上禪門,神色掙紮良久才開口道:“王首輔,你我也算是京都相識,當年便是靠著王首輔才能替我金家翻案,如今我也就不瞞您,直說了!”

“大師但說無妨!”

“凶煞齊聚,往小了說,命格薄弱之人,家中必有人新喪,往大了說,那便是禍國殃民,引發戰亂之人!”

王成明心中一沉,追問道:“可有解決之法?”

慧能語氣沉重道:“非真龍不可震懾也,但……”

“但什麽?”王成明握緊雙拳迫不及待追問道。

良久,慧能法師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幾個字:“但……亦可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