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裏剩餘的能源相當不穩定, 一路上的照明燈光明明滅滅,氣氛折騰的跟鬼屋一樣。

由於此前並沒有人類發現俟迪尒族飛船的記錄,所以資料庫也沒有人家飛船的構造圖,抓瞎的兩個人隻能在盲目中摸索前行。

除了那個改造室之外, 這艘飛船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損壞, 就連能源供給艙也沒了一半。

時弈查看了一遍, 發現如今殘留的那點能源,應該是飛船的備用能源, 不過剩餘也沒多少了。

飛船的駕駛室也沒了半個, 隔離罩堵在了駕駛室門口,外麵那部分沉浸在水裏,還有小魚在不斷穿梭遊弋。

晃達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們終於找到了另一個密封完整的艙室,隻不過門口的控製屏壞了, 想要進去,就隻能強行破門。

飛船的隔離艙門一般都是用高密度金屬製作,除非是比它更高級的金屬製品或是專用切割工具,不然是很難破壞的。

就好比現在抱著腿原地轉圈的亓染。

“我都跟你說了別用腳踹。”

偏不信。

時爺搖著頭, 從包裏取出了切割工具試了試, 發現這扇艙門的製作工藝相當高級, 切割槍隻在上麵留下了一層淺淺的白痕。

有些懷疑切割槍是不是壞了的時弈皺著眉拿切割槍在旁邊的金屬牆壁上試了試, 效果是截然不同。

也就是說, 這扇艙門後麵, 大概率是個相當重要的空間。

既然溫柔行不通,那就隻能來點暴力的。

保險起見,時弈拿出了兩個粒子爆破器往艙門上一貼,摁下了倒計時, 帶著亓染退開一段距離後撐了個防護罩。

五秒後,轟的一聲炸響,那扇頑固的艙門終於結束了它的工作生涯。

過了一會兒,爆炸的煙塵散去,亓染看著裏麵的東西,麵色真誠無比的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覺得我們應該馬上合理規避風險。”

時弈點點頭,對她這個觀點表示同意。

下一秒,兩個人頭也不回的朝著來處狂奔。

他們的身後,也就是那個被強行打開的空間裏,因為他們的強行打擾,密密麻麻的全是被啟動的爆炸裝置,正在有條不紊的倒計時中……

“擱自己的家堆這麽多炸彈合理嗎!”

亓染一把將‘龜速’行進的時弈甩到了自己背上,一邊不忘出聲轉移他的注意力。

時爺不過一晃眼,整個人就騰空了,緊急時刻,也沒空去吐槽亓染的‘突襲’,配合著她的動作,將自己牢牢地鎖在她背上,盡量不給她添多餘的麻煩。

“進入未知領域,再多炸彈也是合理的。”

亓染速度是快,但技術體現基本在平麵,在水裏,拜人類軀殼所賜,她和正常人類遊泳也沒啥區別。

於是乎,兩個撒開蹄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外遊的人,最終還是避免不了被炸彈好心相送一程的命運。

在一陣天旋地轉中,他們一起享受了一波水裏飛速穿梭,空氣中淩空飛行的神奇體驗,然後因著引力齊齊砸在了灘塗上,失去了意識……

光是睜眼這麽一個簡單至極的行為,亓染花了將近一分鍾才完成。

說實話,這次砸的是真的有點狠,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反正她現在還感覺耳邊有電報機在工作,骨頭也都是零碎拚湊的狀態。

咬著牙從地上翻了個身,用一種沒配備調試器的機器人姿態一點點把自己從地上撕起來,搖搖欲墜的穩了好一會兒,才邁著兩條剛撿回控製權的腿,開始尋找時弈。

喊了半天沒人應聲,終於在她臉色徹底變黑之前,看見了那個趴在沙灘上的人。

小心翼翼的將人翻過來,從背包裏拿出了緊急治療儀對著掃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什麽大問題之後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內髒骨骼沒有什麽損傷就好了,至於為什麽沒睜眼,估計是墜落後遺症,還暈著呢吧。

不過說實在的,這潛水服抗震能力還真不是吹的。

亓染這會兒自己身體也還有些不舒服,索性就在時弈的身邊坐了下來,緩緩。

藍天,碧海,微風徐徐。

亓染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正是一片青蔥,她們現在正在叢林和海岸的中間帶。

原來那叢林竟然和海域相鄰。

扭回脖子,亓染把視線落在了身邊人的臉上。

她換了個姿勢,跪坐在了時弈的身邊,伸手輕輕地替他將那黏在臉上的頭發往旁邊捋了捋。

菱角分明的臉上,那些細小的水珠被陽光照射之後,映射出了一種彩色的光暈,晃得亓染不由眯了眯眼。

這個男人,真的是怎麽看怎麽喜歡。

雖然當妹妹能夠享受到很多她之前不敢想的福利和待遇,但她真的很貪心,她想肆無忌憚的抱著這個人,想光明正大的親吻這個人,以——

伴侶的身份。

亓染看了時弈好久,見人沒有任何轉醒的意思,心中某個念頭不由開始蠢蠢欲動。

一下,就一下。

輕輕的,就一下。

輕輕地……

這不是二人第一次兩唇相貼,但卻是第一次,亓染感受到了時爺嘴唇真真實實的觸感和溫度。

就這麽一動不動的貼了好一會兒,啥事兒都沒做的亓染都覺得時間有點長了,可離開又有點舍不得,思來想去之下,她做了一個新決定——

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嘴下那溫軟的唇瓣。

下一秒,亓染猛的直回身體,坐回了先前的姿勢,用雙手捂著臉,在那裏激動的直跺腿。

她的身後,睜開眼的時弈紫眸裏盛滿了好笑。

他其實剛才就醒了,隻不過身體沒恢複過來就懶得動彈,不屬於他的呼吸靠近,他自然不會毫無察覺,被親了他也知道,沒有睜眼不過是想看看亓染會做到什麽程度而已。

這位爺唯一沒想到的,大概就是亓染以為的親吻,真的就隻是嘴貼嘴,他等了大半天,人也就伸舌頭舔了一下,那力道甚至還不如平常吃冰棍,天知道他癢得差點沒忍住笑,結果在他睜眼開笑之前她倒是先激動的跟磕了十斤興奮劑似的,也不知道擱那兒激動啥。

“你在做什麽。”

“啊!”

亓染驚呼著一蹦三尺,整個人就像受驚的兔子,一秒時間離了時弈三米遠。

時爺懶洋洋的半坐起來,曲起右膝,抬手揉了揉額角。

“嚎什麽,做什麽虧心事了。”

亓染受了驚,此時心神未定,邊咽著口水邊觀察著時弈的表情,確認對方是真的在調侃之後,才幹笑著回了一句。

“沒,沒有啊。”

心虛的模樣都快溢出天際了,時弈毫不懷疑,如果他此刻選擇戳穿,這丫頭絕對能原地表演一個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

想到那樣的場景,時弈沒忍住上揚了嘴角,好在理智還在,頷了首,而亓染也忙著平複那跌宕起伏的心緒,並沒有看見這一幕。

滴滴滴!

急促的警報聲響起,心態各異的兩人同時肅了神色,抬手點開個人端,打開了特殊頻道。

消息隻有一條,沒有字,隻有一個黃色的警示框。

黃色框,有情況,急,需要支援。

紅色框,有緊急情況,很急,需要救援。

黃色示警說明遇到了危險,但致命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下,很麻煩,能跑掉。

紅色示警說明遇到了大危機,致命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生還概率不高。

消息是霍紫發出來的,大概率是發現了目標,但被發現了。

時弈打開了定位裝置,結果代表著霍紫和岑燃的紫色點點閃爍了兩下之後徹底熄滅了,想到應該是被某種反定位裝置屏蔽了,他立刻打開了之前的任務分布圖,確定了那倆負責探查的區域之後,立即動身準備往那裏去。

“我們要怎麽去?”

地圖上,他們現在的位置離初始進入的位置相隔了不止百公裏,哪裏是徒步走走就能到的。

時弈眺望了一下遠在身後的叢林,又看了看那波濤起伏的海平麵,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方法。

霍紫負責的區域和他所在的地方隔了兩個段,特別是在他倆經過一番跨叢林式的擁抱大海之後,雙方離得就更遠了。

回頭肯定是不現實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前方的大海,漂洋過海的,距離倒是能拉進一大截,就是那交通工具有點麻煩。

“砍樹。”

做船!

兩個方法都耗時間,但後者耗的總歸少那麽一點。

十分鍾後……

一隻體長八米,橫寬十米左右的黑色魔鬼魚在水中飛速前行,它的背上,緊緊的粘著兩個人類。

這隻魔鬼魚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躍出水麵,它背上的那倆泛著紅光的點點會飛快的從橙變綠,然後再一次潛入水下。

倆小時後,時弈站在海灘邊,看著那個和新座駕依依不舍的亓染,覺得世界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和魔鬼魚告別完畢的亓染看著那抹遠去的黑色,第一次覺得活得長也不是沒好處的。

她在海底活了五千多年,基本上沒有她不會的魚言魚語啊,不管啥種族的魚蝦蟹,她都能流暢的溝通上那麽幾句。

事實證明,多會些語言真的是走到哪裏都不怕。

亓染的神奇時弈見證過很多次,也不想去多問什麽,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潛水服也懶得換了,反正自帶清潔係統,也不會覺得悶濕,索性就直接在外麵套上了一層迷彩,蹬上靴子完事兒。

霍紫和岑燃的信號消失的地方,來之前時弈已經做了標記,剛在在海邊的時候,趁著一切正常,他直接離線鎖定了那個位置,這樣就算進了屏蔽區,他的地圖至少還能用。

這次停留的海灘,遠處不是走走就能到的叢林,而是一座抬頭隻能看到一點點綠尖尖的崖璧。

或許沿著沙灘往遠處走能夠找到上去的路,但顯然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這個下車位置,和霍紫他們的信號消失區是直線。

所幸爬山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給四肢套上專用的登山爪,兩個人壁虎一般貼著崖璧就上了,速度或許比不上專業攀岩的,但勝在穩紮穩打,其實也慢不上多少。

“你看著情況。”

亓染點頭,掏出了一個電子檢測器握在手心。

時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走在前麵開路。

走了大約半小時,亓染手裏的檢測器綠光閃了閃,熄滅了。

“已經進入屏蔽區,信號失效,定位失效,檢測設備失效……”

亓染還沒報完,時弈就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挺大手筆,能屏蔽的都屏蔽上了。”

兩人往後退了幾步,在電子設備能夠工作的邊緣,開始查看另外六個人的位置。

全息地圖上,其餘的三隊人正分別從左右兩側靠近,不過距離此地還有段距離,粗略估計最快也要兩到三個小時才能到達這裏,唯獨他倆,領先一幹人等,成功到達人家的正後方。

多虧了那條魚。

時弈關了地圖,抬了抬下巴,示意亓染走人。

“不等他們會合嗎?”

她之前執行任務都是要乖乖等大部隊的說。

“等他們到了,那倆估計都涼了。”

這麽全方位的屏蔽,可想而知裏頭想要保護的東西有多重要,他敢肯定,要是再給霍紫一次機會,她肯定會選擇發紅色框。

除此之外,也因為時爺習慣了單槍匹馬,從不知道等人是什麽操作,除了有不宜行動的人質亦或是無法行動的情況之外。

這位爺執行任務的時候無組織無紀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今跟他一組的亓染,也正在被他往溝裏帶。

相較於那些哥哥姐姐的諄諄教誨,顯然時爺的話在亓染這裏更有效果。

踏入如此全方位的屏蔽區,唯一能用的東西就隻剩下了人類本身。

交通基本靠走,交流基本靠吼。

不過眼下這情況,後麵那個顯然不太現實。

雖說時弈走在前麵開路,但這次他難得對自身生命安全減少了一半左右的憂心,這麽一來,他便有更多的心思去關注周圍的情況。

經過數次實踐,時弈已經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亓染近乎妖異的神奇第六感,比他的本能還靠譜,而且人家跑的快,就算帶著他,跑的也絕對比他自己逃跑還來得快,可以說,隻要不來個平方式的轟炸,他的生命安全還是相當有保障的,至少比他一個人還有保障些。

亓染並不知道時爺對她如此信任,甚至把一半的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當然,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他的信任就是了。

兩個人就這麽安靜且快速的潛行著,直到耳邊傳來異響。

“那邊!(那邊)”

異口同聲的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朝著他們的左前方狂奔而去。

臨近之後,時弈停下了腳步,對著亓染飛快做了幾個手勢之後,找了兩顆相近的大樹往中間固定了一根合金繩。

他飛快的爬上樹,站在了合金繩上,借著茂密的樹枝掩護,端著一把狙擊槍,開鏡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至於亓染,她就方便多了,直喇喇的端著機槍就過去了。

“讓開!”

中氣十足的吼聲,驚動了一群趴窩的鳥和動物們。

邊跑邊反擊的霍紫和岑燃聽見這倆字,立刻無比默契的往左右兩旁一躍,滾了幾圈趴在地上朝著亓染的方向匍匐前進。

噠噠噠噠!!!!!

一連串毫不停歇的槍聲響起,亓染那嬌小的身板端著一把完全不符合人體學的重型機槍,就這麽一個人站在那裏,以一種橫掃千軍的架勢,生生的開出了一條血路。

當然,機槍這種東西隻負責打大範圍輸出,不負責收割,那些個沒被突突死的,在想要發信號之前,全被那個位於亓染上方,站在繩子上的男人一一收割,沒有任何時間上的偏差。

兩個人沒有一句言語,沒有任何肢體上的動作,卻偏偏配合的天衣無縫。

霍紫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葉,看著那武器好似拿反,此刻還端著槍顧著裝逼的兩人,失語。

“行了,裝完逼趕緊下來。”

亓染嘿嘿一笑,前一秒的殺伐狠絕瞬間消失,又變回了那個呆萌的小丫頭。

收了槍,亓染往前走了一步,轉身抬頭看著上麵的時弈,笑著張開了雙臂。

霍紫和岑燃看見亓染這動作,一時間竟也不急著說情報了,頂多也就幾秒的事情,急不到這一時。

他們饒有興致的齊齊抬頭看著繩子上的那個男人,想要看看他的下一步反應是什麽。

其實說實話,在場的幾個心裏都很清楚結果是什麽,但人總有那麽一點圍觀新曆史的湊熱鬧本能。

就連張開雙臂等待的亓染,她其實也很清楚等一下的結果會是什麽,也就是突然想這麽做便做了而已,失望自然是談不上的,頂多就是那麽一點點的小失落罷了。

但是,時爺接下去的動作,完全出乎了他們意料之外。

人躍下來的時候,亓染是懵的。

如果不是身體快過大腦往前一步把人接住,亓染覺得時爺這輩子大概都跟她沒什麽關係了。

但萬幸,她接住了。

雖然姿勢並不是那麽的優雅,但她接住了——

那屬於她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