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禦史府。
一輪皎月掛在飛起的簷角,月光下一樹鵝黃桂花迎風輕顫,清雅的香氣飄出數丈有餘。
轎子落在府外,禦史高蘅彎腰下轎,正待回府,忽聽得身後有一女子的聲音道:“高禦史,這麽晚了,可是從丞相府回來?”
高蘅回頭一看,但見那女子全身裹在一件黑袍中,連頭上也帶著黑色鬥篷,覷著眼,待看清容貌,禁不住暗吃一驚,拱手揖道:“下官不知皇後娘娘駕臨,死罪死罪!”
張雪湖閑閑一笑道:“可否進府一敘?”
隱蔽的書房內,高蘅奉上一盞熱酒,一臉疑惑地瞧著張雪湖。
張雪湖淺酌一口美酒,麵上猶是一副捉摸不透的神色,“禦史大人,可是與我爹爹商議好了要事,準備動手了?”
高蘅佯裝不解其意,笑道:“娘娘何出此言……”
然則張雪湖顯然不願再與他虛與委蛇,徑直道:“眼下皇上不在平城,正是舉事的好時候,倘若能一舉拿下皇城,大事多半可定。隻是禦史大人就那麽肯定此事會成?”
高蘅早知她父女不和,此刻亦聽明白她的來意,乃是為自己丈夫說項,不由冷笑一聲道:“皇後娘娘夤夜來訪,若為國事,下官自然披肝瀝膽,可若為家事,於夫於父之間難以抉擇,就恕下官無能為力,想不出法子來替你排憂解難。或者女子出嫁從夫,娘娘如今將父親當作外人,也無可厚非。”言語說不出的譏誚。
張雪湖亦冷笑道:“本宮自然不及高禦史這般,敢提著全族人的腦袋為他人效命,不過是勸你仔細權衡罷了,既然禦史大人這麽急著去送死,本宮若是一味阻攔,未免太不識趣。隻是想不到,你在朝為官多年,連韜光養晦明哲保身之理也不明白,竟然蠢笨如斯,倒是本宮高看你了。”說著站起身來,“酒不錯,多喝兩杯,再過幾日,怕是隻能到陰曹地府喝孟婆湯了!”
高蘅被她一席話說得全身有些發毛,亦站起身道:“下官不知此話究竟是何意,還請娘娘明示!”
“赤鋒軍——”張雪湖冷笑一聲,“難道禦史大人還不曾得到消息嗎?聽說皇上此次離宮前去盛樂,乃是為了尋找赤鋒軍的下落,不日即將回京,就算你們奪下了皇城,短時間內也難以肅清平城內支持拓跋氏的勢力,就不怕到時候他們內外夾擊,落得個兵敗無處亡身的下場麽?”
高蘅心底一凜,卻還嘴硬道:“若皇上果真尋回了赤鋒軍,於國於家乃是天大的好事,看來我大魏又要厲兵秣馬,準備北伐柔然了。老夫身為朝廷要臣,也需細細斟酌北伐諸事,好為君王分憂解勞!”
“外敵要禦,內賊更亟待懲處,不知高禦史認為,皇上是會先禦外敵還是懲內賊?”張雪湖冷冽的眼神自他麵上掃過,“時日無多,高禦史且細細思量,本宮就不打擾了。”說罷拂袖轉身離去。
“皇後娘娘——”高蘅大聲喚道:“多謝娘娘良言相勸,下官必定仔細思量!”
月移中天,滿地霜寂。
皇宮外的十裏榆柳大道上,一隊禁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依次排列開來,領隊的白馬侯崔浩一身白袍銀甲,瀟灑非凡,目光電掃,朗聲道:“這幾天辛苦大家了,隻是咱們身為禁軍,守衛皇城責無旁貸,大家都打起精神來,若今晚再放些什麽妖魔鬼怪進宮,等皇上回宮,可是人人都要遭殃!”
百餘名禁軍齊聲領命,昂首挺立。
崔浩俊眉緊鎖,轉頭看了看天邊的暮色,心間卻是一陣忐忑。正自抱臂而立,榆樹蔭下突然走出來一黑衣人,瞧了瞧兩側的禁軍,徑自走上前來道:“崔侯爺,何事勞動你親自鎮守宮門?”
崔浩轉身看一眼來人,不覺大喜,“呂太醫是何時回平城的,可是與皇上一起?”
這黑衣人正是呂默然,經義父叔孫建引薦,與白馬侯崔浩一見如故結成好友。此前他秘密去往盛樂尋找赤鋒軍下落,後來沒過多久,蕭晗和皇帝也接連出宮,睿智如崔浩,定然猜得出其中多少有些關聯,也不便瞞他,道:“我先行了一步,皇上和九千歲尚在路上,大約還要兩日才能回來。這是……”說著看了看四下,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樣。
崔浩麵色一沉,“自打皇上離宮之後,皇宮裏竟然出了一隻妖物,夜夜出動,擄走美貌宮女,眼下已經失蹤了二十幾人,鬧得人心惶惶,就連白天也沒有人敢到處亂走,生怕撞上妖怪。”
呂默然聞言頗有些吃驚,皺眉道:“妖物之說侯爺也相信?”
“我自然不信!”崔浩目光四下掠了掠,手搭在他背上,稍走遠了些,低聲道:“此事關乎國體,本侯也不敢多言,不過若是有人故意為之,就另當別論了。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孽’,眼下平城內流言四起,焉知不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何況那妖物每次擄走一名宮女,第二天就會將她的衣衫懸掛在城樓上示眾,如此作為,擺明了是想令皇上顏麵掃地,城府不可謂不深沉,計謀不可謂不毒辣!”
呂默然眸色一變,沉聲道:“皇宮有壽光侯親自帶兵護衛,竟還能出這樣的事,看來那‘妖物’果真神通廣大。不過也難怪有些人會坐不住,一旦赤鋒軍隨皇上回京,朝堂之勢便會大變,他又豈會錯過最佳的舉事時機?”
崔浩觀他神色複雜,也不知動了何等心思,憂慮道:“如今形勢尚不明朗,切勿輕舉妄動,一切等皇上回來再定奪。”
呂默然輕點頭,沉默不語。
幽風襲來,樹影婆娑。驀地,頭頂忽然滴落一滴水珠,沿著額頭一直下滑至眼角,呂默然抬手一擦,仰頭一看,明月不知何時已經被烏雲遮住,禁不住喃喃道:“就要變天了麽?”
大雨落下之前,突然有一個士兵一邊策馬衝過來,一邊大聲喊道:“邊疆急報,柔然人突然陳兵邊界,有數十萬之眾,斛律將軍急奏,請求朝廷支援!”
翌日,九重殿上。
眼見邊疆狼煙又起,滿殿皆人心惶惶,唯獨張程霖泰然自若,偶爾陰沉的麵色上還會露出些許難以捉摸的笑意。
急報昨夜已傳入京城,可皇帝始終不現身,如今已快到中午,龍椅上仍是空空如也,眾大臣議論紛紛,十人中有九個輪番上前來建議丞相帶領眾臣去往後宮謁見皇帝。
張程霖原本隻是閉目不加理會,待養足了精神即咳嗽一聲睜開眼道:“皇上稱病不朝,如今已有一月有餘,可按照我朝的規矩,就算是龍體欠安,八百裏急報也不會置之不理。故而不是老夫不願意帶諸位去見皇上,而是諸位認為皇上此刻真的在宮裏麽?”
此言一出,朝堂鼎沸,尚書郎花胡愕然道:“聽丞相的意思,皇上早在一月前就已經出宮了麽?倘若出宮也就罷了,隻是身為九五之尊怎可一月不返朝,這究竟怎麽回事?”
張程霖低眉抖幾下衣袖,好整以暇道:“花尚書此話,恕老夫難以回答,或許皇上不想做皇上了,想要在宮外隱姓埋名當一個尋常百姓也未可知啊!畢竟他在被立為太子之前,也曾離宮不返,還不止一次說過不願做皇帝,如今大概是達成願望,逍遙自在去了。”
“丞相——”叔孫建濃眉一豎,怒道:“朝堂之上,謹言慎行!”
張程霖冷笑一聲道:“壽光侯說的是,老夫言行不當,就煩請壽光侯帶著諸位同僚去後宮謁見皇上可好?”
叔孫建冷冷道:“皇上年幼之時確實說過不當的言語,可自打登基以來,夙興夜寐,無時無刻不在思量家國之事,如今積勞成疾,不能臨朝。丞相身為百官之首,不思為君分憂解勞,反倒出言不遜,有辱皇上顏麵,豈是為臣之道!”
張程霖哈哈笑了兩聲,“有辱皇上顏麵的人可不是老夫,該是那個夜夜從後宮裏擄走宮人的妖物才對。但凡尋常人家,妻妾侍兒被他人染指,亦是奇恥大辱,不過老夫相信,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自然與凡夫俗子大不相同,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依老夫看,壽光侯也不必為了皇上的顏麵大動肝火,失蹤的又不是你家妻妾。就算是,隻要侯爺似皇上一般豁達,此等事情也不必放在心上!”
叔孫建氣得臉都綠了,偏偏四下還響起一陣竊笑之聲,正待怒罵一通,殿外忽有內侍大聲道:“皇後娘娘駕到——”
這是皇後第二次披發上殿,一身素衣,神色依舊肅穆而憂傷,眾臣麵麵相覷,但見她跪於階下,朝著空空如也的龍椅三拜之後,抬頭歎息道:“父親,為了整個張氏一族,為了還未長大成人的弟弟,你認罪吧!”
此言一出,張程霖又驚又怒,翹起胡子斥道:“皇後娘娘可是中邪了麽,大殿之上一身素衣披頭散發,成何體統?還是因為皇上重病一直未見起色,傷心過度,才跑來這大殿上胡言亂語,對為父不敬?然則為父雖可寬宥於你,可國體為重,還請娘娘起駕回宮,請太醫診治調理,稍時為父自會前去探望。”
張雪湖神色哀戚,閉目道:“你且回頭看看殿外!”
殿外十餘名衣衫不整發絲淩亂的女子齊齊站著,皆用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死盯著張程霖。
張雪湖淡淡道:“你命人抓走後宮女官,肆意淩辱,還在城中散布謠言,說‘國之將亡,必出妖孽’,鬧得人心惶惶。如今這些被擄走的女子都已經被救回來了,而不是被你下令殺人滅口。父親,女兒再勸你最後一句,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象中那般萬無一失,不如現在就認罪,或許皇上念你老邁,還可留一個全屍於你!”
“簡直一派胡言!”張程霖怒喝一聲,雖然麵上仍不肯承認,可心底已經起了莫大的疑惑,“妖物擄走後宮之人與老夫有何關係,你怎可如此信口開河,汙蔑生父?”
殿外忽響起一個沉婉的女子聲:“果真是汙蔑了丞相麽?”
話音落那女子便從天而降,一雙鳳目斜睨張程霖,神色說不出的譏誚,赫然竟是他府上豢養的絕頂高手抱琴,“你指使我徒兒做此事的時候,大約也不曾想到他會背叛你!徒兒,告訴他們,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這些妃嬪宮女都擄走的?”
那跟隨著她而來的折扇男子淡漠道:“是遵丞相之命,從金井台密道偷潛出宮的。”
朝堂之上登時沸騰,不待別人發難,張程霖冷哼一聲道:“隻不過是一個賤奴的汙蔑之辭罷了,也妄圖給老夫定罪,未免太貽笑大方了!”
叔孫建眼神犀利沉聲道:“不巧的是這個賤奴正好是丞相府的人,若說他不是奉了丞相之命,隻怕無人會信吧!”
張程霖又低眉彈去袖上的浮塵,歎息道:“老夫府上出了奸細,受他人指使來汙蔑老夫,此事老夫自會處置,就不勞壽光侯費心了。既然皇上至今未朝,不如諸卿且散了,老夫府中有事,先走一步!”
“朕今日略有些貪睡,讓丞相久等了!”拓跋嗣一身耀眼金色龍袍,好整以暇地走進大殿,雙臂一張坐在龍椅上。
眾臣紛紛下拜高呼萬歲,唯獨張程霖孤零零站著,環顧四下,似真有些慌了神。
拓跋嗣雙臂一抬,示意眾大臣平身,一雙眼眸懶洋洋看著張程霖道:“聽說丞相最近又為朕添了不少麻煩,需要朕一一數出來嗎?”
張程霖冷笑道:“皇上失蹤這些日子,倒真教老臣掛念,幸好平安回來了,老臣歡喜得狠呐!”說著眼神忽轉陰狠,喝道:“還不快動手!”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拓跋嗣身側的黃公公突然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橫在拓跋嗣脖頸上,一時朝堂皆驚。
壽光侯大喊一聲護駕,挺劍欲上前,被站在殿上的帶刀侍衛拔劍抵在腰後,威脅道:“別動!”
達奚斤帶領上百名禁軍湧入大殿,張程霖仰頭哈哈大笑,聲震屋宇,“拓跋小兒,你做夢也沒想到有今天吧,如今滿朝皆為老夫左右,你還有什麽遺言,且說來教老夫聽聽!”
“丞相慷慨,倘若換做是朕,大概是連遺言也不想聽你講了。”拓跋嗣神色中滿是不耐,揮手道:“拿下!”
達奚斤長刀出鞘,毫無征兆地落在張程霖脖頸上,殿前的帶刀護衛一個個皆被暗藏在殿內的暗衛當場割喉。
“黃公公”把匕首收回,抬手將麵上的人皮麵具揭去,抱怨道:“這個黃公公的臉實在太胖了,麵具鬆得差點沒掉下來!”赫然正是蕭晗的臉。
張程霖目瞪口呆,怒指著她道:“你這個冒牌貨色,居然敢如此戲弄本相……”
不待他說完,蕭晗笑嘻嘻地道:“是啊,咱家正是個冒牌貨,不過丞相大人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本正經說瞎話,臉皮比這張人皮麵具都要厚上幾分,如今也別再巧言令色,妄圖辯駁什麽,沒人會信!”一邊又對拓跋嗣道:“皇上,如今柔然大軍壓境,當務之急乃是商議調兵抗敵之策,內賊既已捕獲,不如先押解下去,待商議完軍政要事,再依罪論處!”
拓跋嗣點頭道:“九千歲所言極是,先將逆臣脫去官袍打入天牢,將旨抄家,連坐三族!”說著又看了看跪在階下的皇後,緩緩道:“皇後張氏,賢良明慧,與其父不同,此番雖亦受牽連,然朕非絕情冷酷之輩,且先回宮去,稍後朕自有主張。”
張雪湖深拜道:“臣妾多謝皇上!隻是臣妾既為張氏族人,如今不敢再忝居後位,入主中宮,且自請入冷宮以穩朝綱,望皇上成全!”
“皇後……”拓跋嗣頗感震驚,這些年雖然夫妻感情淡薄,可張氏卻屢次救他於危難,他非草木之人,又豈會無絲毫感念之情,皺眉道:“此事容朕再思量一番,先退下吧!”
張雪湖深謝而退,麵上死一般靜寂。
被剝下官服的張程霖亦不再反抗,此番事敗突然,然則隻要不是立時身首異處,總有機會翻盤,是以他甘心一身素衣被押解下朝堂,隻沒想到九重殿外早有一人在等著他。
呂默然神色肅穆擋在他麵前,不待達奚斤開口請他讓道,卻見他霍然抽出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瞬息之間,張程霖碩大的頭顱齊頸而斷,血濺三尺。
隨後跟著走出來的張雪湖乍見了這一幕,直驚得雙目圓瞪,抬手指著呂默然不住發抖,片刻昏倒在地。
昔日權傾天下的張氏一族被吞沒得無聲無息,除了皇後張雪湖之外,無一不身陷囹圄。
雖然逆臣黨羽大多在那場突然發生的謀逆行動之中保持緘默,而暫時未受牽連,可無人能保證皇帝在打敗了柔然人之後,會如何進一步整肅朝堂。
張氏全族傾覆,唯皇後能夠獨善其身,這其中有什麽玄機,原先依附張氏一黨的朝臣多半也已想明白。
當晚禦史高蘅就派人送了一封秘信到金泉宮,上麵不是字,卻畫著一幅簡單的畫——天將暮,一隻雀鳥圍著一顆高樹飛旋,卻不知何枝可依。
張雪湖看罷冷笑一聲道:“總算他還是明白人,知道此時此刻該聽誰的話。回去告訴高禦史,就說本宮收下了,請他稍安勿躁,接下來的事本宮自有計較!”
既有高蘅率先投誠,過不了多久,其他人就會接踵而至,畢竟誰也不想成為皇帝下一個開刀的對象。
因柔然大軍攻城略地,行動迅速,皇帝忙於軍政大事,也無暇理會她這個張氏餘孽,她於暗中操控局勢反倒方便許多。
閑暇之時,她也會自己尋些樂子打發時光。
深秋九月,漫天飛葉亂舞。
小閣外,張雪湖倚欄側坐,一手支著頭,身上隻著了淡羅輕衫,發絲披肩,一根玉蔥般的手指沾入酒杯中,挑起一點酒漿放在唇邊輕吮著,玉麵嫣紅,眉眼含笑,儼然已經醺醺然頗有醉意。
侍立在側的木蓮斂聲屏氣,不敢言語,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兩隻垂在腿邊的手緊抓著衣裳暗自發抖。
片刻,果聽張雪湖輕笑一聲道:“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浥翠閣,待會兒會有一個人,騎著白馬從綠楊蔭下經過——”說著纖腰輕伸,抬起手打了一個哈欠。
清風攜著泉水的涼意幽幽襲來,張雪湖繼續自言自語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每次見你,我總是喝得大醉,醉了之後便肆無忌憚的發瘋?我想你不知道,是因為一個人,待會兒她來了,你好好看看!”
木蓮繼續垂眸不語,因為她知道這番話並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說的。
倏而,聽得遠處的綠楊蔭下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飛馳而來。
清風攪起漫天黃葉亂舞,片片枯葉中露出一個樣貌清妍的女子臉來。
馬蹄敲落,女子揚鞭,清俏的馭馬聲遠遠傳了過來。
她的身形甚是纖柔,聲音也美,一身白衫,手腕和腳腕上都套著黃金護腕,不似女兒裝倒有幾分像是戎裝——又一個明霜公主的替身!
木蓮閉上眼,不忍再看。
張雪湖突然抓起身側的長弓,搭箭在弦,瞄準那馬背上的白衣女子,竟然引弓欲射。
聞得利箭穿梭而出,殺氣穿透衣甲,馬背上的女子低聲驚呼回過頭,看著那飛射而來的箭矢滿麵驚恐。
千鈞一發之際,但見漫天飛葉中突然閃出一個一襲深藍衣袍的男子,淩空一翻伸手將利箭抓住。
四目相對,那女子瞧著他,黛眉彎彎,泛出一絲驚疑之色。
藍衣男子隻覺她一雙水眸寧靜清透,煞是柔美,一時竟有些失神,幽幽喚道:“明霜!”嗓音沙啞,宛若嗚咽。
待那女子翻下馬背朝他走來,他卻又搖頭泣道:“不,你不是明霜!”
閣中張雪湖美眸微抬,桃花玉麵上罩上一層寒霜,檀唇輕啟,冷冷道:“何人膽敢壞了我的事,不妨猜一猜,本宮敢不敢要了你的命!”語畢又搭箭在弦意欲射出。
木蓮急上前阻止道:“娘娘看清楚了,那可是舞陽王子,是舞陽王子來了!”
張雪湖錯愕之下弓箭墜地,藍舞陽怒氣衝衝闖進來,一把抓住她手腕厲聲吼道:“如你所願,明霜已經死了,你以後可以不用再玩這麽無聊的遊戲了!”
張雪湖嚇了一跳,她恨明霜,無時無刻不想親手殺了明霜,所以才故意讓身形與明霜相似的宮女裝扮成明霜的樣子,從綠楊蔭下打馬經過,自己則用弓箭將其射殺,想不到如今明霜竟真的死了,心下頓覺一陣空落,似乎無所適從。
藍舞陽瞪著她咬牙切齒道:“我要拓跋嗣替她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