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高大的灌木叢後, 霍紫亓染和時弈呈三角位盤坐,旁邊的大樹杈上,眯著眼好似假寐的岑燃負責警戒。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連地方具體在哪裏都沒發現, 就先被對方發現並追殺了。”

時爺的語氣帶著一絲明顯的嫌棄, 但更多的是隱藏在嫌棄下的凝重。

霍紫懶得和時弈鬥嘴, 反正也說不過,隻麵色難看的點頭。

“這裏不僅設了屏蔽區, 應該還覆蓋著反監測係統, 一旦進入這個區域,但凡使用任何帶著電磁類波動的東西,全都會被發現。”

他們並沒有亓染和時爺這麽好運, 找個臨老隨便編個理由就能獲得準入批許,他們是以迷路為由進入這片區域的。

“被發現了就趕盡殺絕, 這防護措施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亓染滿是疑惑的問道。

霍紫肯定的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是。”

他們當時隻是打開了全息地圖,開的還是離線模式,卻不想這也引來了一批穿甲帶盔的追殺。

當時隻覺得有點奇怪, 但忙著跑路也沒空細想, 現在靜下來思考, 便覺得相當莫名詭異。

“為什麽我感覺——”

亓染一開口, 原本沉著眉思索的時爺頓時抬起頭, 把視線送了過去, 一臉認真的在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

一旁的霍紫看著那倆屏蔽了全世界的自顧自相處,不合時宜的八卦之火實在控製不住的燃燒了起來。

不過幾個月沒見,這倆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弈這個人,習慣將個人主義發展到極致, 非極端情況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當然,也虧了他足夠聰明,截至目前位置,他的所行所想,所作所為全都沒出過什麽紕漏,有此為基點,眾人對他那招人厭的性子除了吐槽也沒什麽不悅的心思。

猶記以前那些團戰任務,這位雖然會聽取別人的意見,但基本都是等他捋完大致輪廓,建好大致結構,別人再補充或是反對,哪裏有像現在這樣還沒開口反而先等著別人說話的場景。

人生奇妙如斯,這活久了,真的是什麽新鮮都能瞅見啊。

好在亓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感覺到那麽多注目禮,自顧自的把她的感覺一股腦倒了出來。

“感覺他們好像是故意讓我們去滅了他們。”

說實話,這話說的亓染自己也有點底氣不足,因為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聽她這麽一說,時爺眉心皺的更緊,收回視線一言不發的思考著。

“我就隨口這麽一說,你們不用在意。”

“不。”

時弈出聲肯定了她。

“照常人思維,如果是我建了這麽一個地方,那肯定是能多低調就多低調,根本不可能弄出這麽一大片屏蔽區來,甚至在別人還沒有進入或是發現我的所在地時,就囂張的派人追殺,那跟大街上放炸彈告訴環保局說我違法了有什麽區別。”

霍紫擰著眉“出於謹慎態度,這麽做也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

很多機密之地,為了保證絕對的安全性,對外來者,誤入者采取滅口手段,這並不新鮮。

時弈也沒急著否定她,隻是換了種說法。

“你說的這點是不無可能,但屏蔽區這個操作屬實有點過於天秀,這裏雖地處邊界,但也是有巡防軍定期巡邏的,地圖上黑了一大塊,你當巡邏軍都是傻子?”

“你的意思是,邊防軍裏有叛徒?”

時弈搖了搖頭。

“巡防軍每天巡邏一次,人員配備每天都是不一樣的,不排除他們摸清了巡邏時間和巡邏軌跡,然後在每天的這個時候關閉係統,以防被發現,但據我所知,巡防軍還有一個習慣,突襲式巡邏,一般這種都是在出任務前才會接到通知,而且是隨機分配的,就算真的有叛徒,應該也是來不及通知的。”

邊上聽了半天的亓染突然開口“那就是故意引我們來而做下的網。”

時弈抬手摸了摸亓染的腦袋,誇了一句“不錯。”

亓染嘿嘿笑。

霍紫眼疼。

“給我們做的網,難道是組內有叛徒?”

時弈涼涼的掃了她一眼,突然覺得亓染的智商排位蹭蹭往上竄。

“你腦子裏除了叛徒還有什麽。”

霍紫無比迅速的回複道“還有你,我特別奇怪你長這麽大為什麽還沒被打死。”

時爺囂張的一甩頭,語氣無比驕傲“因為爺強。”

霍紫:切~

“做網,有時候不一定是為了捕食獵物,也有可能,是為了測試獵物的能力。”

霍紫腦子直,最不喜歡的就是彎彎繞繞的陰謀論,現在已然被時弈繞的有點頭腦發脹。

“說人話!”

“說人話你聽的懂嗎。”

“我——你!!!”

就在霍紫實在忍不住準備先內訌一下的時候,岑燃突然從天而降,聲色懶懶的道“有人來了。”

三人起身,進入戰備狀態。

“記住,等會兒留個活地圖,十五分鍾後這裏集合。”

話落,四人飛快四散開去。

分開打,自然打的是伏擊。

亓染憑著她得天獨厚的速度,也不用槍,就隻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整個人像幽靈一般穿梭在叢林中,冰冷無情的收割著出現在她視線裏的人。

留活口這事兒,不在她的業務範圍內。

十五分鍾後,四個人帶著一身坦**回來了。

八目相對,盡是沉默。

活地圖這事兒是暫時沒希望了,不過好在,時爺不是空手而歸,他還順手帶了點東西回來。

“這是什麽?”

時爺的手心,躺著一枚直徑不到五毫米的銀灰色小米粒。

“不知道。”

“你從哪裏弄來的?”

時弈看著‘天真爛漫’的亓染,挑了個比較文雅點但卡在她認知範圍內的說法。

“在一個控製人體活動的地方。”

亓染皺著眉思考了兩秒,接著一拍大腿長長的哦了一聲“腦子!”

“你站住!”

見人說完就立刻轉身,時弈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想去幹什麽,立即出聲將其喝止。

“你給我乖乖呆著,要是敢去挖,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亓染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忿,明明他都挖了,還不許她挖,真的是獨\\裁。

時弈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很不服氣,但再不服氣,她也會乖乖照做,這一點他還是有足夠的自信的。

誠如他所想,亓染是很不服,但時弈這話說出來了,她便也歇了挖腦子的念頭。

可以說,時爺這來曆莫名的自信,就是亓染一點點寵出來的,如今,她自己種的因,結的果好壞自然也得自己嚐。

不過,挖腦子這事兒也就圖個新鮮,挖不挖其實倒也沒什麽大所謂,衝動勁兒過去了,那絲不忿轉眼也就消了。

霍岑兩台巨型燈泡快被眼前那一池塘的粉色泡泡閃瞎眼了。

明明同樣一句話,對著的人不一樣,怎麽就能產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以前他們聽見這話,隻能感覺到陰風陣陣,現在他們聽見這話,渾身隻剩雞皮疙瘩。

淦!

四個人裏沒有一個擅長處理那小東西的,於是隻能邊清理蒼蠅,邊找目的地,邊等會的人來。

雖然有了威脅打底,但還是有點不放心的時爺幹脆把亓染打發去接人了,免得她一時沒忍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挖腦子。

根據時爺的吩咐,遇見其他人給個坐標就行,遇到梨音,以最快的速度先把她拎回來。

不打架,光找人其實也不難,特別是在對方也正朝著此處靠近的時候,就更簡單了。

沒多久,梨音盯著蚊香眼出現在了時爺的麵前。

第一次享受到亓染牌人形坐騎的梨音一落地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到旁邊捂著胃開始吐上了。

霍紫走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是被抱就是被背的時爺看著昏天暗地的梨音,心中相當不合適的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優越感。

三分鍾後,滿眼淚水的梨音抽著鼻子開始工作。

“我隻能暫時屏蔽對方一分鍾,反監測係統重啟時間一般是三分鍾,也就是說,我們隻有四分鍾的時間找到目的地,外加獲得對方建築結構圖。”

四分鍾,在偌大的叢林裏找一個不知名建築,難度可想而知。

“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可以直接開啟一次大範圍掃描,確定目標建築位大概位置,但過程需要一分半。”

也就是說,掃描完畢之後他們將隻剩兩分半的時間去獲得建築結構圖。

結構掃描儀在建築十米之內才能發揮作用,雖然它隻需要十秒便能完成建築掃描,但重點是他們得在剩下的兩分半的時間裏,到達那個目的地。

如果建築就在他們腳下也就算了,若是離得遠了……

“快去快回。”

重任最終還是落到了亓染的肩上,建築位置在他們的右前方,偏西一點,距離大約三公裏左右。

亓染從梨音手裏接過掃描儀,整個人咻的一下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兩分半時間,對亓染而言,夠來回一趟,甚至還有幾秒富餘。

梨音將掃描儀接駁在了處理器上,傳輸了裏麵的全息結構圖,一邊放大,一邊破解,一邊實時解說。

“倒塔形態建築,十層,每層一個上下口……我去,都什麽年代了連個直達電梯都沒有,建築材料為U60鋒矽鋼,抗造等級8……也就是說憑借我們手頭的裝備,強突突是進不去的,除非你帶了S級爆破彈,入口在我們十點鍾方向,不是吧,這地方造的是什麽玩意兒,連個逃生出口都不放的嗎……”

經過梨音一通有理有據的吐槽,其他人也都大致了解到了眼下的情況。

S級爆破彈這種東西,是軍用管製品,即便是他們,也隻有在被認定需要的情況下,才可以去申請。

也就是說,想要進入那個目標建築,隻能從人家正門打進去。

最無語的是,建築裏連個電梯都沒有,不管你是想要查探也好,救人也罷,隻能打副本似的一層一層通關下去,沒有任何的捷徑。

“所以,上還是不上。”

出聲的是唐糖,她的同伴被亓染強行借走,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到達了聚集點,現在還在緩著氣息。

上還是不上,這是大問題。

但凡那建築別搞得跟貔貅一樣,他們都沒在怕的,但問題是那反建築習慣的副本確實有點過分了,他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不確定對方有多少武器,就這麽囂張的從人家大門口打進去,沒有複活甲和奶媽,這個副本是真的不好刷。

“上!”

時爺一錘定音。

沒有複活甲和奶媽,他們有dps,耗不起,但可以直接一波。

由於全員皆脆皮,亓染不得不擔起了‘MT’的開團重任,端著把重機槍,一腳踹開了隱藏在山璧處的入口大門,一側身進去直接開大,子彈落地的叮當脆響遍地傳開。

其餘九人有條不紊的飛速閃入,找好自己的位置,借著亓染的掩護,百發百中的點射。

亓染走在最前麵,人形坦克似的一路大喇喇的突突過去,哪怕套著吸收傷害的防護服,也不可能抵消的了全部的疼痛。

她有多怕疼,時弈很清楚,但此刻的亓染,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仿佛那些傷害根本不是打在她身上一樣。

他們這麽殺進來,裏麵的人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下麵的情況,顯然要比這一層還要嚴峻的多。

在紅色的警報聲中,亓染換了一匣子彈,然後繼續往下一層走。

“唐糖你帶梨音去黑係統,鹿鳴花羽你們掩護,依依深藍跟著亓染,霍紫岑燃你們跟我走。”

時弈飛快的交代了一通,十個人頓時分成了三塊。

建築是圓形的,時弈和亓染分了兩邊包抄,沒有了亓染,龍依依便擔起了開路者的責任,不過她沒有亓染那樣的力氣,她手上的輕機槍比不上亓染手裏的重機槍,但臨時開個路還是沒問題的。

二層清掃完畢,大家湊到了梨音身旁。

“怎麽樣?”

梨音手指如飛,過了五秒比了個ok的手勢。

“實驗層是第四到七層,實驗品生活在第八層,第九層是資料區,最後一層是——空的,不對,怎麽可能是空的,難道是沒錄入係統監控範疇,等等我再看下……”

“第三層是什麽?”

“廢料層。”

何為廢料層,眾人很快就知道了。

“我去,怎麽這麽臭。”

鹿鳴一進來就捂著鼻子抱怨了一句。

這一層沒有人,整層就隻有一整套的廢料處理器在運轉。

屍體,殘肢,從入口的透明管裏輸送出來,經過消毒,切塊,粉碎,再到填充進中間最大的銀色器皿內,然後從另一頭化作肉醬擠出,流入最裏側的食物槽,通過槽裏的孔洞傳輸到不知名地點……

霍紫臉色發青,顫抖著嘴唇說了一句“這該不會還拿來循環利用吧。”

她不說還好,她這麽一說,眾人的臉色盡皆綠了個底朝天,梨音胃本來就不舒服,當下更是直接幹嘔出聲。

亓染盯著那食槽好一會兒,突然猝不及防的抬起槍,將廢料處理器的能源接口直接轟成了渣渣,然後一言不發的抬腳踹開了通往四層的大門。

其餘幾人是第一次見到亓染生氣的模樣,相互對視間,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時弈看著亓染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皺了皺眉,快步跟了上去。

其實對亓染來說,這樣的情況並不陌生。

廣袤的海洋裏,本就是弱肉強食,前一秒還在和你聊天的魚,下一秒有可能就變成了另一條魚嘴裏的亡魂,然後它那沒被吃完的屍體被其它的小魚們分食,小魚們又成為其它獵食者的食物。

一環扣一環的生態,同類相食也很正常。

但不知為何,自從變成了人類,自從多了那些所謂的七情六欲,她對這樣的情況竟然無法接受了。

魚吃魚是為了生存,是為了爭取活下去的機會,但人呢?人餓了,有無數種食物的選擇,人活著,有無數種平和生存的選擇,如此得天獨厚的環境,為何還要做出這般輕視生命的行為?

多少生物隻是為了活下去便付出了它所有的努力,它們也知道在吃飽的情況下不去傷害任何種族的生命,為什麽人類就不懂呢?

立場相對的生殺是實事所逼,還有借口可以擋一擋,但無謂的虐殺,便是人心本惡,不可原諒。

她從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做人,她也有一條她為人的底線。

碰者,死。

一層,又一層,槍林彈雨中,充斥著無數的尖叫,害怕,驚慌……

亓染一路殺伐,連停都不帶停一下,就像個不會累的殺戮機器,時弈怕她出事,一直緊緊跟著,其餘幾個人則開始嚐試解救那些實驗中的,還沒死亡的實驗品們。

濃厚的血腥味席卷了整座建築,時弈以為的殺紅眼的亓染,其實很冷靜,甚至從來沒有這麽冷靜過。

最後一層確如梨音查到的那樣,空無一物。

梨音下來之後,掏出一堆儀器檢測了一下,然後道“確實是空的,我剛才看了下,剩下的運轉係統隻是最基礎的處理係統,裏麵沒有任何有用的資料。”

沒有頭狼,沒有食物,留下的全是一堆並沒有什麽具體作用的羊和兔子,這個窩被放棄的明明白白。

那頭狼,到底想做什麽?

不管對方想做什麽,他們的任務都已經完成。

梨音關閉了係統之後,這片區域信號恢複了正常,他們聯係了軍部,將目前搜集到的東西發了過去。

軍部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時時間,他們就已經申批了許可令,直接派了飛船過來,接管了後半段收尾工作。

飛行器上,亓染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的安靜看著窗外,時弈坐在她身邊神色有些擔憂。

自打看見那廢料處理器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難得的安靜卻讓時弈有些不安。

“在想什麽?”

亓染沒有回頭,但開口了。

“在想人心。”

時弈一聽就知道問題症結出在哪兒了。

他們執行任務多年,見過比這更可怕的場麵,人心,人性的醜陋幾乎沒有底線,在一次次的底線刷新中,他們的心防早已練得厚實無比。

但亓染不同,她才入組不到兩年,執行過的任務也不過是一些找人找資料的,哪裏能理解和接受今天這般的暴擊。

“人心就像身體細胞,多的你數不完,深的你看不穿,我們該做的,不是去清點和細看,而是盡量去感受。”

“白是所有顏色的伊始,黑是所有顏色的盡頭,人心在這二者之間搖擺不定,所以這世間不會有單純的善與惡。”

“弱肉強食,這一法則在任何種族之間都行的通,沒有誰該死,也沒有誰不該死,活著是幸運,死了又何嚐不是呢?”

“沒必要去糾結人心的善惡黑白,因為你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時爺一番陳詞,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但是被他勸慰的對象總結就倆字——

“不懂。”

時弈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學習這件事兒,對於亓染來說,比任何一件事情都重要。

亓染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雖然她沒聽懂時爺那一番金玉良言,但她聽懂了那句你永遠得不到答案,既如此,她也就懶得費神去鑽這個不太好鑽的牛角尖了。

反正想的再多,也沒什麽具體的用處。

在外麵浪了一個多禮拜,二人終於回到了A區,回到了家。

亓染有些厭仄仄的,回了家衝了個澡便一頭砸進了她的被窩,睡了個天翻地覆,人事不知。

一覺睡醒外麵早已華燈初上。

他們是早上回來的,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剛打開門,便看到門口齊齊的蹲著兩隻半人高的狗子。

“呆笨瓜~”

亓染蹲下、身體,張開雙臂分別抱住兩隻狗頭,把頭埋在它們的頸邊使勁兒的蹭著。

毛茸茸軟綿綿,香噴噴,蹭特別的幸福。

亓染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兩隻飛快的抖了抖毛,咬著亓染的褲腳急吼吼地把她往樓下帶。

“我讓它們去叫你,飯都叫涼了。”

兩大隻嗷嗚嗷嗚為自己辯解。

明明是亓染抱著它們不撒手的說。

“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交響樂,你們的晚飯已經好了,自己去吃。”

兩大隻同時住嘴轉身,四蹄帶風的朝著它們的食盆衝去。

“傻站著幹嘛,去盛飯。”

有點恍惚的亓染點著頭,魂一樣的飄去盛飯了。

“時弈。”

亓染端著飯,筷子攪著碗裏的米粒,突然出聲。

“嗯。”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男人似乎沒有再強調過讓自己叫他哥了。

“我喜歡你。”

時爺眉毛一挑,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吃飯的動作也沒一點停頓。

“嗯。”

亓染一點點擰起了眉。

啥叫嗯?

這算啥反應?

“時弈,我喜歡你!”

時爺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碗,抬起頭看著亓染,語氣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寵溺。

“我知道,我也喜歡你。”

說這話的時候,時弈其實很認真,同時心底也有些忐忑,這是他第一次跟人說喜歡,完全不知道該去怎麽處理情緒,隻能盡量平靜的陳述。

但聽在亓染的耳朵裏就不一樣了,她覺得時弈的語氣相當的平常,就好像被磨煩了大人,掏出一塊錢給孩子買糖那樣的平常。

“我說的是親親抱抱生崽崽的那種喜歡,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

亓染有點焦急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

時爺的語氣仍舊平靜,但微紅的耳尖卻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情,隻可惜亓染的心思壓根兒沒在這裏,所以沒看到。

“你——啊?你知道?”

這回輪到亓染愣住了,腦子有點懵圈。

亓染安靜了下來,開始仔細的捋著剛才那段對話的始末。

她說喜歡,時弈回應了也喜歡。

她說是親親抱抱的那種喜歡,時弈說他知道。

那麽四舍五入就等於——

她喜歡他,他知道,而他也是同樣的感覺喜歡她。

所以,答案就等於他倆現在是兩情相悅了?

亓染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動作太大椅子直接向後仰倒,桌子還好被時弈穩住,不然那一桌子菜怕也得交代了。

“時弈。”

亓染語氣飄忽,帶著一股夢遊的感覺。

“怎麽?”

時爺一臉莫名。

“你站起來。”

更莫名了,但他還是依言站了起來。

亓染對著他伸出了右手,時弈滿頭霧水,慢慢的抬起左手遞了過去。

兩手相握間,對麵猛然傳來一陣拉扯裏,毫無防備的時弈整個人頓時被拉的一個踉蹌,倉皇間隻來及用右手撐住桌麵,下一秒眼前就多了倆眼睛。

“唔!”

兩唇相觸,感動沒有,倒是牙疼。

時弈下意識想退開一些,卻不料亓小染用她空餘的左手鉗住了他的後脖頸,牢牢地鎖著他不讓他退開分毫。

兩項僵持十秒後,時爺認輸了。

他主動張開了嘴,亓染那不停輕舔著他唇瓣的舌頭頓時跟開了掛一樣,無師自通的衝進了他的領地。

時爺也不是個隨意揉捏的主兒,對於那入軟嫩的舌頭,他毫不客氣的將之擒獲,帶著它共舞……

亓染再怎麽無師自通,那也是個雛沒跑,哪裏能鬥得過時爺這般高手,沒多久整個人就暈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一桌子熱飯,最終還是吃了冷炙。